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这一朝本来就没留下什么文学名篇,再少了这个,更是显得大秦过于朴质无华了。 而轵道亭这里,又翻过一年,除去有子弟在军中的人家对此挂心之外,众人更关注的是学室组织的对成年人的大考。 亭长张苍则拿着各里上报的成绩排名哭笑不得,无语问苍天。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妇人来考,还占了前面的名次啊!” 轵道亭的成人考试出现了意外,可能某种程度上是如今九岁的陈苇带来的蝴蝶效应。 嬴政每次看张苍送来的报告上附带的这女孩的成绩时,都再次确定自己“受命于天”。这么个小地方,他只是在这里试行一些政策,培养一些以后准备用于全国的人才,以此向众臣和六国之士传达自己的意志,却能捞到一个可以确定为天才的人物。 陈苇当初报考的是初级班,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的水平,只想稳妥的争得一个名额。而且她也不知道女孩子读书能有什么出路,有这个想法,确实是很朴素的想不要钱的学过来教给自己小弟。然后才是她自己真的私下里觉得很有意思,很想学。 然后跟着张苍,张苍给她的学习任务就重得多了,但她也跟得上。不过一年时间,她当时学到大概三年级的水平,现在却已经学到初中了。 张苍也是个没数的,自己做着嬴政给的奥数题觉得好玩,就拿来给没学过的小孩子做。陈苇咬着笔杆还真就做出来了。 就因为有这个聪明的女儿,王沐家里得到了钱粮,她自己也开始向侄子学习,又劝嫂子也来学。有陈苇做例子,有张苍允诺的“利”作诱饵,轵道亭各家的女人多少都跟子侄辈学几个字,又学一点加减乘除。 就出现这个结果了。男主外,下田出大力的毕竟还是男人多。只要不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地一边雇着庸耕,一边还是要家里的男人去干活。妇人忙家务时不得闲,纺织女工的时候,若是真有心,旁边放几个字看着,手上做熟了活可以一心二用,脑子里想着,倒还能记住一点。 张苍拿到的成绩惨不忍睹。这次大考他排除了亭中的大户,于是收上来的卷子,那个字能看懂的就算是学得不错的了,错别字连篇累牍,算术十题错八题的不在少数。 在这种大家都很烂的情况下,不那么烂的里头,竟然有一半都是妇人女子。 张苍也不敢作主了,把这件事上报,先送到了李斯那里,然后送到了秦王案上。 嬴政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他在后世那个村子里头见到的人,大部分是半文盲,小一辈的孩子里,男孩可能因为家里宠爱又有倚仗,加上心理成熟得晚,在小学时成绩都比较一般。 大一点的孩子里呢,懂事的女生知道自己不学就没有出路,会特别刻苦,所以拔尖的那批学生里,女孩也不比男孩差。 二三十岁的人里头,就那村子,他见过的最出色的大概就是刘敏了,甚至在交谈时让他不自觉的摆出了求贤问政的尊重态度。这个小小的村书记,如果是男子又能带回来,他甚至可以委以丞相之职。 所以嬴政已经承认了,女子体力虽不如男,但头脑并不逊色。只是以他这个时代而言,他也没打算放开对女子的限制,只打算对特别的天才网开一面。 看了后世书后,嬴政对以后的发展也很淡定。他放开这个口子,推行工业化之后,迟早有一天限制不住,但那是后人的事了,后世的情势自然匹配后世的制度,跟他关系不大。 看到这个意料之外的情况,他也有点好笑,好在只是小事,这些妇人们得了好处也是用在自家,不会引起什么争论,他便让李斯转告张苍,以信诺为重,将奖励发下去。 郑荣被里典叫去的时候人就麻爪了,好在还有小姑子王沐被一起叫去。里典心里还挺羡慕,但他是小吏,被排除在这次的大考之外了。 他对这两个幸运的妇人有几分嫉妒,但他也晓得轵道亭是咸阳都盯着的地方,不敢造次,四平八稳地交代了事情,问她们:“本事白教给你们,但这磨是要花钱的。亭长有言,可以先赊着,若是不想做了,把磨还回来就好。” 那就还是不用花钱。郑荣放了一半心,又听里典说:“本来两家合伙还有几分烦难,正好你们姑嫂分列前二,就不必相争了吧?王氏你家没有男人,还得郑氏家中出力。但你考得第一,本又可多分一成,所以你得四成,郑氏得六成。郑氏回去商量好了,若无异议,叫你家男人一起来定契。” “哎……哎!”郑荣没完全听明白,赶紧先应下了。 其实这事只关乎她俩,但里典身为基层小吏,深知这破事要不叫家里男人来做主,将来闹起来,烦的还是他。有的里考得前几的是男人,就不用担心这事。有的里比他还烦,得到奖励的妇人与其他人不是一家,为这分成的事虽然不敢吵到官吏面前,私下里必然有纠纷,一个不好将来就会出事。 他知道王氏这一家的情况,王沐的兄嫂跟这个妹妹关系颇好,一向疼惜,想来是不会反对的。 果然,王沐的大兄王林很痛快的过来定了契,顺便用牛车把石磨拉回去了。亭长则派了人过来,教王沐和郑荣学一门傍身之技。 她两家将要合开一个豆腐坊,这是他们阳里拿到的奖励。 类似的还有一里由两名优胜者合伙开了榨油坊。 东平里分到的奖励更复杂一些,他们那将要开一个纸坊,但纸坊的八成收入都属于少府,只两成再由获前两名的人来分。他们愿意的话,可以到纸坊作活,也另有收入。 家中无地也没有一技之长的郑牛愿意,家中境况还不错的郑方不愿意,他觉得白拿钱,自己还能种自家的地,挺好的,不想去做工匠。 其他几个里就更复杂一点了。少府在这里开了一个玻璃窑,这个利润太高,几里的人合起来都不给他们分一成。 烧玻璃需要碱,嬴政跟刘彻都查了许久的资料,在网上也问了不少人,知道用化学合成的方法弄出纯碱,现在基本上就是做梦,他们只能用天然碱制作。 说来也巧,秦国在昭襄王的时候从楚国抢来一片土地,如今是秦国的南阳郡。这天然碱的产区要么在北方盐碱带,要么在高原盐碱区,不要说如今不属秦国所有,就是刘彻都望之兴叹,很难去开发。但正是这南阳郡,后世称为桐柏县的地方,恰恰也是一个大产区。 刚查到这个资料的时候,两人很是高兴了一回,只是再往后看,才意识到这个天然碱的开采难度不是他们能解决的。最后只能回到交易的路子上,向草原上生活的匈奴部落开出条件,让他们运来天然碱。想要用上这个大矿区,除非从后世买机器。 不过别的就好办一些,秦国也盛产所需的煤,少府的尚方令带着人从前年忙到去年,嬴政带回来的厚厚的资料都快翻烂了,总算让他们成功烧出了玻璃器。嬴政便让少府在轵道亭开一个工坊,拿出部分收益鼓励人向学。 他心里也有数,进度慢也就罢了,如果能如他所愿加快进度的话,一些工厂开起来的规模可不比这种小工坊,工人如果都是文盲,培训上工都很麻烦。轵道亭是他的试验地,也是他向秦国上下吹风的窗口。连少府的收益都能拿出来鼓励向学,有心人都应该知道,秦国的政策在缓慢地转向了。 这也是他从后世学来的道理之一:有时候需要雷霆一击,让你的敌人没反应过来便完成布局;有时候却可以以点带面,让官吏知道你的意志所在,缓冲之后慢慢掉头。 现在秦国需要的不是急转弯,而是这样的缓冲。
第33章 张氏子田氏王及秦宫的教育 秦王政十一年。 燕赵相攻, 秦国得利,趁机夺了赵国九座城池,将漳水流域据为己有。 韩国暂安, 韩王安因为疲秦计的缘故又卑辞向秦国请罪过一回, 现在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心态, 吃得下睡得着, 得了秦王的赏赐,还拿来与众臣同赏。 若是刘彻见了, 定会用新学的词给他评上一句:躺平摆烂。 王摆烂了, 新郑里上上下下的臣子自然也跟着摆烂, 一时间醉生梦死, 连酒水都多卖了许多。 还清醒着人便因此而格外痛苦着了。 前韩国相张平的儿子张良就是这少数清醒而又痛苦着的人之一。 父亲张平已经去世十多年,张良又年轻不曾入朝,张氏虽还是名门贵族, 但在新郑已经失去了权柄。张良没有见到韩王拿出与众臣同赏的秦国精美玻璃器与瓷器, 他在自家楼阁间把玩的, 乃是商人从秦国买来贩卖的书籍。 有三个荀子的门生在那里, 尽管有两个都偏了法家一脉, 但出于尊师之道,他们还是先将荀子的著作整理出来仔细校对,然后给印制了出来。 还不是木版,是铜活字。虽说从全天下来看, 没有足够的识字匠人使用活字印刷。但仅就咸阳, 仅就少府可以使唤的人手来说,找几个沦为隶臣的识字者来排版, 也不是什么难事。 嬴政把资料图样给了尚方,尚方在铸铜活字的同时研制出了合适的油墨, 因为一时来不及铸许多,于是优先就着《荀子》需要的字数给铸了一批,一口气就给印出了五千套。 李斯跟韩非一起出钱买下了一半,叫商人带到新郑和齐国稷下学宫分赠。另一半被秦国自己留下一些,剩下的则被商人买走,准备到处售卖着试试,毕竟与时下的竹简文书比起来,这一套书便宜太多了,应该有许多士子会愿意购买。 张良手上拿的,就是韩非让人带到新郑指名送给他的书。 也不是嬴政跟韩非说过什么,而是韩非作为学术大家、韩国诸公子之一,对这个五世相韩的张氏子有所耳闻,听说过张氏子虽未入朝却聪明颖悟的名声。 既然又是名门,自己又聪明,韩非的赠书名单自然就有他一个了。 见兄长久久不语,张良之弟轻声道:“韩非枉为韩公子,出使韩国竟一去不回,又为秦国助长声势,着实可恶。兄长莫要为他生气了。” 张良回过神,将书放在案上,叹道:“韩非有才,王上却不能用,奔走他国也是寻常。何况派他出使而不令回,本就是王上畏惧秦国的结果,又怎么能怪他呢。” 他拍了一下桌案,怒气勃发:“韩国不是没有人才,王上不能用,一再对秦国退让,乃至如今几乎沦为秦国臣属,简直……” 到底不能对国君口出恶言,张良咽下这口气,恨得磨牙。他的弟弟低头看自己手,心想兄长这脾气真不能入朝为官,别看兄弟俩都体弱,但他自己体弱而脾气温和,兄长却是气性大,真怕入朝后一言不合抄东西砸人。 就听兄长像是忍了半天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似的骂着:“秦王一向欺辱韩国,如今赐下玩赏之物,王上竟然不以为耻,还召群臣同赏,这岂是一国之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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