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妈妈道:“大人小孩不都一个样?越是缺什么,就越是想什么。” 他们却不知道,等帘子再次放下之后,屋里的两个小孩相视一眼窃笑了起来。 徐茂行低声问:“你猜他们出去以后会说什么?” 林黛玉冷笑了一声说:“管他们干嘛?这些老妈子,一个比一个舌头长,整日里拿着主子的事说东道西,也不怕下了地狱拔舌头。” 她管过家,最是清楚这些管事奶奶们的厉害,也最知道这些人的嘴有多难管。 当然了,她也没想过让所有下人都不说嘴也就是了。 毕竟“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上头越是卡得厉害,底下就越多人阳奉阴违。 毕竟人又不是天生犯贱,有谁真的会乐意甘心做奴才伺候主子? 能让他们在嘴上痛快一下,也算是变相倾泻他们心中的怨气。换个角度来看,对主子们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跟徐茂行说的。同时手上也没停,很快就学着他扎了一个自行车。 “你看看,我扎得像不像?” “嗯,很像了。”徐茂行天使点头肯定了她的手艺,又调侃道,“你倒是挺能想得开。” 林黛玉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想不开又怎样?他们该说不还是一样说吗?来,咱们再换个别的花样。” 她略微思索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有了。你不是属猴吗?我给你扎只猴子吧。” 说完也不等他回话,就直接把秫秸芯掐成了长短不一的小段。
第175章 接连变故 一捆秫秸杆,两人一起玩了半天。林黛玉到底心灵手巧,扎了很多小动物。 等贾敏派人来找,说是该回家的时候,她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徐茂行笑道:“先回去吧,等以后再有了别的好玩的,我还叫你来。” 林黛玉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转回身来,低声对他说:“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到了你这个年岁也是时候启蒙了。我知道你不爱读书,但听我的,先试着背完一整本,有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 徐茂行还以为是她要给自己惊喜呢,正要再问问,她却已经小跑出门去了。 来生家的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句:“二爷,我们就先告退了。”说完就放下帘子,和王妈妈一起去追黛玉了。 见他们都跑了,徐茂行也没再去追问。 其实他心里对这个小插曲是不以为意的,因为他现在什么都不缺,真缺的那些以现在的科技水平也办不到。 所以对林黛玉口中的“惊喜”,他根本没有半点期待,也更不会想着去照这个方向努力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依然故我,每天除了想着怎么玩,就是想着怎么用甜言蜜语笼络父母和兄长,好让他自己能长久地做一个先啃爹后啃哥的纨绔。 期间又和林黛玉见过几回,但对方并没有再提催他读书的时,他自己也就更加不在意了。 转眼又过了一年,二月里春暖花开,花朝节那日正是林黛玉的生辰。 因着她外祖母家远在京城,她是不可能在当天去拜见外祖母和舅舅舅妈了,这道礼只好免却。 不过两家定了亲事,徐家却是要准备几个盒子与四色绸缎一起送过去的。 林家那边也给了回礼,是一撮面和四个笔锭如意似的金锞子,还有额外的一套文房四宝。 连夫人就着仆人的手看了看,就让人把金锞子和文房四宝送到了徐茂行这里。就连那一撮面,也让后厨煮了给他端过来。 面徐茂行吃了,东西他则是让人收了起来。 文房四宝什么的,那东西他根本用不到呀。林姐姐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送这个来? 徐茂行心下有些郁闷,暗暗猜测:不会是为了提醒我该背书了吧? 这个念头才起来,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并严厉地唾弃了自己:徐茂行啊徐茂行,你怎么能这样想林姐姐呢?人家上辈子就从未催促过宝玉读书,你以为你算老几? 他觉得还是下次见面之后,当面问问好了。自己瞎猜,哪有问当事人来得准确? 可是,自这一天之后,一直到他六月十二的生日到来,两家竟再也没有来往过。 他心中纳罕,终于忍不住去找连夫人。 彼时连夫人正在收拾东西,让人摆出了许多缎子,还有好些颜色稚嫩鲜亮的首饰。 看见他来,连夫人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笑道:“二郎快过来,看看这些布料和首饰,帮我挑出一些来,我叫人给林家送去。”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送东西?”徐茂行跑过去,不解地问题。 连夫人含笑嗔了他一眼,提醒道:“你忘了?先前玉儿生辰时,也特意给你送了东西来。今日是你的生辰,咱们自该回礼。” 看她一脸“傻孩子”的神情,徐茂行就知道她误会了,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都几个月了,咱们和林家再无来往,我还以为我爹和林大人闹翻了呢。” 这些话落在连夫人耳中,全是小孩子瞎操心的童言稚语。 她忍不住点了点儿子的额头,手指上稍稍用了点力以示惩戒,轻斥道:“你人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 外面的事自然有你爹呢,家里的事都有我。你小小一个人儿,只需安安生生地吃喝睡,再琢磨琢磨启蒙读书的事便罢了。” 徐茂行知道这是把自己当小孩子呢。 虽然他如今的外表就是个小孩子,可家里似乎发生了大事,他也不愿意自己两眼一抹黑。 眼见母亲这里不好问出来,他也没强求,帮着挑选了几样颜色鲜亮的缎子,说林黛玉必然喜欢的,便出来玩了。 他估算着时间,到了大哥徐景行日常下学的时候,就噔噔噔跑了过去,找大哥问问怎么回事。 说起来,如今教徐景行读书的这位司空先生,还是林如海帮忙介绍的呢。 若非林如海这个在扬州盘踞多年的人,徐家初来乍到根基浅薄,哪怕手里有钱,也不一定能请到司空先生这位不乐意做官的同进士。 这位先生不一定懂怎么做官,但一定懂怎么让人考上进士,获得做官的资格。 当初林家帮忙办成了这件事,无论是父母还是大哥,都十分感激的模样。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两家几个月都不相互联络了呢? 当他把这个疑问说出口之后,徐景行挑了挑眉,反问道:“谁告诉你咱们两家不联系了?” 徐茂行道:“母亲既不出门赴宴,也不下帖子请客,林家叔父许久不曾来拜访了。这还不算断了联系?” 徐景行笑问道:“书信联系不算是联系?” 他摸了摸弟弟的脑门,也像母亲那般好笑地问:“你还小呢,整天操这个心做什么?” 和心里还揣着期望的父母不一样,徐景行已经彻底确定,弟弟是真的不爱读书。 他虽然觉得惋惜,惋惜两兄弟日后不能在朝堂上相互扶持,却也没想着强求弟弟和自己一样读书入仕。 弟弟不爱读书没关系,等他将来考中了进士做了大官,花钱给弟弟捐个体面的闲职也就是了。 有他这个做哥哥的在,还能让人欺负了亲弟弟不成? 至于他将来的妻子不乐意他照应弟弟? 年少老成的徐景行对此早就看透了:家里真正做主的永远是男人,再厉害的女人也得看丈夫的脸色行事。 那些以“惧内”为名,不孝顺父母,不帮衬兄弟亲友的。一颗圆葱剥到底,芯里还是因为女人看透了丈夫的心思,顺势而为罢了。 因而,虽然是同一句话,表达的意思也大同小异。 可连夫人是觉得次子还小,不到操心这些事的年纪;徐景行却是真心觉得弟弟既然不喜欢读书做官,就可以一辈子快快乐乐的,不必操心这些琐事。 莫说如今的弟弟只有四岁,就算弟弟长到四十岁,他还是能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毫无心理障碍地说出这句:“你还小呢,整天操心这些做什么?” 而徐茂行之所以舍弃母亲来找哥哥,就是因为他有对付哥哥的法子。 “哎呀大哥,我就是想问问嘛。”他干脆爬在哥哥身上,扭股糖似地耍赖,打定了主意哥哥不说他就不下来。 这种场景在兄弟二人中间发生过无数次,他只需开个头,徐景行就能明白他的决心。 “哎,好了好了,告诉你就是了。”徐景行知道弟弟不会出去乱说,告诉了他也不怕坏了大人的事,索性就直接成全他了。 徐茂行立马就变了脸,乖乖从他身上下来,仰着头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 徐景行摸了摸弟弟新剃的光头,又挥了挥手示意丫鬟小厮们都出去,才抱着弟弟坐在椅子上,慢慢把最近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却原来,因着高宏不通俗务,又没带厉害的师爷赴任,底下那些盐商几经试探后看透了他,行事便颇有些肆无忌惮。 他们不但通过漕帮联系私盐贩子,还试图通过贿赂京城的官员,来操控“盐引”的发行量。 若说前面那件犹可侥幸——毕竟随着老圣人的身体逐渐恢复,京城里因二圣相争颇有几分水深火热,已经不大有功夫管地方上的事了——可后面那一条,却同时犯了两个圣人的忌讳。 要知道,盐引的发行,是根据商人们往边关运粮的数量决定的。 一个国家想要抵御外敌,摒除外患,边军必须得安稳。而边军安稳的前提,就是饷和粮。 无粮无饷还想让军队忠心耿耿,便是皇帝也没这么大的脸。 那些盐商们敢打盐引的歪主意,可不就是空手摸老虎屁股——嫌自己死的太慢吗? 整个江南官场,和高宏接触最多的就是徐甘和林如海两个。如今出了这种事,处理后续时最忙的也是他们两个。 “那高大人呢?”徐茂行好奇地问。 徐景行道:“已经押解进京了。以钟家和范家为首的几个盐商也没能跑得了,全家都下狱了。” 如今京城那边,太上皇主张高拿轻放,抓大放小,只严惩主谋;圣人却一心要严惩,趁此机会立威,顺便肃清一下江南官场。 这个“肃清”要清的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徐茂行点了点头,说:“那怪不得京城水深火热,老圣人肯定不愿意啊。” 说着他又撇了撇嘴,抱怨道:“他们父子斗法,倒是叫底下的人伤筋动骨……” 徐景行一把捂住弟弟的嘴,严肃地斥道:“别胡说,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 徐茂行呜呜点了点头,才算是把自己解救了出来。 见弟弟这样,徐景行又心疼了,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又解释了好些官场上的忌讳,生怕弟弟心里存着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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