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琰挥手让磐月出去,他记得梧州给他送匾的那个商人叫王百顺,他说他们家在京城也有生意,是做烧砖的,大昌的建筑多以木结构为主,砖石主要用于墓地,高塔,桥梁的建造。 也许他可以试着做做青砖瓷砖。 这先不提,眼下是该把亲事定下来,贾赦跟邢夫人在贾琰看来还比较好打发,这两人对他关注一向不多,想来也不会多在意他的婚事,他们才不在乎他娶谁,只在乎自己能从中捞多少钱,得多少好处。 这么好想的事贾母必然明白,她在头先劝他的时候就拿了林家剩下的家产来说话,恐怕不是劝他,而是看中了贾赦的这一点,那么贾赦那边,就让贾母解决吧。 不说贾琰,只说紫鹃待他走后,听他的吩咐,端了一碗白粥,还有两份清淡小菜过来,她看了看缩在帐子里成一团的黛玉,小心唤了一声:“姑娘?” 里面没动静,紫鹃怕她不好意思,恼了,也不敢狠叫她。 直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我身上没力气,扶我去外面。” 紫鹃喜的哎了好几声,外面的床是黄梨木木兮纹罗汉床,床上放着小矮桌,她将饭菜放在小矮桌上,就去扶了黛玉。 黛玉粥喝了一半,菜吃了两口就吃不下去了,她看着紫鹃道:“我实在吃不得了。” 紫鹃喜气盈腮,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福!姑娘就是吃一口,我也就放心了,这才对,好好养着,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这些天,是我累了你们了。”黛玉垂眸。 紫鹃怕她冷,等她用温水漱了口又给她净了面就连忙把她扶回床上,笑道:“姑娘说什么傻话,我碰上了你,只觉得跟你长长久久的在一处才好。”说罢给黛玉盖上了两层棉被,看着她疲惫的脸色心疼道,“快睡吧。” 黛玉将身子往里挪了挪,道:“陪我一起睡吧。” 紫鹃眼底骤然酸涩,她笑道:“好,咱们俩个一起。” 黛玉将身子背朝里面,本以为会睡不着,谁知眼皮一搭上,竟然悠悠睡了过去。 一片大雾中,四顾茫茫,黛玉迷迷糊糊的醒来,虽不知身在何处,却觉得神思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她侧耳细听,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仙乐,似还有嬉笑嗔娇的女子之声。她循着声音走了一会儿,前方骤然开阔。 只见琼台玉宇,仙草馥郁,光摇朱户,画栋雕檐,一群女子或坐或卧,正举杯碰盏。再细看,只见个个腻玉香腮,仪容不俗,为首的一个女子明眸皓齿,珠翠生辉,着鹅黄衣衫,正坐在高台上徒歌。 她笑唱道:“痴男怨女道不尽,古今情债最难偿!且来听我念,蓬门绮罗谁可怜?” 黛玉听了,微微皱眉,暗想,世间女子多身不由己,有那心眼实的,便徒误了终身,难道如此可悲可叹之事,竟是别人的笑语怡谈吗?她心下觉得无趣,便转身往别处走去。 渐渐又听见细水淙淙之声,黛玉寻声走去,只闻的花香扑鼻,往前一走,只见于天尽开阔处,出现一条灵河,她随意在灵河旁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一低头,却见一颗小草,独立于这两岸花丛中,翠绿欲滴,格外显眼。 黛玉弯腰,莫名觉得这仙草娇娇嫩嫩的模样甚为可爱可怜,用细指戳了戳这草的叶子,谁想到这小草一摆,堪堪避开了她的手指,仿佛通了灵性一般。她顿时兴起,觉得好玩,又拿手指头去抚摸它,这次小草竟微弯了弯枝叶,乖乖的任她抚摸,她笑道:“你可是认识我?” 没想到这小草居然点了点叶子。 黛玉大奇,从三生石上起来,蹲到地下准备细看,谁知她才蹲下,便觉眼前一黑,意识全无了。 她被托到了灵河之上,灵河水集天地之灵气,聚万物之生机,黛玉只觉得往日沉珂旧病皆去,四肢百骸都变得轻盈舒畅起来。她想睁开眼却睁不开,半晌只听有一声音在她耳边叹道: “绛珠泪尽恩已还,堪不破情关,哪重得一线姻缘,罢罢罢,万事皆有去处,休去便休去。” 黛玉还未曾细想,便觉得一阵风来,她睁开眼,见紫鹃仍睡在自己旁边,迷迷糊糊的道,真是做了个怪梦,打了个哈哈再次睡去,难得的一夜好眠。 而在琼台上高歌的警幻酒喝到一半,猛然站起,“坏了,今日该是绛珠回来的日子,我竟忘了,看看时辰,她如今还没来,必是又回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一女子笑道:“急什么?你再把她找回来不就行了。” 警幻摇头叹道:“当初我私自让她下去,已经是犯了戒,忘了那神瑛侍者还带了块顽石,这一场变故,竟弄得林家绝嗣,是我之过,如今是她泪尽之日,她若回去,那林家尚还有一点骨血,若把她强找回来,恐我又是要添一桩孽债。” 旁边的女子又道:“那你等她这一遭走完了,再向上面陈述了详情便罢,如今阴差阳错,未见不是好事,许是能折了你一点错也未可知。” 警幻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也不错,反正绛珠平日里性子冷清,跟她接触的人也不多,就是她不在几年,也没人发现,于是又坐下来和众女子饮酒。 *** 第二日林黛玉醒来,只道自己做了个挺奇怪的梦,但具体梦见了什么,却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她伸了伸手脚,一掀被子就坐了起来,那股常年缠绵郁结于五内的不尽之意仿佛皆散去,竟是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 紫鹃端着脸盆进来吓了一大跳,“快披上衣裳,这么刚起着容易着凉。”黛玉让她一说也觉得有些冷,便又听话的躺下去。 “咦?姑娘今日的脸色倒是好了很多,那于御医的药果然有用,姑娘再吃上几天,我看很快就好了。” 林黛玉听她提起于御医,就想起贾琰昨日说的话,她想,他看起来还算好说话,若跟他提一提,不知道能不能搬出去,那样她就可以将父母的牌位供奉在自己家里了。 如今在这园子里,终归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么一想又想起宝玉,心内骤然巨痛,只是这痛也是鲜活的,不像原来,连痛也没有,只剩下了死气。 紫鹃看林黛玉出了冷汗,捂着肚子皱眉,忙问道:“姑娘哪里不舒服?” 林黛玉抬头,朝她眨了眨眼,促狭的笑道:“我肚子饿了。” 紫鹃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却是偷偷的抹了一下眼角,姑娘终于活过来了,她看出来她在伤心,但以姑娘的倔强性子,这就是决意要断了,这样甚好。
第42章 鹊巢垒成幸于归 不知是因为确实还了泪,还是被贾琰激的话起了求生意志不愿愧对父母,还是日后有了期盼,还是于御医的药确实管用,反正林黛玉逐渐的好了起来,虽然相比别的闺秀依旧略显孱弱,但江南女子身形多窈窕纤细灵巧,也就不算什么了。 这段时间,贾母来看过黛玉一次,那时候黛玉正在午睡,贾母也不让紫鹃叫她起来,就那么隔着帐子看了一眼,见她睡的脸色红润,与往日无多大区别,背转身抹了抹眼泪,就走了。 潇湘馆的院子内几个小丫头正坐在回廊上打袖摆。 一个双环髻小丫头先是嘘了一声,朝里望了望,然后转头神秘兮兮的道:“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姑娘要定给琰三爷了。” “此话可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的了,大太太屋里的秋菊说的,说前几天大太太已经请人合了八字,将两人的庚帖放到了祖先案上了。都到这步了,那请期肯定也不远了。” 另一个小丫头疑惑道:“既然都到这步了,为什么还没明说?” “姑娘家的婚事哪有满口嚷嚷的,自然要万无一失了才往外说,”双环髻的小丫头见有人质疑自己的情报能力,立即气愤的拉帮手,“你说是不是,雪雁?” 正在一边用手指头扣柱子,沉迷于当背景板的雪雁满脸迷茫的“啊”了一声,又低下了头:“我不知道。” “你天天在林姑娘身边怎么都不知道?”双环髻的小丫头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八卦道,“我还知道······哎” 小丫头捂着耳朵叫了一声,紫鹃从她身后走出来,甩了甩手,笑道:“你知道的真不少。” “紫鹃姐姐,你拧的好疼,”潇湘馆的规矩一向没那么多,林姑娘和紫鹃待人都比较和气,所以小丫头被抓了个正着也不害怕,只嘻嘻笑着去攘紫鹃,“我是关心林姑娘,咱们都是一个屋子的,好姐姐,你告诉我们罢!” 紫鹃还是不说,已经出了一次意外,可经不得第二次了,这次非要真正能成了她才放心,于是只笑着把小丫头们都赶走,小丫头们看了一下她背后,冲她挤挤眼睛,一溜烟的跑走了。 紫鹃疑惑的转身,不料贾琰正站在台阶上看着她。 紫鹃惊讶:“三爷今日怎么有空?” “我刚刚回来任职,还不忙,今日休沐,”贾琰顿了顿,问道:“林姑娘在做什么?” 他跟她没有太多的感情基础,而且接二连三的事情也需要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所以那次谈完以后,这半个月他从没来找过她。 “姑娘在看书呢,三爷进去吧。” 贾琰嗯了声,推开门走进去。 林黛玉正背对着他坐在窗前的书桌旁,一手支着头,一手卷了一本书来看。明明听到了他开门的声音,却一动不动,他瞥了一眼,见是邱率的《随秋诗话》。 贾琰自己找了把松红木林凳坐下,也不言语。 林黛玉总觉得不自在,心思百转千回绕了又绕,半晌,才转身道:“你,”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贾琰道:“我来给你看个东西。” 林黛玉眼见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烫金的红色帖纸,登时脸色有点发白,她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婚书,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这样的情景,还是难免让人生出荒唐之意。 贾琰并没有看她,只把婚书往前一推。 林黛玉强做镇定,虚笑了笑,才翻开桌上的婚书。 不是那些常见的婚书上的喜结秦晋之好之类的,左上开头又是一首诗。 “窃予心于清水湄,深予情于桃花飞。 明靥应值白首护,鹊巢垒成幸于归。” 林黛玉顿时将心里的涩意丢在了一旁,她脸色发红,将婚书扔给他:“给我看这个做什么!”说罢就拿书挡了脸,哪有婚书这么写的,太不正经了,亏她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稳重的性子。 贾琰摸了摸鼻子,他没有说的很露骨吧,连一个爱字都不带写的,现在说爱也太假,可婚书总不能冷冰冰的吧,当他愿意写诗吗?他又不擅长这个,昨晚上写的他都困了。他咳了一声:“我······” 才说了个我字,就见林黛玉猛然站起来,扭身坐到了离他甚远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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