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俺也觉得奇怪。但是俺真听说了,好几个人都说看到鹿家军的旗帜从北边回来了。总不能大家都在胡诌吧?”船老大也纳闷。 言晓便飞快地跳过这些相连的小船,跑到大船上,对禹睿道:“禹叔,你有没有听说镇国公主的消息?” “我这几日一直在打听,凡是见过鹿家军的人,都说他们纪律严明、动如疾风,那算算日子,也该到了。”禹睿沉稳地眺望远方,“只要她走这条路,我们总会碰上的。” “我也这么觉得。”言晓用力点头,“刚刚那个船老大说,绀州有人看见公主过境了。” “都过绀州了?”禹睿一震,“那就这两天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今天早上雾那么大,她会不会明天出发?”言晓猜测。 “不好说。”禹睿沉吟,“我让斥候溜远一点,问问绀州那边过来的船只。” “禹叔,你说她会接收咱们水师吗?”言晓闲不住,一会跑去看交易,一会打听绀州的消息,一会看看手里的报纸,一会又回来问道。 “她会的。”禹睿坚定道,“绀州有江有海,我们顺着这水路过去,以后就停靠在绀州江里,可以保卫她的粮草和商队。她没理由不同意。” “那要是朝廷诏令征讨我们呢?”言晓担忧道,“镇国公主会站在我们这边吗?” “这……我并不曾与公主共事过。”禹睿为难,耿直道,“只听闻她英明果决,仁爱百姓,是难得的仁君之象。咱们接连得罪了朝廷,若是得不到公主接纳,帮忙斡旋,只怕也会落为水寇了。” “我不想当水寇。父亲知道了要骂我的。”言晓垂头丧气。 “我也不想。好好的,谁想当水寇呢?”禹睿叹道,“我们这江里漂了二十年,从来没干过为非作歹的事,怎么就混成匪寇了呢?” “就是说嘛。父亲为国尽忠二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死得不明不白,朝廷连祭奠都不许。这般狠心无情,难道我们要白白去死吗?”少年的一腔怒火和愤恨,沉沉地积淀在他的骨血里,从来没有冷却过。 禹睿沉沉叹息,拍拍他的肩:“去看看,已经搬完的,记好账,放他们走。——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这次又没有遇上的?” “我想吃橘子了……”言晓不好意思道,“听说岸边有橘子熟了。” “商队里没有吗?” “绀州的橘子还没怎么熟,他们只带了石榴和枣子来。” “江南的果子要熟得早一些。”禹睿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不由觉得心酸,“要不你划小船,悄悄靠岸去买吧?” “万一被官兵发现怎么办?”言晓连连摇头,“我被抓了不要紧,会连累大家的。” “……”禹睿便无话可说了。 “也许镇国公主明天就会到了。她要是愿意接受我们投诚,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靠岸了!”言晓忽然兴奋起来。 “……嗯。”禹睿努力微笑。 久经官场的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就连公主自己,在战功赫赫的情况下,照样能被糊涂的朝廷逼迫去草原和亲。 虽说她策反了戎羌王子,扰乱草原,迎接太上皇平安回来。 然而,太上皇又是什么好相与的不成?言晓的父亲,不就是被太上皇冤死的吗? 禹睿无法责怪公主,她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在草原一刀杀了太上皇不成? 那样的话,公主的下场和水师也半斤八两了。 朝廷冤杀功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这些事,禹睿没办法对言晓说。让少年人抱有一些天真的想法,以为明天总会有希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到了下午,太阳转到西边,水师便往河东郡方向漂去,那里近来叛乱频发,官兵焦头烂额,对水师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禹叔,那个黑岩寨经人从我们这里买了一批弓箭,出事了会不会算到我们头上?”言晓问道。 “他们说要埋伏太上皇的船。”禹睿见四下无人,才回答道。 “真的?那我们该多卖点的!”言晓懊恼,“白送也行啊!” “你忘了,公主也在船上。”禹睿提醒道。 “对哦,那怎么办?”言晓急了,“我们去给公主送信吧?” “怎么送?”禹睿瞅他,“你能联系上公主?” 言晓顿时泄气:“那怎么办?老皇帝死就死了,要是把公主伤到了,她觉得是我们预谋的,那怎么解释得清?” “黑岩寨一帮匪寇,不是鹿家军的对手。就算出其不意用火箭袭船,只要入了水,近了身,那是必败无疑。公主不会有事的,她可是打过大仗的,还能怕几个土匪?”禹睿安慰道。 “我不是怕万一吗?”言晓嘀咕。 “那……”禹睿其实也怕,沉吟许久,“我们在远处,偷偷观望一下?” “那敢情好!要是公主落入下风,我们还可以去帮忙!”言晓积极道。 “那不就把太上皇也给救了吗?”禹睿不太赞成。 “是哦……老东西真麻烦,他怎么不自己掉水里淹死?这样大家都高兴。”言晓撇撇嘴,对姬泽厌恶至极。 水师的船足足有上千条,大大小小地散开,隐没在傍晚的雾里。 禹睿只带走了几条小船,尽量不引起别人注意。 夕阳把这流动的雾气染上淡淡的橙红色,水面半瑟半红,荡起粼粼波光。 他们远远地听到了箭声和水声,透过层层的浓雾,看不清岸边的动向,只有火光冲天,模糊地映红了江面。 禹睿按住言晓,下令水师后退,再后退。 “禹叔,我们就这么看着吗?” “我们再掺合,就是罪加一等了。” “有什么差别?我们这罪还不够大吗?” “再等等。” 言晓心急如焚,翘首以盼,等火光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他实在忍不住了,眼巴巴地请求道:“我乘小船去看看情况,行不行?” “你别去,我派斥候过去,他们伪装的经验丰富。”禹睿沉着地让人去侦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渐晚,火光已经弱了下去,雾气腾腾,什么也看不清了。 斥候回来了。 “都督,黑岩寨和鹿家军交了手,鹿家军撤退了。” 言晓急道:“公主呢?老皇帝呢?” “公主落水,不见踪影;太上皇中了箭,生死不知。” “哎呀!老天不长眼!”言晓气得跺脚,“怎么公主出了事,老皇帝却没死!” “往好处想,也许公主安然无恙,太上皇不治身亡。”禹睿冷幽默。 “不对,鹿家军怎么可能打不过黑岩寨?”言晓狐疑道。 “但我看到的就是这样。”斥候也疑惑。 禹睿追问道:“鹿家军撤退时可乱?” “丝毫不乱,迅速又整齐。”斥候不假思索。 “那没事了。”禹睿舒了口气,“公主应该没事,不用担心。” 言晓还是不放心:“不是说落水了吗?听说她水性不好。我们把船靠过去搜救一下吧?” “她有鹿家军呢,还用我们救?” “鹿家军都是骑兵,他们在地上厉害,未见得在水里就厉害啊。在水里,谁能比我们厉害?”言晓叉腰,理直气壮地说。 禹睿居然被他这歪理给说服了。 “好吧,天都黑了,我们慢慢靠过去打探一下。”禹睿还是很谨慎。 他带着言晓上了一条小船,穿过雾气,慢悠悠划向岸边。 那座着火的大船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周围却灯火通明,散着很多商船。 禹睿叮嘱言晓别说话,悄悄混进商船里。 那些绀州来的商人都在船头船尾挂着灯,七嘴八舌地问:“公主没事吧?” “你们缺不缺船?俺这船送你们用。” “我这里有鱼汤和炊饼,做了很多,吃不完的,快收下。” “就两筐石榴,不值钱。收不收?不收我可就扔过去了!” “我这里有两盒蜡烛,你们需要蜡烛吗?” “你们都让让,我这船最大,正好给他们用。” “什么纪律不纪律的,没有你们鹿家军,俺们能在外面安心做生意吗?” “就是啊,俺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地都是鹿家军帮忙耕的,咋地收了粮食就不能给你们送一份呢?” “才一锅大米饭,值什么钱?凭什么不许收?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们又不是铁打的,怎么能不吃饭呢?” …… 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远远听着跟吵架似的。 言晓听得津津有味,禹睿一个没按住,他就跳起来:“我们也有船!你们要不要船?” 于姚怀里已经被塞满了东西,忙着把东西还回去,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在船上不太稳当,怎么推辞都推让不过这些船夫们。 铁石憨憨地挠头,一转身船上已经堆满了大家扔过来的东西。 “咋办?” “你问我,我问谁?”于姚没好气。 就这样推来让去,越让越多,一批接着一批,夜色与雾气笼罩中,鹿家军被一群接一群商船围着,像一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绵羊。 直到夜色深了,商船才意犹未尽地散了,但也离得不远,都依次停在这附近。 “黑岩寨就在这附近,你们不怕吗?”言晓问。 “有鹿家军呢,我们怕什么。”船老大随口道。 禹睿一直注意着鹿家军的动向,此时才下了结论:“公主肯定在这里。” “哪呢哪呢?我怎么没看见?”言晓东张西望。 “你们在找我吗?”忽而有道柔和的光从旁边照过来。 言晓和禹睿转头看过去,只见一衣着简朴的年轻女子,从船舱钻出来,提着灯走向船头。 她在船头站定,乌发青衣,裙袂飘飘,向他们微微一笑。 荆钗布裙,难掩天姿国色。 “在下鹿鸣,不知二位找我,有何贵干?” 启元二十三年秋,镇国公主迎太上皇回朝。 当日,少年天子率百官跪迎,退位还朝,迁入安乐宫,与其母为邻。 第二天,鹿鸣去看太后娘娘,路过被重重把守的安乐宫,不由顿了一下。 【你想进去看看他?】刘彻随口问。 【倒也没那么想。】鹿鸣淡淡。 【没弄死他,已经是仁慈了。】刘彻冷酷道。 【那是因为姬泽没有其他合适的继承人了。】李世民一语道破。 【过继的自然不如亲生的。】嬴政道。 鹿鸣不知道他是不是暗示自己,但她是女孩子,要亲生就得自己亲自怀亲自生,和只需要睡一觉的男人不一样,付出的成本太大了。 这具身体才十五岁,怎么生?用命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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