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高直起的腰一下子垮了,几乎要哭出来。年纪比他还小一点的公子安更是绷不住,小嘴一扁,但又硬生生忍住了,强行开心地道:“能得父亲朝夕教诲,是我等的荣幸啊。” 扶苏与公子高也一起点头,强颜欢笑。 并不是他们不与父亲亲近,而是一想到住到父亲身边,那除了正常的课业之外,时时都有可能被父亲考问,那孩童对父母天然的孺慕,以及作为公子对国君的亦出于本能的讨好,一下子就全都飞了。 敌不过对父亲严格要求的惧怕和逃避。 送走了兄弟和妹妹们,扶苏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正式请见,向父亲询问自己姊妹的未来安排。 “父亲,宫中如今传说,将来要将公主嫁给蛮夷之君。母妃与妹妹们为此多有不安。臣以为,秦国公主尊贵,父亲若是有意联姻,与其嫁公主与蛮人,不若嫁与诸侯以结好。” 嬴政皱起了眉,脸色不太好,心情也不太好。 什么蠢话! 后宫妇人的小话他知道,没往心里去。女儿们还小,他也没打算把所有女儿都派出去。 现在六国都没有打下来,谈这些还太早,他只是把女儿的教育改成与公子们一样的教育,为将来作准备而已。 公子们可以封在一时难以控制的边疆,像西域那样的地方,到李世民的时候依然得而复失;交趾那样的地方,到了明朝更是彻底不再属于华夏。 这样的地方让公子们封王立国,他心里还能接受。中央实在控制不到,让自己的子嗣在那里,总比便宜了别人好。嬴姓子孙治理自己的封国,也会比郡县制下的官吏用心,会让那些地方更快的归于王化,就像曾经周天子所封的诸侯那样,用先进的文化改变当地,同化夷狄。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子嗣可能不够用了,虽然儿子生了不少,但他还是没打算把蠢货废物分封出去,那等不学无术的儿子没资格分封他的土地。所以嬴政把主意打到女儿们的身上了。 他虽然计划把诸侯远封,但也没打算完全让出那样的沃土。可儿子要近封,剩不了几个远封怎么办?那就让女儿上。 毕竟女儿封于边疆肯定会招来极大的反对,他自己也不是太乐意。但女儿封到身毒或是大夏之类的地方,就不会有太多人反对了。 蛮夷嘛,封几个女君过去也不打紧。 这样一来,对女儿的要求就很高了,要有男子一样的勇气和才能,所以嬴政同样也没打算让所有的女儿都成为封君,他也得挑一挑出色的才行。 结果,就听到扶苏这样的求情。 不但后宫妇人惧怕,他的女儿们也这样胆怯。 他的长子还为此来向他求情。 嬴政觉得简直没有一处顺心的地方,真的很生气。 他将育儿讲座的内容回想了几遍,看看虽然个子已经蛮高,但实际上还是个小豆丁的扶苏,咽下了那口气,平缓地说:“寡人说得不清楚吗,她们将封为女君,而非嫁与诸侯。她们的子嗣仍是嬴姓,作为大秦的同姓之国与诸侯争夺土地与人口。扶苏,你……” 他本想让扶苏与她们说清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资格,只有出色的女儿才能脱颖而出,不然去那样遥远的地方就是送命,还白白浪费秦国随着封君一起送去的人口、工匠和财物。 但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嬴政又改了主意,转而吩咐道:“诸公子加冠后,若无出色之处,寡人亦无封国之赏。诸公主则不然,若是能将朕带回的书籍融会贯通,有所进益,则可留于国内。不然,便要替大秦出镇远疆,立国于蛮夷之间。” 他刚才想通了,不是每个女儿都有做国君的才能和胆识,那就鼓励她们在理工科上用功好了。 天生富贵,生母外戚和身边的宫人又不懂事,仍然只知道旧日的道理,他又没有空一一耳提面命,那就给个激励好了。 不是不愿意去远方做封君么,那就自己努力吧,他也不指望有天才生在自家,他带回的书都是现成的知识,能学着用起来就行,现在多几个技术员对他都是好事。 学不出来又没有做封君的能力,那就只能打发嫁人,找个臣子家的儿子嫁了,以示国君的恩宠。 要是能学出来,便是她们自己求着去做封君,他也只会让她们的子女前往封国,这样聪明的脑袋必须留在秦国工作,绝不可流失到外域。 扶苏鼓足勇气进言,一脸迷茫地退下,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求情成功,还是求情大失败。 却是没过几天,就见父亲起居之处,那几个腾给他们居住的宫室已经收拾好了,但还没让他们迁入,倒是又开始腾另几处宫室了。 然后就有了消息,大王让长公主嬴阴嫚与另两位稍小的公主也搬过去住。 公主们眼前一黑,阴嫚更是找上了扶苏。 “大兄就是这样帮我们求情的吗?” 扶苏:有时候做个长兄真的很无助。 但他还得做好长兄,努力的劝慰妹妹:“我那天与你说过,父亲确实不想将你们嫁入蛮夷之邦,是想给你们封国,所以才会让你与我一同读书。” 阴嫚抿了抿唇,仍是不信。 “我问了阿母,阿母说必是大兄会错了意。哪里有给女儿封国的道理。” 不过她的母亲倒是安心了许多,对她说应该是让她们嫁给诸侯,生下带有秦国血脉的子嗣。只是将来大王所筹划之事成真的话,那就要远嫁万里,协助夫君立足,不是容易的事,所以才要她们与公子一起读书呢。 “我没有会错意。”扶苏有点生气了,板起了脸,“父亲说得很清楚,我等公子宗室,要封在边疆替天子牧民。你等公主不能封在国内,但远封蛮夷之地就不碍了。你们要成为大秦的同姓之国,就像晋、郑一样,尽管最终也成了仇国,但周室东迁,难道不是这同姓之国的相助才能成功吗?我与你说得很明白,你若不信我,只信后宫妇人之言,以后就不必寻我相助了。” 扶苏是长公子,虽然颇有长兄之风,对弟妹们愿意相帮。但同时也确实是有长兄之风,平时见着弟弟们不合规矩的地方也会喝斥。 对妹妹就不太这样了,但自从一起读书,阴嫚也不是没被他说过,这会儿他真的生气了,阴嫚就怕了,怯怯地道歉:“大兄莫气,是阴嫚错了。” 这么说,父亲是真的要封她做……做……阴嫚一时还不敢想“王”的事,只想着“侯”,最初的畏惧过后,竟然隐隐有些兴奋起来。 自己的侯国哎。 就像现在的赵王齐王楚王燕王魏王韩王一样,自己说了算的地方。 嬴阴嫚还没有完全理解“国君”的含义,也下意识避开了想象“像父亲一样”,但实际上她想象的生活就是和父亲这个秦王一样。 在自己的国中、宫中,说一不二,无上威严。 哎,好像蛮夷之地也没那么可怕了。 但是住在父亲身边还是好可怕啊!!!!!
第34章 汉武开科,唐童医母 侍中桑弘羊在读书。 摒退左右, 关门落锁,甲士在外的读书。 因为他读的是陛下所赐之书,令他不可外泄的书。 桌上放着一盏外罩琉璃的灯火, 烧的是一种名为煤油的燃料。煤油灯点燃后, 亮度高且稳定, 看书比过去舒服很多。就是煤油来之不易, 陛下因为让他读书才赏赐了一些,据说只有再去仙人那里才能补充。桑弘羊就用得很省, 现在大白天的自然没有点燃, 只到挑灯夜读时才用一用。 陛下自用的灯是更高级的, 称为“电灯”, 以理推之,用的该是那“电”,令人敬畏。不过“电”用完之后, 会拿到太阳下晒一晒, 便又有了。桑弘羊有时候也忍不住发散思维, 思考电由阳生, 这是一种什么道理。 琉璃倒是不那么值得一提了, 因为近来玻璃窑开始向外售卖成品,流光溢彩的玻璃器与用来做窗户的平板玻璃开始大行于市,尚方那边应该也得到了陛下的赐书。 但,肯定谁也没有他拿到的难! 桑弘羊不但要学数学, 还要读经济学著作。读书本来难不倒他, 哪怕很多概念要从头理解,要学习数据的不同表现形式, 这都不算什么。 问题是很多案例他根本看不明白在讲什么! 去年陛下垂询,他不得不委婉的说明了自己的难处, 结果陛下说他不早点讲,慷慨地又给了他一堆书。 那天桑弘羊回来时,家里人私下恐慌了一阵,害怕家主犯了事。因为他面无人色,走路摇摇晃晃,跨过门槛时差点绊倒。 “唉。”他摸了摸自己的前额,感觉最近似乎变秃了。 纸面飘落两根没扎进去的短发,吓得他赶紧停手,不敢再摸了。这时扣门声响,原是陛下传召。 他本就在宫中读书,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去了。 不止他一个被传唤,不过他在宫中读书来得最早,不一会又陆续有大臣入见。桑弘羊有些奇怪,人来得太杂,看不出是要议什么方面的事情。像董仲舒和廷尉张汤,还有他,有什么事需要他们都在场呢? 刘彻却没有直接说正题,而是问询起这一年多来书籍印刷出售的情况,以及各郡的教育普及情况。 董仲舒就是负责人之一,便一一说来。 “郡中铸铜活字略有吃力,现是各县自己雕木版印刷。如今大县之中,约有七成已经建立藏书阁,允许县中士子入内抄阅。至于陛下所言学校之事……” 董仲舒迟疑了一下。太学是历史上刘彻本来就办成的事情,也是董仲舒所建议,本来应该很顺利。但现在太学中不仅学儒家经典,还分设了律法科、数算几何科、物理科与化学科,在他看来完全是不务正业。 心中抵触,加上除了律法科之外,也就数算几何能找到的人才还稍多一些,后两科只能找来三两人,拿着天子给的书自己都在苦读,又要怎么去教人。 “太学除儒学与律法之外,尚无人能教授。至于各郡县中的小学,更是难以开设陛下所言之科目。” 刘彻倒也没怪罪,他自己也稍稍学过那么一点,知道其中难度,嗯了一声道:“不急,让他们一边学,一边教。入学的士子也可以自学,学得好,朕要重用。” 说过这事,他又看向张汤,目光陡然犀利,“张汤,朕让你拟的科举律令,给大家都看看吧。” 原来是为这件事,桑弘羊心中一松。陛下设了内朝议政,他也得以参与其中,科举的事情就是前些时候商议过的。当时陛下让廷尉张汤先为此拟定流程与相关律令,张汤的手脚倒是快,今天已经拟好了。 看来叫这么多人过来,就是要说科举的事。桑弘羊心中暗暗一算,妥了,张汤不用说,肯定是要给律科出题,自己给数算科出题,董仲舒自然是儒学,大司农不自己出题也是负责找人出农学题的没跑了。至于尚方来的那些人,大概就是物理化学之属吧。也不知道这物理化学有没有人来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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