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公子气急败坏:“你拉我干什么!我们两个认识的时候,你连话都说不利索呢!” 甄栩轻笑:“仝公子,若你是真的关心冯兄,就该知道,他如今重伤在身不宜动怒,你留在这里无非是加重他的病情。若你是为了钱而来,也该知道细水长流,把冯兄气死了,你又找谁要钱呢?” 仝公子听完他的话,一下子变了脸色,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甄栩冷笑一声,回过头对老仆道:“老伯,冯兄伤的这样重,你一个人也照顾不过来,不如再雇一个童子小厮,也能跑跑腿。” 老仆叹了口气,点点头。 甄栩才从冯家回来,就见自家门边停了两台轿子,这可奇了,难不成接二连三都是给他说亲的?
第17章 扬州 这可奇了,难不成接二连三都是给他说亲的? 见青竹正在门口等着,甄栩问道:“家中来了什么人?怎么有两顶轿子?” 青竹指了指:“左边那顶是城北涌和绸缎庄老板的家人,右边那顶好像是春喜部的人。” “春喜部?”涌和绸缎庄也算金陵城排行前五的绸缎商了,甄栩时常陪母亲妹妹们去那里挑选衣料,至于这春喜部,名字虽有些耳熟,难不成是戏班子? 青竹见他有些茫然,提醒道“就是金陵最有名的戏班之一——春喜部呀!” “前几天春喜部和华林部在花市大街打擂台,演得是《梁山伯与祝英台》。”青竹一脸兴奋。 “《梁祝》?华林部?”这个戏班子不是之前周恒请去出场的那一个? 青竹愈发起劲“对呀!据说华林部的曲子新颖别致,唱段也有些不同。那天打擂台,九成的人最后都去听华林部的新鲜了,据说春喜部的班主气得跟什么似的!” 甄栩还是头一回见青竹如此活泼,他笑道:“青竹,原来你爱听戏?” 青竹挠了挠头:“少爷见笑了,我这也就是偶尔去看那么一两场。” 这个年代,没有其他娱乐活动,只有曲艺杂谈可看可听,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流民乞丐,都爱听戏。 可喜欢听戏是一回事,乐户曲艺人地位低下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像春喜部这样大的戏班子,有一众纨绔子弟和士大夫捧场,老板和名角出门排场都不小。 甄栩直直进了花厅,就见一个中年男子十分和气,行了一礼道“甄小公子,鄙姓张,是春喜部的班主。” 甄栩回礼:“久闻张班主大名,未想今日能得一见,不知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张班主知晓眼前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中了秀才,语气不敢怠慢:“甄公子,听说华林部新演出的《梁祝》是您所作?” “确实如此,我平时喜好音乐,偶有作品。”甄栩当日费尽心思搬运的《梁祝》曲目,就是为了打入纨绔圈子的,因此被其他戏班子知晓,也并不意外。 “既然如此”张班主更加不敢轻视这少年,郑重行了个礼,“不知可有荣幸,请甄公子也为春喜部写曲?” 见甄栩有些犹豫,他又道“我愿意出高价,还请甄小公子考虑。” 甄栩犹豫的原因很简单,之前作曲是为了救回妹妹,但在本朝,乐户地位极为低下。有些中上层人士偶尔玩票,就会被视为浮浪子弟。 甄栩先前在纨绔子弟圈凭借作曲扬了回名,毕竟是在小范围内让人知晓,也是拉近与纨绔子弟的距离。可若是为戏班作曲,难免会被士林正统视为不务正道,不利于科举仕途。 更何况,他虽做了些改编,可曲子到底是拾人牙慧。 甄栩道:“我只是灵光一现,若论精于此道,还得是世代相传的乐工和梨园子弟。以后若偶有所得,必然先请张班主听过。” 张班主听出他这是婉拒了,但他也知晓,秀才公荒废学业为戏班作曲可能性极小。因而此行前来也并未抱有太多期待,还客气道:“若甄小公子改了主意,还请遣人告知,我随时有空来欣赏您作的曲子。” 甄栩正觉得心思有些繁乱,娇杏来请他:“栩哥儿,太太叫你过去呢!” 正堂里,封慧与两位妇人坐在一处。其中一个身形富态,一看便知是富商家眷;另一个眼神活络,看着便能说会道,原来竟然是位官媒人。 听到一声“见过母亲!”富商太太转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门外走来了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真个儿叫人眼前一亮!她早先也听管事的议论过今年的案首,原以为是他们乱吹嘘,可见了真人才知晓外面所传不及本人十之一二。 媒人也是心头一乐,这样的秀才公,绸缎庄老板的太太先还心存疑虑,现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富商太太虽然打着相看的主意,但话并未挑明。她要见甄栩一面,封慧也不好推辞,何况这里还有位官媒人在。 就算这家小姐不能结亲,让儿子在官媒人那处挂个好名头也是好的,毕竟儿子年近十五,也该订亲了。 甄栩暗道母亲怎么糊涂了起来,外公还在家,怎么能这样就接待起媒人来。 封肃却没在意,他那日便放下让孙女嫁给外孙的念头,今日见既有富商又有官媒人,便打起了另一个主意。他喊来青竹叮嘱一番。 甄栩还不晓得外公说了什么,谷芽急急忙忙从门外面跑进来,附耳道:“栩哥儿,何先生的仆从来报,明日卯时先生便要启程,让你赶紧禀报老爷太太收拾行李呢!” “怎的这样急?周大人不是还有半月才回京吗?老师竟然不与周大人一道?”甄栩不明白,难不成是朝局又有变化? 谷芽道:“何先生没说缘由,您还是抓紧和老爷太太报备一声吧。”他递过来一封信,“这是何先生给您的。” 甄栩拆开信件一看,上面写着“且备两身锦袍。” 老师平日最是朴素的一个人,在家只是细布衣裳,外出甚至穿粗布麻衣,怎的这次去扬州反而要着锦戴冠了呢? 次日,告别家人,甄栩陪着老师坐船一路到了扬州。 何尘装作普通富商,带着他先逛了一天扬州城,在酒楼里点了菜,慢慢悠悠消磨时间。 确定没有人注意两人后,何尘才与甄栩走向此行的目的地之一——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官邸。 夜色漆黑,何尘提前寄信打过招呼。有个仆从正在林府侧门处迎候,两人跟着他进了院子,只见正堂还挂着白色的丧幡,甄栩听到老师轻轻叹了口气。 两人被林家仆从带到书房,林如海此时还在处理政务。 “舒卷兄!没想到上次京城一别,已是五年未见了!”林如海有些激动咳嗽了几声,他虽然年近四十,可是温文儒雅,眸光清亮,不难理解圣上当年为何会点他为探花。 何尘温声道:“如海兄,你受累了,嫂夫人的七七还未过去,兄可要保重身体呀。” 提起妻子,林如海眼中滚下泪来:“是我对不住她。” 忽然听到下人禀报:“老爷,小姐又梦魇住了,哭喊着找您呢!”
第18章 黛玉 忽然听到下人禀报:“老爷,小姐又梦魇住了,哭喊着找您呢!” 林如海听女儿身上不好,眉头紧锁十分焦急,就想走出门去。忽而反应过来还有客人在,又收回了脚步。 何尘道:“如海兄,令嫒要紧,这盐政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林如海满脸歉意:“多谢舒卷兄体谅,贤兄这几日便在府中住下吧,他们耳目甚多,外面也不安全。” 甄栩隐约记得林黛玉七岁便进了贾府,没想到竟然还在扬州待着。 今天夜色黑沉,因着女主人和小公子相继病逝,如今小姐也身体不好,林家宅院气氛十分紧张,下人们默默地忙碌着。 甄栩跟着何尘被一道安置在前院厢房里。何尘在灯下摊开白纸,边对甄栩道:“你明日便先待在林府中,我有事要办。” 甄栩不明白:“老师,我陪您出去会会那些盐商。” 何尘示意他不要说话,摇了摇头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你还年少,若是露出行迹来,反而不好。” 甄栩只好作罢,想到刚才的事又问:“老师,学生原不该好奇的,只是听您与林大人的对话,可是林夫人新丧或有蹊跷之处吗?” 何尘想了想“也罢,既然已经带你来了此处,这件事你也该知晓一二。” 甄栩见他眼中恍惚含泪,听他说道:“如今盐税已占本朝税收三分之二,不仅负担着水利修建,其中军中消耗几乎全部来自以粮食换盐引。上个月我收到太子密信,才知原来盐引所换的粮库中,粮食均不足半,其中甚至多为陈粮,根本不能用于军需!” 说到这里,何尘一拳砸在桌子上。 甄栩知道老师还没说完,就听他又道:“太子之所以知道,还是如海兄来此暗中彻查后,才对大致数量排摸一二。想是因此,嫂夫人和侄子才—” 何尘一向风流潇洒,甄栩何时见过他这样沉郁痛苦的时候。他明白何尘话中未尽之意,盐引掌握在勋贵手中,他们与盐商上下沆瀣一气,林如海之子的死恐怕就是一个警告,林夫人本就身体不好,因着幼子夭折,便也跟着去了。 甄栩有些担心:“老师,那您——” “我没事,我孑然一身,谁又能把我怎么样,何况还有太子殿下和次辅大人在。”何尘自嘲一笑。 “只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好在你有个好兄弟,想必以后会尽量护着你,还有周大人。”他还想说什么,却还是止住了。 甄栩正要开口说话,何尘微微一笑:“好徒儿,为师累了一天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去休息了?” 甄栩半夜里反复琢磨老师的话,只有无能为力之感。想到林大人一家,他眼睛一亮,或者还有他能做的! 次日,甄栩是被林家家仆叫醒的,他颇有些不好意思“我起迟了,林大人和老师可还在府中?” 老仆见他相貌清俊,温文尔雅,很有好感,笑道:“我家老爷和何先生都出门去了,小公子不妨去书房看看书,何先生说他回来要检查你的功课哩。” 甄栩有些诧异,老师可从来不检查自己的功课,他虽然教学严谨,但对学生堪称放养。 恐怕是担忧自己乱想,自作主张帮他查案。 林如海的书房雅致清幽,臻栩只挑了最外侧的一本书来看,居然是唐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 从前只看过《西游记》,如今倒还有些闲情逸致看原本《大唐西域记》了。 甄栩坐在书房矮凳上看得津津有味,屋外翠竹被轻风吹得沙沙作响,其中有细碎的脚步声走来。 想到老师昨夜提到林如海幼子之死,他悄悄地藏在书架一侧,紧紧地盯着书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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