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那盏孤零零的灯,影子变短,又拉长。 他的影子先他一步站在那个女人面前。 “波本?”田纳西掐掉烟,抬眼看向来人,“等你很久了。” “抱歉,路上有点堵。”安室拿出钥匙,拧开门。 田纳西跟着安室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然后站在玄关,有些不知所措。 “做客”这个行为对于田纳西来说太陌生了,她这么多年只会不请自来、鸠占鹊巢,而像此时这样受邀走进一个人的家对她来说是完全不熟悉的领域。 不过所幸安室是个妥帖的主人。 安室俯下身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未拆封的拖鞋,放在田纳西面前,然后他先一步走进屋子,为田纳西腾出空间,还不忘指了指门口的衣架:“外套可以挂在这里。” “啊,好的。”田纳西有些缓慢地回答,似乎一进入这间屋子她就受到了某种降智光环的影响,往日精明的样子全无。 “吃过饭了吗?”安室的声音远远传过来。 田纳西换好拖鞋后回头摆正自己的鞋,然后转过身来走进房间,公寓并不大,几个房间一览无余,她透过客厅,隐约窥到安室在冰箱前翻找的身影。 “没有。”她收回视线,看向阳台,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很多花盆,其中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有的生机勃勃,有的苟延残喘,还有的被薅掉了能吃的部分,留下一节残根在花盆里抗议。 “泡面可以吗?”安室从冰箱门后探出头问,注意到田纳西在打量着他的储备粮,“都是我自己种的,想吃什么可以直接摘。” 田纳西下意识收回视线,却又目光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于是转头看向安室,似乎此时她才找回了些往常吃了枪药的性格:“你就是来找我吃饭的?” 面对客人有些咄咄逼人的语气,安室难得没有反呛回去,他眯着眼笑了笑:“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刚好我也没怎么吃饱,饿着肚子聊天总归不太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室这么体贴反而让田纳西一口气噎在喉头,梗了一下她说道:“行吧,随便。” “那你随便坐,我马上就好。”安室拎着鸡蛋和泡面进了厨房,推拉门“嚓”的一声合上,两个空间就此隔绝,现下倒是把田纳西一个人晾在了屋子里。 田纳西四处张望了一下,听到厨房油烟机打开的声音,终于觉得自在了一点,向里间走了两步,看似是卧室的房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卧室很整洁,床单平整到没有褶皱,被子也规规整整地叠放着,淡色的窗帘被夜风吹动,精致的像是个供人参观的样板间。 不过吸引她的不是这些,而是墙上挂着的一个板子。 有很多文件和照片被钉在板子上,田纳西走近看,第一眼下意识地看向一份病历。 她对病历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她熟稔地看向重点信息,却在看到患者姓名的那一刻愣住。 她想伸手触碰那份病历,却最终还是没有动作,只是远远地看着,像是欣赏着什么绝世佳作一样。 安室端着两碗泡面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把泡面放在客厅的矮几上,抽了张纸擦了擦手,然后走到田纳西旁边,一起看向他的“线索板”。 “这是我的同伴在某家医院找到的,”他伸手拔下固定资料的钉子,把那一沓文件递给田纳西,“主治医生是一个叫前田俊介的人,而他不久前遇害了,警方的判断是死于患者家属复仇。” 田纳西接过病历,听到“患者家属复仇”这几个字时抬了抬眼,随后又低下头翻着病历说:“那你的判断呢?” “是组织做的……或者再严谨一点,是那个卧底派人做的。”安室平静且坦诚地说。 “你猜的没错,”田纳西挑了挑眉,又翻过一页,刚好翻到病程记录,“是山口做的,我这几天一直在跟着他,刚好看到了。” 安室有些惊讶:“你在现场?那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我为什么要阻止呢?都是组织的走狗,狗咬狗罢了。”田纳西抬眼,她迎着光站着,也让安室看清楚她的表情,“哦,忘记了,好像我也是,那我更理由没有掺和一脚了。” 安室动了动嘴唇:“别这么说……” “你看过这份病历吗?”田纳西没等他说完先行打断。 “看过。”或说看过不止一遍,自从诸伏景光把“远山暮原”的病历带来,他已经翻阅了无数遍。 “虽然它详尽又缜密,却这并不是一份合格的病历,它犯了一个最根本的错误……根本没有如实记录。” “什么?” ---- JJ为什么发不了图片啊啊啊啊啊为这张我还特地画了张图为什么发不出来啊啊啊啊
第55章 争吵 = “它没有写下——这位患者,这位十多岁的女孩,在醒来后丧失了全部记忆,包括说话、写字,吃饭,甚至是身份、意识、人格都丧失了。她像是一个新出生的婴儿一样,只会哭闹。但是她的主治医生——这位前田医生,为了确诊她到底有没有丧失记忆,又丧失了多少记忆,不让人靠近,不给她饭吃,就这样空了整整三天。” “三天之后,他们打开病房,将一碗潲水样的食物递给奄奄一息的女孩。而一个婴儿会做什么呢?她抓着饭往嘴里塞,塞得满脸满身都是,塞到呛咳出声,像一个动物一样,不,像只野兽一样,毫无尊严,只剩本能。” “看到这一幕的朗姆破天荒地决定暂时留这个孩子一命,因为他想到了一种更有趣的玩法,他决定驯养这个十多岁的‘婴儿’,让她成为一条狗,一条为组织卖命的狗,于是就这样,她幸运的,在周围所有人都死光了的绝境中活了下来。” “作为一条狗活了下来。” 田纳西又把病历钉回板子上,然后转过脸来对安室笑了下,然后又移开视线。 “……”语言显得苍白,安室没说话,只是拧眉看着田纳西。 “但其实一个‘婴儿’又记得些什么呢,”田纳西继续审视这份病历,像是在卢浮宫欣赏蒙娜丽莎那样认真,“正是有了这段经历,她才能活下来不是吗?她是不是该以此为荣呢?” “抱歉……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样的事。”安室下意识想用动作表达宽慰,却总觉得站在她身边的田纳西距他无限远。 “为什么要抱歉呢?这不是你做的,我也并不把这段过去当作什么耻辱。正如我所说的,是有了这段经历我才能活下来,否则我早已经和佑实叔一样,变成一具尸体了,“田纳西环抱着手臂,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一样轻松,”我只是在和你解释为什么我不救前田医生,你明白了吗?他对我来说死不足惜。此外别露出那种同情的表情,我不需要。“ “不是同情,我只是感到很抱歉,我从不知道这些事,”安室摇了摇头,“我该早点发现的,或是什么其他人也好,你不该经历这种事。” “……”田纳西耸耸肩不置可否,“面煮好了吗?先去吃吧,别泡软了。” “好。”安室点头,两人先后走出卧室来到客厅的矮几旁,随意的坐下,泡面之上蒸汽氤氲,每一碗里都窝着一个金黄的煎蛋。 安室把筷子递给田纳西,然后习惯性合上手掌说“我开动了”,而田纳西犹豫了一下也有样学样,两人沉默地吃起泡面,像是在什么高档餐厅吃正餐那样严肃。 “果然有点软了。”田纳西夹起一筷子,评价道。 “毕竟是煮的,又放了一会儿。” “煮的又没有更健康,我还是习惯吃开水泡的。” “你经常吃泡面吗?” “怎么,你是什么健康警察吗?” “只是有点好奇。” “就和你差不多吧,没时间或不想做饭的时候,这种东西最方便了。不过我可不会用来招待客人。” “哈哈,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但这个做起来最快了,总得先填饱肚子嘛。” “有什么喝的吗?” 安室站起身走向冰箱:“只有啤酒,或者白水。” “啤酒。”田纳西没有丝毫犹豫。 安室拿出放在冰箱最里面的两罐啤酒,想起这还是上次景光来时带来的,他扔给田纳西一罐,自己拉开了一罐。 两声气泡溢出的声音先后响起,冰啤酒给人带来难得的清凉,不知何时房间里的氛围似乎没有那么僵硬了。 田纳西很快吃完了泡面,筷子在剩余的汤中游弋,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安室瞥了一眼:“不喝汤吗?” “不要,汤底会有调料渣滓。”她干脆把筷子架在晚上,专心拿起啤酒来喝。 “说起来上次在餐厅,你也是把提拉米苏里的可可粉挑掉再吃,你很容易呛到吗?”安室想到田纳西描述的过去的经历,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啊,那次啊……”田纳西露出一个有些便秘的表情,“不,那是因为……不想让可可粉粘在牙齿上……” “诶?”对这个原因安室有些惊讶,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所以你当时是为了……保持形象?” “怎么?”田纳西有些恼火,“不可以吗?” “不,不,”安室失笑,“我只是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事。” 田纳西白了安室一眼:“是我鬼迷心窍,就不该告诉你。” 安室闷闷笑了两下,平静下来后有些感慨:“我没想过你会和我说这些……或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压根没想过会有今天。” 那时当然,给他一百次机会他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和组织成员一起,吃着泡面喝着酒。 “正常,我也没想过我有天会到一个条子家里自投罗网。”田纳西也不客气地说。 “哦?这样吗?我以为你让宫野明美去岸谷一郎的时候多少想过的。”安室话锋陡然一转,看向田纳西。 田纳西那刚升起的一点笑意蓦地消失,她低下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又是这样。 安室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从上次在餐厅,我就注意到了,你每次说假到自己都不相信的假话的时候就回避我的眼神,为什么?” 田纳西似乎是头一次听说自己还有这样的习惯,她抬头迎上安室的目光,但又觉得这有点太刻意,一时间不知目光该放在哪。 “我自认为我已经足够坦诚了,”安室觉得自己有些烦躁,“你为什么还是不信任我呢?每次都是这样,即使我已经查出了真相,你却仍要用这些一眼就可以看透的假话搪塞我,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宫野明美和岸谷家唯一的联系就是你,而唯一有机会触及到岸谷佑实旧案档案的人也是你,是你让宫野明美去联络那个警察,你想接他之手找出当年的凶手,但是却被警局的卧底发现,所以宫野明美才会被杀,才会指定被你杀,你别无选择,只能以此来证明你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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