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中有几分扭捏,像是心中极甜的。 紫鹃半晌也看明白了,“哦”了一声,嘻嘻笑道:“原来姑爷是这个意思,想来他在西海卫日夜都想着姑娘的名字,这才寻得这样的玉石矿藏。” 黛玉白了紫鹃一眼。 紫鹃知道她没有生气的意思,仍旧抿嘴偷笑。 雪雁没等黛玉吩咐,便打开了第三口箱子。只见箱子里堆放着大捆的羊毛和羊皮,这原是些常见的物什,雪雁有些失望。 却见黛玉从箱中捡起了一个长条状的东西,看着像是条围巾。 黛玉摸了摸手中白色的柔软之物,只觉得比起狐狸毛做成的围巾,还要柔软舒适许多。 她边看边笑道:“从前他就与我说,到了冬日极寒冷之时,山羊会长出一层细细的绒毛用于保暖。若将那绒毛细软轻柔制成御寒之物,保暖的功效比一般狐裘还好,没想到真的被他制成了。” 紫鹃帮她把这条羊绒搭在脖颈处,果然片刻功夫便把黛玉热出了身香汗。 最后一口箱子好似比别的几个轻一些,黛玉扣动锁头,亲自打开来看。 里面是几幅卷轴。紫鹃与雪雁把卷轴展开,只见其上分别绘有戈壁、草原、雪山、花海,景色壮美之处与扬州京城大有不同。 这几幅卷轴四户还恰好能拼接到一处去,紫鹃和雪雁按画卷边缘轮廓拼好,竟然是西海卫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之景,比先前单独看时,更觉雄浑壮丽。 三人都被画中景象震撼,一时间没人说得出话来。 卷轴全部拿出后,箱子下面露出方才被压着的一张花笺纸。紫鹃把纸张拿起,便见上面写着:“梨花千里雪,瀚海踏飞鸿。四时之气,征途之景,与君共赏。”(注2) 紫鹃把那张花笺纸递给黛玉,笑道:“从前还觉着姑爷有些书生的呆气,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玲珑心思,倒是与我们姑娘极相配!” 黛玉接过来看了,心中先是一甜,而后又微微酸楚。自古以来,真能把妻子平等相待的又有几人?表哥宝玉或许能算得上一个,只是他对哪个姐妹丫头都好,未免太多情了些。 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样的男子,此人还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记得小时候在扬州家中时,曾与甄家哥哥当过书友,他时常对自己流露出赞赏之意。那时她只当他的夸赞是客气话,今日才知他是真把自己视为知己。 他既懂得自己的心思,还把自己说过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自己去不了的地方,他画成画送来,自己好奇的东西,他也费劲心思找来。能有这样的知己做郎君,黛玉忽然对婚后的生活并不那么害怕了。 黛玉心中正五味杂陈,却被紫鹃提醒道:“姑娘可要去书房见见甄家大爷,想来这会子还没走呢。” 黛玉有些踟蹰,若是见了他,又该说些什么呢。 紫鹃看她犹豫,给她出主意:“姑娘若是不好意思,便说是给老爷送东西。您与甄大爷原本就是未婚夫妻,便是在书房里恰好碰到,也不会惹人闲话的。” 黛玉眉间微簇,还是点了点头。雪雁给她重新梳妆完毕,主仆两个一同往书房去了。 到了门口,就听林如海说:“贤婿去了趟西海卫,对盐政之事果然见解独到。如今那位已薨,相比从前改革阻力能小许多。只是不知皇上是何安排。”话语里透着对对方的满意。 黛玉晓得盐政之事关系重大,可是听到父亲直呼甄栩为贤婿,还是不免羞赧。 脸上红云未落,书房里传来另一人的嗓音:“多谢岳丈大人赐教,先前我已经呈上了专门的条陈,如今西海卫所的盐政革新已经在试点,半年后或有眉目。皇上也许是在等西海卫所的情况。” 这声音甚为耳熟,只是比从前清越的质感上多了几分沙哑。 闻得此人喊林如海岳丈大人,黛玉还未作反应,紫鹃先噗嗤一声笑出来。紫鹃笑完又捂住嘴,只怕黛玉恼了,却见黛玉仿佛没听到自己的笑声,正透过窗户看里面的情形。 书房里,林如海与一青年相谈甚欢。那青年人比黛玉第一次见他时穿着要贵气许多,看得出来这次前来有精心打扮过。 他的肤色已经被晒成了小麦色,整个人似乎成熟不少。黛玉回忆起从前有人把他比作“傅粉何郎”,如今恐怕没人能这么讲了。想到此处,黛玉的嘴角微微上扬。 正看得出神,那人却似感受到了这边的目光,忽地转过头来,与黛玉的眼睛对上。 黛玉被他明亮的眸子注视,瞬间不知所措起来。却见他展颜一笑,又移开了目光。黛玉晃了晃神,赶紧躲了起来。 紫鹃小步跟在黛玉后面,到了花园处,紫鹃忍不住道:“姑娘,姑娘,你别走那么快呀,我快跟不上了。” 黛玉听紫鹃在后面喊她,发觉方才自己好像在小跑一样,这才慢下来。 紫鹃奇道:“方才姑娘怎的不进去?”黛玉却不说话,紫鹃见她脸红心跳,便知她是怕羞。 书房里,甄栩有些心不在焉。方才他看到黛玉,只来得及露出个笑来,便听到岳丈与自己说话。才应答完,再回头看时,窗边早不见了人影。 只好又陪林如海又聊了些政事,因两人心中都有其他记挂,甄栩见林如海也有些分神,便起身告辞。 次日,有关贾珍贾蓉死亡的猜测已经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宁国公府本就从主子到奴才都是一团污糟,家中根本藏不住事。几年前的公媳爬灰之事便是京中人尽皆知的笑话,如今宁国公府上再冒出些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可这次的事性质却不同,贾珍和贾蓉是在国孝期间淫乱而死。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是皇帝有心放宁国府一马,便当作不知道是国孝期间闹出来的。可若是皇帝有心,把宁国府判个大不敬之罪,也合礼法。 据说当日早起,仆从照旧去贾蓉房中伺候梳洗,可敲了半天门,却始终无人应答。 仆从透过窗户,看到里面赤裸裸三条人体纠缠在一起,先是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碍着主子寻欢作乐,连忙跑了。可半晌又觉得不对头,调过头来仔细一看,这三条人影已是面色灰败,好似没了生气。 仆从吓得大叫一声,瘫软在地,院子里的小厮长随丫鬟婆子都被这一声引了过来。 等尤氏赶到时,几乎宁国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贾珍贾蓉的死状。虽然尤氏下了封口令,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还是宁国公府这样地方。 几日功夫便捂不住嘴,京中百姓见了面,都要挤眉弄眼聊起这事:“您听说宁国公府的事了嘛?” 对方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早就听说了,好像是父子两个招妓,不知怎的,三个人死一块去了。” 乾清宫花园 宁国公府的事情连民间都传遍了,皇帝又怎么可能不知情。他早就知道这家人是什么德行,只把此事当做笑话。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顺便让锦衣卫去调查了一番。 可谁想这一查却查出个大秘密来。 听完锦衣卫都指挥使祁海的汇报,皇帝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是说,月前抄家时未能搜到的庆国公府家产金银若干,竟然出现在宁国公府?” “回皇上,正是如此,宁国公府的传言甚多,臣也是从其家仆口中套出的话。半月前,有金陵来人,半夜里运了几箱东西进来,其中就有庆国公府专用的雕花梨木箱。” 庆国公府即是江南金陵甄家,他们家与荣宁二府向来亲厚,把家财藏匿于这二府也就不足为奇了。 皇帝眼睛微微眯起,脸上虽还挂着笑容,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标志。 “他们胆子可真不小啊!”也不知皇上说得是庆国公府还是宁国公府,锦衣卫都指挥使祁海越发恭敬。 皇帝折下身前一株海棠花,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轻声笑道:“荣国公府你们查过了吗?” 元春走到花园处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心中一紧,便觉得头脑昏沉,不小心踩到脚下的石块,昏倒在婢女身上。 半个时辰前 凤藻宫 元春的肚子已经微微显怀,每日里修身养性,宝钗也偶尔过来陪她说话,以安抚她的思亲之情。 这会子她正在练字,便听宫女传来贾珍贾蓉没了的消息。手下的笔不由顿住,不过伤感只有片刻,很快她就觉得松了口气。她虽在内宅深宫多年,也知道宁国府这父子俩个实在不像话,早早去了,也是少了两个祸根罢了。 她放下毛笔,摸了摸小腹,抬头问婢女道:“可知死因?珍大哥哥年已过四十,可蓉儿才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怎的也跟着故去了?” 半晌却没听到婢女回话。她转过头来,只见婢女神情窘迫,元春奇道:“怎么了,可是有甚不妥之处?” 婢女面露难色:“不是不妥,奴婢是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元春有种不好的预感,强压下心中不安,元春清了清嗓子柔声道:“无事,你如实说就好,本宫不会责罚于你。” 婢女这才开口小声道:“宫外的消息是说,宁国府两位大爷饮酒作乐又寻了姬子作陪,大约是饮酒太过,门窗又关得严实,被人发现时三个人已经死在床上了。” 宫女说得委婉,元春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她顿时只觉得晴天霹雳,这样的死法,让她在宫里还有什么脸面?恐怕就连自己腹中未出生的孩子,往后都要因此被人取笑。 恼怒半晌,突然间她又想起一事:“慢着,他们两个是何时没的?” 婢女更是为难:“说是两日前,实则外面都说五日前就没了。” 五日前,那是不还是国孝期间吗?元春冷笑,果然如此,这两人已经荒淫到一定程度,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她慢慢冷静下来,吩咐婢女:“你去跑一趟坤宁宫,将此事转告太后娘娘近前司言薛女官。” 又看向自己身旁站着的宫女:“芍药,替我梳妆,我要去一趟乾清宫。” 她一路只想着干脆大义灭亲,用宁国公府的爵位换阖府平安。却没想到走到乾清宫前的花园中,竟闻得皇帝让锦衣卫调查荣国公府。 宁国公府的事能牵连到荣国府,想来不止是国孝期间淫乐这么简单。想到这里,元春只觉得两眼发黑。 元春突然晕倒,跟着来的宫女芍药吓了一跳,喊道:“快请太医!贵妃娘娘晕倒了!” 祁海正要答话,听有人喊道“贵妃娘娘”几个字,连忙避退。 皇帝转过头来,见花园小径转弯处元春瘫软在宫女怀里,大步走过去看到元春脸如白纸,忙对内侍喝道:“快去太医院请太医!” 作者的土味爱情攻略来了,没想到安排甄栩去趟西海卫还有这个目的吧,哈哈哈! 江南甄家就是甄宝玉家,为了和甄栩一家区分开,就统称为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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