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漫眼,最是意境绝佳。若是我手中这幅,有人若想到什么好词来提,只卖二十文算是赠予他。” “若是我身后那些,则需五十文。且,一人限购一副。” 年轻的红衣公子最后收笔闲闲抬头,只看到一个长相儒雅俊秀的白衣文士打扮的书生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画作。 “你这幅‘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的画作意境远阔,手法细微,倒是绝佳。题诗更是点睛。” 白衣文士扫视了一圈,目光又重新落到他桌上刚做这一幅,惊叹道:“至于你这一幅,我只能想到枫叶如雾,烟霞似锦这四个字。倒是没有好词来。” 红衣公子拂袖细细晾干,垂眸细腻,不急不缓,也不怕客人跑了。 “那就不提字了,别平白污了……” “你这也不盖章提名,若有人冒领画作该如何?”白衣文士看的惊讶,看了又看更是惊讶,“这是……今日城外枫林之景,那幅是林中之景,旁边是暮时归来,这幅是远眺……” “公子竟然是去看了一日的景回来所做,这倒是让在下提前一饱眼福了!” 红衣公子看着这白衣文士:“在下是卖画为生,便是再有雅兴,终究也要归咎于这孔方兄。不知这位先生可有看中?” ----
第16章 在下复姓慕容 ===== 所谓孔方兄不过是银钱罢了,但是白衣文士看着这红衣公子的模样却是不免失笑道: “小公子明明是在做慈善,怎么还做出一副爱于钱财的样子?你这一幅画作若放到任何一个书斋画铺之中也至少百十两银子起步。 在这街头巷角的来卖,只怕也只是照顾照顾这里百姓的生活。不然他们如何能买得起小公子的画作?小公子心善呐!” “你情我愿的事罢了!”红衣公子随口说道,“丁男日佣,不过四五十文。五十文一幅也几乎要了普通人一日收入。再贵,就是不做普通人生意了。” “他们无闲暇看山上枫叶如火,我代他们一看,再描下景色为画。只不过是想他们生活中除了油盐酱醋茶再有一份闲情陶冶情操罢了。先生要买哪一幅?” “你这限购一幅还真不好挑啊!” 白衣文士笑着指了指他身后挂的那一幅枫林暮归图:“那我就要这幅《枫林暮归图》吧。” 红衣公子转身把画取下来,小心卷好系上递给这人。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五十文到手,白衣文士又送他一本书。 “别人不知你画的真正价值50文,买了也就算了,我既然知道若再以50文买下,岂不欺你?这本书就送你了,有我对于诗画一道的感悟。” 他低头看向书本。 “……原来是儒剑仙谢宣啊!”红衣公子浅笑抬头,终是认真看了看眼前的人,抬袖施施一礼。 “在下复姓慕容。多谢!” 江湖有名的无名书,他竟然也能得一本…… 又有人来,眼熟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过来,把攒了几日的零钱递过来:“先生,我想要你桌上的这一幅画。” “好。”那一身红衣的慕容公子温和应道。 收画,卷画,装好…… 几乎每年临城枫叶红的时候他都会在这里卖画。画的是一年比一年好,价钱却没怎么涨过。 不知是什么时候,临城上空逐渐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漫天星河倒挂其上,看起来格外清明。 浅浅的月色下,慕容初背着书箱走上了一座阁楼。这是蒹葭楼,楼边荒凉清幽,生长着几丛野竹,楼内却精巧雅致。 在别的地方她接受她是慕容初夏,但是在临城不一样,在这里她只是慕容初。 曾经夏为姓,初为名,她的名字其实只有“初”这一个字对她意义最为不同。 她进屋换了这一身干净的红衣,亚麻粗砺,遮出女子曼妙的曲线。早先他去了枫林赏秋,兴浓练剑,倒是不小心跌脏了衣衫。 一根长簪子斜盘了头发,卧于窗前点了灯烛翻看着那本书皮上没有写名字的书。 第二天一早,他端了木盆出门在河边寻了个石头坐下熟练的浣衣。 皂角清香微微,捶击阵阵沉。红衣潋滟漾微波,公子照影,素面真。 清浅珠玉在侧,水珠本相魂。溅了旖旎一片月,旭日在东,绯红瞋。 拧好衣服丢到木盆中,慕容初站在石头上望向日出之景做了个拉伸,随手折枝为剑,垂眸拂过水面。 树枝连打,激起水花一瞬,红衣剑影映着初升旭日,霞光满天,好似是枫叶如雾红了漫眼,又或者像是那一院海棠花开,灼灼艳艳美不胜收…… 慕容初手中剑光连绵不绝,眉头却是微拧,他思索着曾经谢宣如何读书读出来一个剑仙,他的诗画也怎样可以不只是诗画? 树枝代剑,影响不大,他要想的是这其中的共通之处。 风声过,忽然,他掀起眼皮,冷冷瞥向一边。 “慕容少侠?” 慕容初回过神来,恍然失笑:“原来是卓庄主。不知庄主前来何事?” 他优雅抬手内劲涌入,手中树枝寸寸化为飞灰。身上因剑而生的那抹凌厉也仿佛化作了飞灰重新归入温和。 卓一行眼皮一跳抬手施礼,笑呵呵的开口:“慕容少侠,几年前,卓某就想请您来参加我的枫叶茶会。一连请了几年,这次您可不能再推拒了!” 慕容初勾勾唇角:“为何不能?卓庄主您是知道我的。我并不想这个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大众面前。您还是给我留着点清净地儿吧!” 卓一行一脸不赞同,憨厚老实一副为人着想的样子:“诶~,这就是少侠有所不知了!我今年这茶会可不一样。” 他压低了声音,一只手遮了遮,“这次可是有一把好剑在……” “什么好剑?” “无暮剑,出剑必染血的无暮剑。只是我等压不住此等血气的剑。所以趁着……还望慕容少侠相助。” 慕容初沉吟一会儿,开口:“初来此地,也是多亏了卓庄主照顾。那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身份这块儿,还要卓庄主帮忙遮掩一二。” “这是自然,自然!” ----
第17章 无暮剑 ======= 漫漫枫叶火中,尺尺秋意深。 所有的插曲终究只是插曲,慕容初不会出现在大众面前,所以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有提前回归的慕容初夏。 带了斗笠的慕容初夏一身淡色纱裙用了极好的料子,与那日的亚麻红衣朴素灼灼的样子大为不同。 宾主尽欢时,一柄血色长剑被锦盒呈上,手柄蛇纹绞丝,暗纹浑然天成,上有“无暮”二字。 卓庄主起身冲四面笑呵呵拱手:“卓某近日来得一剑,剑气锋锐可知是一柄好剑,经多方求证可知其为古剑无暮剑,特邀大家共赏。” “卓庄主客气,只是凶性太重,在场的众位豪杰只怕轻易……降压不住。” “是啊,是啊!……” “此剑凶性太重,到底是有了多少人命?我等闯荡江湖虽然是不怕,只是……” 卓庄主为人爱结交侠客附庸风雅,是好面子了些,但是请的人倒是没有多少心思不正的。当然,也……算不上什么高手。 慕容初夏低眉笑了笑,拈杯饮茶。 这是无暮剑,其实,在江湖上的传说已经很淡了,慕容初夏却是意外知道这把剑是好几百年前的剑了。 相传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前朝天下乱国时期连斩了梁国数位将军,让人色变。后来因为凶性太重,被镇于一世家贵族墓中,后被盗墓贼独夫道殷鬼手所盗不翼而飞,此后再无人知其下落。竟不知道这卓庄主哪里来的剑?(原文没有,纯属杜撰) 但是慕容初夏冷眼看着却才恍然,无暮剑的传说太淡了,淡到江湖上竟然只知道它出剑必染血。没有人知道它在前朝留下来的传说和威名! 可是凶性与侠性真的是说的那样吗? 或许,国破家亡,一把剑承担了几世人的家国情怀。 但也有人大着胆子尝试去赏剑,觥筹交错,众意高涨,这届枫林茶会倒是比往日更胜些许。 这时,一个修刚猛内劲的壮汉尝试渡自身内劲时不小心被剑气所伤,剑气反噬。卓一行连忙给慕容初夏使眼色。 慕容初夏抬眸,素手一拍,纵身飞跃翻过,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见那柄无暮剑便被纤纤两指夹住。 那壮汉惊魂未定,被慕容初夏甩袖拂开。温和而绵绵不绝的内劲盈于剑身,那翻涌的血色被压住,另一只素手紧跟而上拂于剑身,似是一柄杀剑被安抚住了。 “多谢……这位姑娘。” 卓庄主也是松了一口气,暗暗再向慕容初夏行了一礼。 茶会散后,慕容初夏意外找到了卓庄主,直言想求这把无暮剑,特意把提前备好的卓庄主苦寻良久的鹭燕掌法后卷赠予。 卓庄主虽然意外,但还是笑呵呵的捋了捋着胡子:“此剑本就与我无用,合该配更好的主人。” “只是,莫怪在下有些好奇,之前在下也不是没有起过替公子寻剑的心思,怎的无暮剑竟然动了慕容女公子的心?” 慕容初夏垂眸浅笑:“这剑,其实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渊源。” “卓庄主可想听故事?我倒是有些兴致可以说一说。” 卓一行连忙失笑着摇头,摆了摆手:“我这个人呐,公子也知道。我就怕惹祸上身,不听,不看,知道的少才能活得久!” 慕容初夏不由得轻笑一声。 “行了行了,庄主从来都是大智若愚。那此番便是离别,再见需得明年秋季我来赏枫林了!” 卓一行也玩笑一句,从容把剑连剑匣交付给慕容初夏:“这倒是!不过公子年年来形单影只,明年不知道能不能带个同伴同游?” 慕容初夏双手接过,玩味的笑了笑:“或许有可能呢!” “啊?”卓一行意外睁大了眼睛。他只是随便一说啊!这…… 慕容初夏意外的爽朗笑道:“其实是应该感谢卓庄主的。有了这把剑,或许就能邀来我那位绝交已久的故人了!” ---- ==== # 第一卷 风起 ====
第18章 不见萧楚河,只见萧瑟 ===== 故人是什么人?这似乎是个挺模糊的概念。 慕容初夏也不知道她的那位故人到底算什么?只是,曾昔旧年,久久不忘。 这一年,同样是年关将近,慕容初夏一人一马行至金陵城外,大雪纷飞,冰河照影,她一身紫色菱裙,窄袖长靴,披着一件白色的雪狐斗篷,身后还背着一个书囊。闯过风雪一路来到一家破败的客栈前。 她并不经常男装示人,亦爱钗裙。钗裙中,尤爱玉钗紫裙。 雪落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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