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刻钟,老太太渐渐呼吸绵长,想来已经是睡着了。鸳鸯给贾母盖了毯子,看到琥珀在门口对她招手。 鸳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琥珀小声说:“薛姑娘又写了信给薛家太太,也不知信中说了什么,这会子薛姨妈要来跟老太太辞别呢。” 鸳鸯有些犹豫,薛姨妈毕竟只是王夫人的妹妹,老太太近日睡眠不好,为了她打扰老太太休息,恐怕不好。 翡翠面带喜色走了进来,见鸳鸯和琥珀都站在门口,笑道:“可巧你们都在,林姑娘的未婚夫婿来了,这会子正在书房与老爷说话。老爷打发人来问,老太太是否要见过?” 鸳鸯还没说话,屋里传来了响动,几个丫头连忙进去服侍。 贾母本就只是浅眠,听到屋外小丫头说到黛玉的未婚夫,一下子没了困意:“翡翠,你跟老爷说,让他见过那甄公子,把人领到我这里来。鸳鸯,给我把衣服换上。” 翡翠应诺,小跑出门。 贾母想了想,又道:“琥珀,你再悄悄地把林姑娘带过来,也不必来拜见我,让她坐到侧屋里去。” 见琥珀出去了,鸳鸯笑道:“老太太真是疼林姑娘呢!” 贾母冷哼:“姑爷不知为甚定了这么个人家,林丫头母亲去得早,如今也就剩我能替她相看。今日见过,若是林丫头觉得不合意,我怎么着也得让姑爷退了这门婚事。”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鸳鸯听到院子里轻快的脚步声,对贾母道:“好像不光是林姑娘,还有史大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 贾母点了点头:“也好,这院子也瞒不住事,几个姑娘都在,倒显得光明正大些。” 又过了一会儿,薛姨妈进来同贾母辞别:“这些日子多谢老太太照顾,如今我们在京城的宅子也修好了,也不便再打扰贵府,这就准备家去了。” 贾母笑道:“如此也好,你们在外难免拘束些,回了家方才自在。” 薛姨妈有些尴尬:“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 翡翠掀开帘子禀报道:“大太太、二太太、二奶奶来了。” 贾母冷下脸来:“平日不见她们这么殷勤,今儿个都赶来了,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王夫人刚刚落座,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好。邢夫人陪笑道:“毕竟以后是咱们府上姑爷,我们也该见见这孩子。” 贾母没有理她。 凤姐儿笑道:“老太太,您不知道,早前琏儿就在金陵见过这位甄公子,对他赞不绝口呢。今儿听说他来了,我想着既是亲戚,也让我见识见识这‘貌比潘安’的甄公子长个什么样,以后也好跟人吹嘘。琏儿必不会吃醋的。” 贾母听她这一番话,还算顺自己的意思,心中喜欢:“你个猴儿,就你伶俐!琏儿若是生气,我可不帮你拦他。” 说笑间,门外丫头通报:“甄公子到了。” 话音刚落,众人就见一个身穿藕荷色锦袍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他头上戴着白玉冠,锦袍上有用银丝勾勒的兰草暗纹,虽年不及二十,但已束发。 这一身打扮虽合礼数,可对贾府众人而言,面料实属寻常。不同寻常的却是这位年轻公子。 别个都是衣裳衬人,他却将这衣裳穿出精美华贵的格调来。 贾府众人多少习惯看人先看衣着打扮,可到了这位年轻公子这里,全不作数了。 “晚生姑苏甄栩,见过荣国公老夫人和各位太太。”他声音清澈,抬手见礼。刚才那份华贵之气稍减,却多了份月华流照的俊逸潇洒。 正厅里的众位女眷一时都没能说出话来。 “老祖宗,父亲说有位甄公子,是个极出色的人物,您可见过了?”门联一掀,走进来个身穿大红箭袖袍服的少年,正是宝玉。 他走进来才瞧见,正中站着个年轻公子,想必就是父亲提过的人。两人对视一眼,甄栩向他微微一笑。 宝玉还犹自怔楞着,王熙凤含笑走过来拉住宝玉:“这下可比下去了!”王夫人听了,面色有些不好看。 甄栩道:“小公子面如中秋之月,实是第一流的人物,非在下可比。” 贾母看了看宝玉,对甄栩笑道:“好孩子,不用谦虚,宝玉小你几岁,原就比不过你。”又对宝玉说道:“这位哥哥比你大了三四岁,已是举人了,若你学中有甚不懂的,多去请教请教这位哥哥!” 王夫人也道:“宝玉,你若同这位甄公子一样,把心思往经济仕途上放一放,过两年也能拿个举人功名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宝玉难得见这样标志的人物,本十分有心亲近,可一连被祖母和母亲唠叨科举功名一事,心中已十分不耐。 找了个借口便又出了门,从琥珀处得知姐妹们在侧房,宝玉便也过来同她们玩。 可今日姐妹们并不太待见他。史湘云见他来了,还竖起食指嘘了一下。其他姐妹们都站在雕花门廊边,悄悄看着正厅的情况。 就听邢夫人对贾母道:“这样出色的公子,我也是第一次见,也就是这样的神仙品貌才与老祖宗的心肝儿相配呢!” 贾母一向觉得这个儿媳蠢笨,这一番话倒是说得不错。贾母露出个笑来:“他们小孩子家的,倒是琏儿和凤丫头才是稳重出挑的。” 邢夫人知道这是贾母在抬举她,嘴角一乐,往王夫人处看了一眼。 贾母原是最重家世的,可今日见了甄栩人品,又从贾政处得知他与当今次辅系出一门,年纪轻轻便中了南直隶亚元,春闱金榜题名的可能很大。 便也抛下门第之见,好生勉励甄栩一番,这才让他回去了。 见甄栩走了,侧房里众姐妹热闹起来。 史湘云凑到黛玉面前:“我可算知道了,前些日子你捧着两片树叶看个没完,还不告诉我是哪里来的,原来是神仙姐夫托梦给的!” 黛玉有些扭捏:“什么神仙姐夫托梦,是我爹爹寄过来的。” 史湘云不依:“我听说今日他还给府上送了好些东西,若有什么有趣的,你可不要藏私!” 探春拉住湘云:“好了,可别打趣林姐姐了,看她脸都红了。”几人看了看黛玉,都是一笑。 宝玉听她们讨论嫁娶之事,心中烦闷,也不打招呼,便走出门来。才刚出了正院,就听身后有人道:“宝玉兄弟!” 宝玉转头一看:“原来是甄家哥哥,不知有何见教?” 甄栩看他态度冷淡,也不在意,问道:“原听说薛家大哥住在贵府,怎的问起来都说不在?我们在金陵也时常一起吃酒的,可从他上京,也许久未见了。” 宝玉原是当他也要劝自己考功名,听说是打听薛大哥消息,便脸色好转了些:“薛家哥哥做了错事,宝姐姐让他去大理寺自首领罚去了。” 宝玉与甄栩一番闲聊,发现这位甄家哥哥不仅人生得好,还读过许多野史杂记,说话甚是有趣。便约好科考后,再为他酒楼庆祝。 眼看着会试将至,甄栩既拜访过贾府,京中再无其他亲友,便和余时青两个闭门读书。 谁知这一日又有人来寻。
第27章 殿试 甄栩纳闷,老师在扬州任职,惟舟也外出办案去了,来的人能是谁呢? “霁明!”甄栩循着声音看去,先被一口白牙晃到眼睛,接着被人狠狠抱住。 “恒安?你不是跟着周大人外放了吗?”除了成熟挺拔了些,来人与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甄栩一眼就认出了他。 周恒见师弟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忍不住抱怨道:“咱们也三年未见,怎么今日你见了我一点也不惊喜?还不如惟舟那个面瘫有趣。” 甄栩调侃道:“三年未见,你不是也没忘了和他斗嘴嘛。从前没看出来,原来两位关系甚佳。” 周恒翻了个白眼:“谁和他关系好?我能和那个冷面人关系好?对了,你之前说惟舟找到家人了,你们后来可有联系?” 甄栩也不提醒他说话口不对心前后矛盾,只道:“前两日我才见过惟舟,他身份有些特殊,等他自己告诉你吧。” “怎么还挺神秘?” 甄栩见他还想深究下去,转移话题道:“我记得师兄两年前才跟着周大人外放,如今未满三年,师兄怎么回京了?” 提到这个,周恒叹了口气,哀怨地看了甄栩一眼:“这还得怪你!” 甄栩被他看得起了鸡皮疙瘩:“小弟一向勤奋好学为人友善,师兄怎么怪到我头上?” “老师写信给我爹,说你一举拿下乡试亚元。父亲便看我十分不顺眼,让我早些回京,也好近朱者赤,早日中举。”周恒说话有些有气无力。 “不过呀,我倒是乐得回京呢,如今我兄长们都不在京中。西海沿子那片我也待够了,风景是好,可人少啊。”周恒又乐了起来。 说完,他想起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整了整衣袍:“栩哥儿,你们家只有你一个人上京了吗?” 甄栩久不听人这么喊自己,只觉得肉麻:“谷芽跟着我一道,我毕竟只是参加考试,父母和妹妹们当然是在家中等我消息了。” “那,那晴雯可好?我也和她几年没见了,从西海沿子给你们寄去的年礼,她可喜欢?” 甄栩哼笑:“原来刚才都是和我套近乎,就为了问这个?你也走过不少地方,倒还每年都记得晴雯呢。” 周恒脸涨得通红,半天憋出几个字来:“这,我,晴雯毕竟不一样呀!” 周恒看着是个二愣子,可年年从西海沿子寄几张上好的毛皮来。他给甄栩的信中还说,听说晴雯喜欢设计衣裳首饰,刚好西海沿子这些衣料甚多,便寄回来给晴雯练练手。 封慧看了都觉的好笑,这样上好的皮子,哪有用来练手的。 甄栩看他抓耳挠腮不好开口的样子,想到晴雯也对师兄有意思,便故意曲解他的话:“有什么不一样的?晴雯也就是女红好些,其它和寻常女儿家一样的。” 又激他:“我离开金陵前,仿佛听到说哪家秀才还找官媒人来我家提亲,说的就是晴雯。” 看到周恒面色大变,甄栩喝了口茶,又慢悠悠道:“不过被我母亲拒绝了。” 周恒这才松了一口气。 甄栩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知道目的已经答道,也不明说。二人又聊了两句,便约好殿试后再喝酒详谈。 送走周恒时已近酉时,甄栩也不在外多停留。 因路煜身份特殊,甄栩不便借住。当日去贾府时,贾政也曾提议让他暂居荣国公府。可甄栩早知这种大户人家是非甚多,并不想会试前惹上麻烦,他便与周恒住在这会馆的客房里。 会馆的这间客房倒有些像后世的两居室,甄栩与余时青各住一个居室。 甄栩回来时,便瞧见余时青坐在厅中,面色铁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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