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一阵子夫人来信,说最不放心的就是姑娘,姑娘怎么说的?你说你要好好的,再也不让夫人操心,”银杏把食盒往刘媪媪手里塞,“姑娘若不想再让夫人操心,最好的法子就是赶紧给夫人生个外孙。” 刘媪媪忽地站起来,她的犟脾气一阵一阵的,这时候把成亲后的事捋了一遍,后知后觉地越想越气大,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强硬道:“谁爱送谁送,反正我不管!”说罢抬脚就走了,银杏在后面拽也没拽住她。 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刘媪媪早都把这院子逛遍了,她选了处离郎屺最远的一处客房,蹬掉鞋子,爬上了床,用被子捂住头,越想越委屈。 可她到底是个心宽的,委屈了没一刻钟,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好痒! 刘媪媪伸出嫩藕似的雪臂,去摸自己的胸前,未料却摸到一团头发似的东西,她“啊”地一声大叫,顿时清醒过来,双手使力,将身上的东西推开后,一骨碌就坐了起来。 月光朦胧,看不清男子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清辉如玉,容华如盖。 刘媪媪拍了拍胸脯,“是你啊,做什么偷偷摸摸的。” 郎屺不言语,凑近一步搂住她的脖子,对准她的唇,亲了下去,然而在离那丰润的红唇还有一寸距离时,他又被推开了。 刘媪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满脸怒色:“你说,我是谁?”这个醉鬼,要是把她当成哪个别的姑娘,她非要一脚把他踹下去。 郎屺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专注,“小莞。” 他的神情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舒缓,这两个字他说得很慢很轻,好像是藏在心里的最最珍贵的东西,必须小心斟酌,才能说出口。 这是她的乳名,她都没告诉过他,他怎么知道的?而且他一直对她的神色都是冰冷的,淡漠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么专注的看她……刘媪媪慌慌乱乱,被他异常的眼神看得脸发烫,心口也发烫。 郎屺凑上前,右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终于尝到那噬骨香艳的红唇,他辗转厮磨,又吸又吮,像凶悍的野兽终于咬到了可口的食物,紧咬着再也不撒口。 刘媪媪惊讶地睁大眼,想象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她还是没明白他们怎么就到这步了,然而她的身体反应永远比脑袋要快,她迅速回搂住他的腰,无师自通地学着回应他,大胆又热情。 这个吻很长,长得像一个人用尽余生才编织出来的美梦。 郎屺觉得是梦,刘媪媪也觉得是梦,要不为什么只是亲个嘴儿而已,她却觉得脸上都湿凉凉的。 她猛然推开了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指尖一点湿润,在月光下发着盈盈的光泽。 “我哭啦?”刘媪媪惊奇,她没有这么丢人吧,难道第一次亲吻就激动哭了?这不是她的性格呀,毕竟她私下看春宫图都能面不改色的,难道真是做梦?刘媪媪伸出手,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地龇牙咧嘴。 刘媪媪彻底清醒过来,这不是做梦,郎屺的确是回来了,而且跟个采花贼似的,半夜偷偷摸进她的房间亲她。 郎屺被她推了一下后就势躺倒了床上,他的脸整个埋在枕头间,看不见他的表情。 刘媪媪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他应该也是不好意思,但问题该说的还是要说,她拍了拍枕头,又清了清嗓子,咳了几声,“郎云英,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郎屺没回答。 刘媪媪故作镇定,“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也喜欢你。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只要你跟我道个歉,之前的事,我就原谅你了。” 娘说女孩子要矜持,她这样是不是太主动了,刘媪媪想了想,继续道: “这么轻易地原谅你好像我太吃亏了,不行不行,不然这样好了,以后我们约法三章,今后你再不能对我冷脸,也不能不理我,也不能……” 他一直没回应,也没看她,刘媪媪的声音便渐次低下去,最后终至无声。 半晌后,刘媪媪揉搓了一把脸,她光着脚跳到地上,弯腰拿鞋子穿,可手脚半天没动,又麻又冰凉,这么猛一动作,几乎站立不住。 旁边一只冰凉的手扶住了她。
第106章 106郎屺和刘媪媪的事(二) 刘媪媪抬眼,就看见郎屺再一次恢复了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启唇:“放开我!”其实心里真的很想粗鲁地骂他一声“滚!” 郎屺放手,也从床上下来,他动作比她快,他起身后,她还在猫着腰找另一只鞋,都怪刚刚上床时心情不佳,不知道蹬到哪里去了。 郎屺点了灯,之后从旁边的衣架子后面,找到了她的另一只绣鞋。 此时刘媪媪已经累了,她坐在床上正微微踹着气,见着郎屺拿着她的另一只鞋,她蹭的站起来,鞋也不要了,准备穿着袜子回去,和他同处在一间屋子里,都觉得烦心。 郎屺拦住了她,将她推坐回床上,然后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给她把鞋穿上。 刘媪媪气的脑袋大,他是把她当猴耍吗?如果不是教养在那里,她真想一脚踹到他脸上。 郎屺动作很慢,刘媪媪觉得自己脑袋都被气涨了一圈,他都还没穿完,她实在忍不住了,一脚踢开他的手,自己跳下来,也不用手,就那么蹭了一蹭,鞋就穿了进去,她嘲讽他:“郎三爷干不了这伺候人的活,就别勉强自己,我都替你难受。”说罢就再也不看他,气冲冲地往外走。 郎屺再一次拦住了她。 “我有话跟你说。”他先她一步关上房门,做了个请她坐的手势。 刘媪媪道:“用不着,就站着好了,长话短说,废话少说,我还困着呢。”语气不耐烦,然而心里却再一次升起了一点渺渺的希望,他会跟她说什么呢,也许刚刚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回应她,是她太着急了。 郎屺下颌收紧,眼睛幽黑如墨,似乎聚拢着浓重的哀伤,只是还未待刘媪媪细看,他就低下头去,从袖子里掏出了张信封递给她。 再抬头时,他的眼睛已经没了什么情绪,他道:“你看看吧。” 刘媪媪抿唇,半是期待半是忐忑的拆开了这封信,里面的纸是滇南的蜀笺,然而最右边的两个字霎时刺痛了她的眼。 休书。 刘媪媪收拢手指,猛然转身走到书桌前,她将休书放到桌子上,手也压上去,似乎是想仔细地看一遍,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睛什么也看不清,她只是想控制住自己的手而已,因为不放到桌上,手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那样的话,太难堪。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 大概是从他掀起盖头的时候吧,云冠巍峨的男子,神情冷淡,矜贵庄重,看到他的瞬间,她就被他那种凌厉的俊美所迷惑,想到这是她的夫君,她就美滋滋的,但其实到后来,她已经记不清当时他的容貌是什么样了,只是依旧记得那种从心里冒出来的欢喜,像咕噜咕噜的泉水,欢喜的不可抑制。 成亲后每次看到他,这种欢喜便会不断地萦绕在她的心肺,他把她从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女儿,变成了一个话本子上怀春的闺秀。 而大概再往后,她就不会喜欢他了。 因为从今天之后的每一天,每一次,她想起他,不会再想起成亲时候的欢喜,只会想起这封休书。 刘媪媪将休书折起,先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又抚了抚自己的衣袖,把休书拿上,缓步走了出去。 这一次他再也没拦她。 还是半夜,可刘媪媪精力充沛,她回到自己的卧室,翻箱倒柜地开始整理东西,这次出来,她只带了银杏一个丫鬟,其他丫鬟都是郎府的,她不想用,银杏这丫头就爱睡懒觉,让她睡好了,反正她东西不多,这半夜收拾收拾,估计明天就能回去了,至于嫁妆,都在滇南,赶明儿让哥哥们都拉回来。 郎屺之前对她是相敬如冰,可各种东西送了她不少,檀木古竹香筒、卧莲娃娃的笔格、潞王中和琴,名家书画等不一而足,有的贵重,有的小巧精致,她看见了,能撕就撕,能剪就剪,能砸就砸。 但后来她又觉得这样不太体面,虽然她只是个小县吏的女儿,但基本的脸面她也懂,于是就将床上的鸳鸯被铺在地上,决定把所有东西都用被子包起来。 “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容镯揉揉眼,她一向浅眠,听到这边有动静,就不放心过来看看。 刘媪媪正拿着一个昆山玉小瓷瓶看,实在是她记性不好,她记不清这是她自己的,还是郎屺送给她的了,想了想还是扔到了地上,“以后别叫我奶奶了,不过估计咱们也没以后了,哎,随你便罢!” 容镯听到这句话,再看她这架势,直觉出了大事,她上前握住她的手,急道:“奶奶,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 刘媪媪没有心力跟她说话,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手脚一刻不停。 容镯六神无主,突然想起要找郎屺,可她一转身,便看见郎屺正倚在门框上,就静静地看着这边。 “爷,你们不能这样,这……”容镯急得快哭了,她是个奴婢,说什么都逾矩,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跪了下来,“老太爷,老爷知道了不会同意的,还有太太,这要出大乱子的。” 郎屺终于动了动,他走到那一堆东西前,从中挑挑拣拣,挑了个古玉鎏金的镇纸狮子出来,他道:“这个不是送你的,是送给英弟的。”其实这个小镇纸狮子是他亲手做的,也的确是送给她的,只不过如果他这么说,她肯定不会要。 刘媪媪不说话,不过还是从他手中接了过来,握在了自己手里,然后跑来跑去,将被子的四个角交叉绑起来,绑了死结后,就提起这包东西往外走。 东西太多,她提得吃力,便扔在地上,拖着走。 郎屺上前一把提了起来,他神色如常地问:“你要扔到哪里?” 刘媪媪不看他,径直出了屋子,走到了不远处的一个碧水亭,他就在后面跟着她,刘媪媪往水下一指,他就点了点头,将那包东西扔到了水池里。 东西很沉很重,瞬间就下沉到水底,很快被水草淤泥覆盖住了,再也看不见。 然后刘媪媪伸出手,亲自将手里握着的那个小镇纸狮子扔到了最远的水里,水面溅开一个小小的水花,如镜面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郎屺在旁边看着,手动了一下,可很快又收回手,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都沉默,到这个时候,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刘媪媪回到屋子,开始洗脸刷牙,梳妆打扮,又从衣柜里翻找了半天,找到了一条芙色湘锦连花裙,裙子有些短,因为这是她前两年及笄时,她母亲亲手给她做的,她一直舍不得穿,但是很珍惜,从柘县带到了滇南,又从滇南带到了平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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