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柠:“………………” 人与人……鬼的体质当真不能一概而论。 “好多了好多了,”他的嗓音还真清朗了不少,“我懂了,下次有事还找你。” 别找了! 虞柠忽然灵机一动,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峰回路转。 “那什么,”她壮着胆子,硬着头皮,非常十分以及特别友好地主动握起了对方的双手,“礼尚往来的话,我能先拜托你一件事吗?” ……等等,你脸红什么?? 她惊悚地看着眼前这杀人狂裹在脸上的绷带表面居然都慢慢沁出一点……红晕般的血色,开始怀疑这家伙懵懂的鬼生里是否从未被女孩子拉过小手。然而现在当场甩开未免也太不给面子,她只好硬着头皮连珠炮一般的一口气说了下去: “你、你看时间这么晚了,城里治安还行但是我有点怕怕的,所以就是说,你可以走一趟送我回家吗,小区门口就行!” “没问题。” 杀人狂小哥拍拍胸脯,答应得相当爽快。 “包在我身上了!” 好耶,计划通。 虞柠知道自己这个主意很冒险,不过与其赌路上会不会再杀出其他程咬金,她还是更愿意赌对方不会突然翻脸——就目前来说,前者的可能性比后者大多了。 幸好实行的时候也是如此。 此地不宜久留,她当机立断地离开这破诊所,回到了依然有零星几个行人经过的街道上。虞柠偶尔回头,就能看到履行着约定而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的杀人狂,逐渐松了口气。 她同时也在注意听着耳边的动静,那诡异的乐曲之后再也没有响起,似乎预示着危机就到此为止了。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住宅区的一栋栋房屋终于映入眼帘,虞柠多留了个心眼,还不等走到自家附近就停下脚步,转身向活像个跟踪狂似的藏在电线杆后的绷带小哥挥挥手,示意对方可以回去了。 ……虽然离被记下住址也差不了多少,但总之聊胜于无吧。 急支糖浆杀人狂居然当真乖乖听了这指示,非但如此,他还友好地跟她挥了手以示回应。虞柠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插兜走远,侧首望向十几米外的自家房顶。 四叶草城的规划筹建还不到三十年,末日降临的另一面就是人口锐减经济急剧衰退——只是衰退没有玩完已经很给面子了。 平房仅仅需要一层就可以起脊,楼房利用面积不大又造价高昂,那么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会优先选择哪一种就是显而易见的事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比起门挨门户挨户有个啥事邻里互助的楼房,这才是恐怖片情节标配的温床啊!! 虽说“你家闹鬼敲开邻居家门结果发现上下左右的邻居也全都是鬼”也算一种风味吧。 反正,目前在外面遇到麻烦的风险性已经降到了最低,她可以考虑一下回家了。 ——嗯,“在外面”。 虞柠站在原地做了两三次心理建设,这才终于抬脚向那栋孤零零的房子走去。包里的钥匙碰撞得叮当作响,她稳住将它插进锁孔的手,然后,从房门缓缓转开的缝隙里望向屋内。 “妈妈,”她努力露出了个笑容,“我回来了。” 等在客厅的女人闻声转过头来,僵硬地回答了她: “欢——迎——回——来。” ……很好,没有BGM。 本应多年前就死去的女人坐在沙发上,穿着和居家二字完全不搭调的白色连衣裙,裙摆盖到膝盖,再往下的小腿上全是大块大块青紫色的尸斑。她惨白的脸庞上,涂抹成鲜红色的嘴唇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咧开,就像那个微笑是被谁硬生生刻在上头似的。 她歪着的脑袋几乎贴住了肩膀,两只接近全白的眼珠直直盯着虞柠,然后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不对劲,抬起胳膊一点点地将自己的头掰正回来。 寂静无声的客厅里,一时间响起了可怕的骨头嘎啦嘎啦牵拉的声音。 在这个过程中,她嘴角的弧度也一直没有变过。 虞柠却早已经习惯了这令人脊背发凉头皮发麻的一幕,她动作自然地将外套和书包挂在衣帽架上,彼岸学园——也不知道谁起的这么不吉利的名字——一般不布置通常意义上的作业,毕竟现在生存才是第一要务,文化课成绩只是侧面参考的标准之一,学生们放学后真正需要完成的功课是定期以小组为单位进行的鬼怪调查报告,大家私下里都管那叫五年阴影三年演习。 她过来的时机很巧,考试前刚好是一期五三结束,这个礼拜可以容她摸摸鱼。虞柠穿越当天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结束了惨绝人寰的考试,况且大限还早,她决定回家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躺平个几小时犒劳一下自己。 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嘛! 这种情绪怎么还能求生,干脆先玩吧.jpg 但当她将手放在门把上时,一股油然而生的强烈不安感制止住了她的下一个动作。 就像是突然开启了某个奇怪的开关,在指腹贴上金属的一瞬间,虞柠只感觉有股由衷的凉气爬进袖口。那凉意如蛇鳞般湿滑,冥冥中带来一股被谁盯上的错觉。 可她身后唯一骑着自行车经过的路人头也不抬,哼着耳机里的歌就踩着踏板蹬向了远方,除此之外,周遭静得连草坪上风吹草动的沙沙声都无比清晰。 她愣了几秒,终于意识到那让人汗毛炸立的违和来源于何处。 她以为是背包客断断续续哼唱的调子其实从未远去,仔细听起来,那分明就是个女人在幽幽地轻声吟哦,与其说空灵——压根就是空洞。女声赶也赶不走地徘徊在她耳边,不知所起,也不知所终。 难道…… 她精神分裂了? 虞柠吓了一跳,她早就听说幻听是精神分裂的前兆,没想到穿越一遭还把自己整成病患了。她连忙单手夹着书包提着买菜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开始即刻搜索当地知名的精神科医生看看人家这几天有没有可以挂的号。 钥匙之前就插进去了,她双手都占着,直接用胳膊肘去压门把,齐活。 咔哒一声,深谙如何让自己以区区两只手活得像八只手的堂堂写手成功开门。 ——谁懂啊!谁懂她那一刻的心理阴影啊! 虞柠人都傻了。 在她视线正前方,大开的窗户旁边是随风飘扬的窗帘。突兀站在客厅中央的高个子女人古怪地微笑着,脸颊旁边是枯黄分叉的发丝,长过膝盖的双手耷拉在身侧,沾了点点污浊血迹的裙摆下是两条青白的小腿。她的脖子向左侧弯折得几乎快要折断了,覆盖着一层厚厚白翳的眼仁微微转动,虞柠甚至怀疑,对方根本不需要眨眼。 原主的记忆里……明明是一个人住的,一直到早上出门都是如此。 但另一方面,那女人的五官又隐隐透出几分让人心惊的熟悉。 耳边的轻声吟唱仍在继续,虞柠吞咽了下口水,直直走向对方。 然后——目不斜视地和女人擦身而过。 紧张,害怕。 哪怕能感觉到女人的眼珠正在跟随自己的位置转动,虞柠也硬着头皮假装视若无物,她腿脚都有点发软,可还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一直到客厅的另一端,她扑通一声坐在那张与女人长相如出一辙的遗像前,“哇”地潸然泪下。 “呜呜呜,妈妈我好想你啊,”虞柠边抹眼泪边自言自语,“你和爸爸看到我现在这样肯定会很失望吧呜啊啊啊啊!” 不全是演技。 ……真哭了,吓哭那种。 只不过她偷偷塞了点私货,顺着情绪就即兴发挥起来,“我、我今天数学考试肯定不及格了,你们会因为这个就不原谅我吗?我对不起你们,呜哇哇哇我不活了——” 她还沉浸在表演里,忽然觉得脖子一凉,再一看,那双长得吓人的胳膊从后面抱住自己的肩膀,摇摇晃晃地垂在了身前。 虞柠:“……” 沃日。 紧接着,她听到那道阴冷的女声贴着她的耳根开了口。 “没——关——系。” “爸爸妈妈——不——会因为一次——考不好就怪你的。”女鬼断断续续地以一种慈母的口吻说,“既然——你这么痛苦,如果——下次再——发生这样的情况,妈——妈——就、带你解脱。” 虞柠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不要啊啊啊! 她至今不知道那天的“亲妈”埋伏在客厅究竟是要干什么,但可以肯定自己如果不那样做肯定不会有好下场——毕竟原身一次也没有见过这景象,对方八成就是在她穿越后才出现在这里的。 奇怪的是,她本来以为会是那种暴露自身能看到鬼怪后就要遭到这些家伙攻击的桥段。而当时她到底没有绷住,她的表现无疑是能看到也能听到对方的,女鬼却轻飘飘地松开她,甚至进厨房给她准备了晚饭。 是的,做了一碗蛋炒饭。 还是一碗很好吃的蛋炒饭。 天知道她在将勺子送进嘴里的时候鼓起了多大的勇气,结果有多害怕就有多惊喜,香味弥漫开的那一瞬间,虞柠觉得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啊,这柔软富有弹性又颗颗分明的米饭;啊,这均匀包裹住每一颗饭粒的蛋液;啊,这提味提得恰到好处的葱花——如果要让她给这份蛋炒饭一个评级,她愿意是金色传说。 那么代价是什么? 吃完饭去洗碗的虞柠目瞪口呆地看着犹如狂风过境般的厨房,为了不被房东揪去派出所,肉疼地刷掉了卡上最后一笔余额。 这……也没法解释啊,难道她要说她妈还魂的时候把厨房给炸了吗?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厨房经过了几天的修缮,直到今天才刚刚完工,她这几天都是靠便利店的即食食品度日,而进出家里的工人显然看不见站在客厅一角注视着他们的女鬼。某种意义上,虞柠有点羡慕他们。 她同样想不通当时对方那个做法的原因,也可能……是受到了她的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里,事情的发展果然证明了她的一部分猜想。 当时听到的音乐怎么也不能说是幻听了,它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大肆播放。 赖床迟到,战歌起。 不按时吃饭,战歌起。 熬夜偷偷玩手机,战歌起。 总之,只要她做出一些不符合母亲期望中好女儿该有的行径,就会迅速得到相应的反馈—— 她妈唱歌了,她妈又唱歌了,她妈又双叒叕唱歌了。 每当这种时候,虞柠都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气——女人重新表现出初见时六亲不认的模样,阴恻恻地就差真要对她下手。而她只要抢在这之前服个软打个岔,对方就跟忘了那码事似的,又能像正常母亲一样跟她好好相处,从恐怖片变成了青春期大战……死后期的亲子家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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