小姑娘点了点头,遭逢大变,她变得沉默不语,跟了林黛玉后,从来没见过她说过一句话,每日跟着紫鹃默默干活。 现在听见林黛玉招呼她,暖树摇了摇头,还是跟紫鹃站在一起。 林黛玉只好跟贾琰并肩走,只是还没走了几步,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爆竹声,在这寂静的早晨格外引人注意。 她最怕听这些爆竹声,当即吓得歪了一下,贾琰在她身边,第一反应是要伸手去扶,手伸到一半,又猛然缩回来,甚至退了半步,只笑道:“林妹妹小心。” 爆竹声过后,随即又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僻静的小道上突然人声鼎沸起来,贾琰跟林黛玉往前走了走,转过一个角,才发现前方立着好几百人数的百姓。 这些百姓腰间绑着红带,举着篮子里的如意糕,来给贾琰送行。 梧州商人王百顺令人抬了一个匾额过来,黑漆底,烫金字,用行楷题着“方正为民”四个字。 王百顺作揖行礼:“大人来我梧州,实为我梧州百姓之福,感怀甚深,无以为表,唯此一匾,以示寸心。” 随后百姓们也不用贾琰招呼,争先恐后的都给他搬东西,没一会儿,马车就顺利的抬过了堵着的小路。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幸福满足的喜悦笑容。 经历了这一场大劫,站在这里的百姓,有的失去了亲人,有的人失去了好几十年的家,一切都要重新再来,可是经过最初的哀伤,只要仍有一丝生活的希望,他们立即又奔向了新生,如离离青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处于这个封建社会的最底层,却也有着最坚毅的精神,他们,一直是我们这个民族坚不可摧的支柱。 贾琰有些恍惚,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在罗海生家乡看到的情景,时光流转,有些东西变了,有些东西却一如往初。 他大步的走上前去,大力的拥抱住这些百姓。 而此时,林黛玉身边也被一群妇女姑娘围住了,她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紫鹃被挤在人群后,想过也过不来。 百姓生活淳朴,民间小户的姑娘平常还要出来做活,根本也不用遮面,一个姑娘将一个花篮递给黛玉,黛玉心思通透,她觉得自己总戴着帷帽不大知礼,便缓缓的将帷帽摘下,对那姑娘道了声谢。 “哎呦,我可是开了眼了,”吴大娘见着黛玉,立马用她那胖胖的身子挤开人群杀到前面来,挽住黛玉的胳臂,大呼道:“这可是天仙下凡了吧,怎么有这么俊的姑娘?”说着围着黛玉转了三圈,啧啧叹道:“姑娘还是戴上这帽子吧,要不你在这,她们这群都没的脸面再夸自己好颜色了。”最后一句话是指着面前的梧州姑娘笑着说的。 先前给黛玉递花篮的姑娘“呸”了吴大娘一口,叉腰道:“我们再怎么样也是二八年华,总比你这个徐娘强的多。来,咱们把这个没瓢嘴的徐娘扔出去。”说完就有一群姑娘笑扯着吴大娘要把她拉出去。 “胡小四,你看上了咱们同知大人,可惜人家这就走了,”吴大娘拿手帕摇了摇,拖长了腔,笑道,“那都没用,还是来巴结巴结我,大娘我疼你,保准给你挑个俊点的。” 叫胡小四的姑娘听闻此言,提起裙子,直接伸出脚踹了吴大娘一脚,把吴大娘彻底踹了出去。 她回身对黛玉笑道:“别听那老虔婆浑说,我本来就没有那个意思,如今见了姑娘,就更没有那个意思了,姑娘这天仙似的人,要我说,我们同知大人他还配不上呢,可惜我不是个男子。” 黛玉脸颊猛然涨红,她知道她们是误会了,可想解释又不好解释的,只好默默的又把帷帽戴上。 闹了一会儿,百姓们帮贾琰又把东西装上马车,马车又开始缓缓而行。 紫鹃看了看外面,百姓仍站在原地挥手,放下帘子冲黛玉笑道:“我这次出来也算长了见识了。” 马车出了梧州,行到姑苏边上,贾琰却突然跳下马,敲了敲车门,对林黛玉道:“林妹妹,咱们在这休息一下吧。” 紫鹃奇怪,这才行了不到半日,怎么又要休息,扶着黛玉出来后,听见贾琰道:“这是林妹妹的家乡,林妹妹可有什么要买的?” 林黛玉怔了怔,道:“十里街的酒酿饼吧,还有糖粥,很小的时候爹爹带我来过,后来就搬到扬州了。” “紫鹃,你带着暖树去买。”贾琰对紫鹃道。 紫鹃疑惑:“让小厮去买吧,我们都走了,姑娘身边岂不是没人了。” “紫鹃,你去吧。”林黛玉低了头,她似乎知道贾琰要说什么,这一天,是躲不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4200字哦,你看看,停在哪都不好哇
第36章 凡事尽力方无悔 林黛玉微微抬头,问道:“三哥哥,你要说什么?” 她直接的这么问,贾琰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正巧这时候天有些微雨,贾琰就走到路边,想挑一把油纸伞。 林黛玉跟在身后也走了过去。 玫红翠绿的伞面,有湖水泛舟的,有雪开梅花的,有簪花仕女的,有墨山烟雨的。 “要这个。”贾琰跟林黛玉同时指着一把。 “哎,姑娘跟公子好眼光。”老板娘笑呵呵地递给他们。 贾琰把伞面撑开,迷雾中霁青的竹林笼罩开来,而竹林下的姑娘,双肩萧瑟,细雨润眸,一身松石翠荷色长裙,袅袅婀转,清素如九秋之兰。 林黛玉在伞内,贾琰在伞外,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走过黛瓦粉墙,走过长街曲巷,走过青石小桥。 “山终有峰,水终有源,路终有头,落花尚且有归处,”林黛玉越走越慢,最终停在了月溪桥上,她用细白的骨指去抚摸桥上的雕石,冰冷的触感冻得她手指猛然缩回来,她便放在嘴边呵了口气,却又慢慢的将整个手掌放在雕石上,接着平静地道:“我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她的性格本身就细腻敏感,贾府这么长时间都没派人来接她,贾琰也没有对她有任何解释,必是出了什么变故。 贾琰见她如此通透,也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远方,感慨道:“我们二月离京,四月到达梧州,如今已过中秋眼看到了九月,从春到秋,仿佛忽然而至。” 林黛玉点头,很自然地问:“那三哥哥跟府上写了几封信?” “七封,梧州地动第十日我从驿站送去一封,后来过了一个月没有回音,我又重新写了一封给老太太,半个月后,我又从官驿用官报写了一封给二老爷,仍然无果,最后一封写在七月,我写给了京中一个旧人让他转送给琏二哥哥。” “若说官路不通,不大可能,再不济我的任命朝廷在一个月前就已下达,府上的人总应该都知道了,不但没人来接你,连书信都不回,想必是出了什么变故,”他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完:“你跟二哥哥的事恐怕是有些波折。” 林黛玉将手里的伞收起来,又将脸上的绢纱解下,她轻轻吐了口气,微微抬头,闭起眼睛,遮住眼里的轻愁,或许还有泪水,就那么让细雨洒在她莹白如玉的面颊上,也不说话。 他看她一眼,她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平静,可是这种平静却比大哭更让人替她难受。 贾琰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看见桥下的乌篷船,便扯了她的袖子往桥下走。 林黛玉被他吓一跳,也顾不上难受了,甩开他的手道:“做什么?”因为他一向知礼,故而也没有觉得冒犯,只当他有什么事。 贾琰笑道:“这段时间忙,也没带你出来玩过,恐怕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出来,我为你做不了别的,只能带你游一游故土。” 其实一开始贾母让他带林黛玉回苏州,他就有些犹豫,虽然《红楼梦》没有写完,虽然这个世界和红楼也有些不一样,但宝玉黛玉定亲定的这么顺利他老觉得不靠谱,只是这种事他实在不好插手,只能路上加倍小心,生怕出什么意外,谁知躲过了人祸,却碰上了天灾。 虽然他已经第一时间将婚书塞在怀里,可是现在看来,变故并不是出在婚书上,想想也是,如果一纸婚书能约束得了人心,世上哪还有那么多痴怨官司。 这几个月来,黛玉一直住在署衙后院,他又比较忙,称不上朝夕相伴,可多多少少比之前了解她一点。这个在后世很多人眼里与娇弱挂钩的姑娘,其实并不弱,也许是于情字上太过在乎,所以才显得弱。 可是在其它方面,她称得上坚韧,遇上大灾,她帮不上忙,可也不拖后腿,平时就安安静静呆在后院,不给人添一点麻烦,连刘夫人都说,这个姑娘懂事的让人心疼,用的上她的地方,比如贾琰拜托她整理一下从江南才子那收来的笔录,她二话不说,熬了两个夜晚细细的整理好,哪些能用哪些不能用,都在后面详细说明了原因,包括有些错误的地方,她还细细做了修改。 这样一个聪慧体贴的女孩,贾琰也不希望她情路不顺,只是感情这种事,冷暖自知,自然不能阻止,但眼睁睁的看着,他心里又过意不去。他不能为她做别的,带她散散心还是可以的吧。 贾琰去租了一条乌篷船,他的床头有一张他爷爷奶奶金婚时的照片,就是在苏州的这种乌篷船里照的,夕阳落日,水波潋滟,古镇桥下,头发花白的两位老人紧紧依偎着彼此,他当时看了就下定决心,想着如果有女朋友了,一定带她一起来,并且背上画板,不要照相,要自己亲手画一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心愿一直没有达成。 没想到,他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却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中间隔了几千年的时光长河,摸不到归处,走不到尽头,像一场独行的旅途。 “三哥哥?” 林黛玉不得不叫他,把她莫名其妙拉过来,两个人在岸边傻站着,很奇怪呀。 贾琰摸了摸鼻子,他难得有点想家了,咳嗽了一声,对黛玉道:“等一会儿再上船,我们先去酒楼买点酒菜。” 林黛玉本想阻止,但想到贾琰的那句她今后没有机会出来,不由的心下黯然,略点了一下头,就同意了。 于是两人就从酒楼点了菜,用食盒装回来,上船以后,站在船头的船娘问:“两位去哪里?” 贾琰笑道:“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吧。” 碧水雾天,微雨朦胧,小船缓缓行开,穿过一孔孔的石拱桥,两岸人家悬挂的高高的酒旗,岸上小姑娘叫卖菱藕的声音,都在逐渐远去,只剩下船娘清唱的苏州小调: “月子弯弯照几州勒,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勒,几家飘散在他州······” 林黛玉托着腮,见贾琰递给她一杯松叶酒,略顿了顿就接了过来,笑道:“若真能尽醉两忘言,倒好了。” “你不用强笑出来给我看,我看着也别扭”贾琰自己拎了一壶烈烧白,将身下的坐垫扔开,席地靠在船壁上,“你瞧瞧你的眼睛,昨晚上哭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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