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不听话,就继续回营养罐中吧。”唐媛脚下的法阵中心跟着她的脚步移动,渐渐收拢,无人可进,“长姐养你一辈子。” “我可以容忍你算计我,不听话,但为了一个男人伤害自己,你觉得我会坐视不理?” 唐媛扫了一眼吴邪,“再有下次,我就杀了他,吴邪又不是不可替代。到时候我替你下一个世界,就是把真的维度翻过来,我唐媛也做的起!” 天边响起一道惊雷,唐媛瞥了一眼,“看,天道又不高兴了,时间洪流要到了,我这次带着你好不好?” 秦香痛得说不出话,却也拒绝和吴邪视线相对,她苦笑一声,艰难开口:“长姐,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是在为我好,还是在折磨我。” 唐媛摇头,语气温柔下来:“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如此。” 秦香算计吴邪下蛊,却是最缓慢的蛊毒,平等关系无有强迫,一次又一次的布局却也为了护他周全费劲心机束手束脚,以至于遍体鳞伤。 她们过去的生存法则,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心慈手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既然选择了他为工具,又何必在意工具的感受?”唐媛一声叹息,“要么你就交易,可是你选择了控制,却又控制不得宜,你是想要害死自己吗?” 秦香笑起来,鲜血从唇角划过,她看向张起灵,“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啊,长姐。” 吴邪猛然看向张起灵。 从一开始,他体内有蛊毒的事情,就是小哥提出来的。 而他从没有求证过。 争斗 初见吴邪的那天,下着大雪。长白山的雪,那样美丽。 天公不作美,她的车在古董街旁抛了锚,修车的时间她随便挑了一家店打发时间。 奶茶很香,她很久没有喝过这么香气十足的东西了。 门开,一点雪花飘进来,男人清瘦高挺,环视一周被服务员引着坐到了她对面。 饮品店里没有别的座位了,他和她拼到了一张桌。 他似乎很忙,全程在整理文件,大量的风景照片,让秦香频频侧目。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正常的自然景观了。 他早就察觉到她的目光,却并不做理会。 秦香心里笑笑,这个人有一个很好的皮相,在这样的太平盛世里,大概没少让人搭讪过。他大概也将她当成那样的小姑娘了。 毕竟她现在这副皮囊的面具真的有一点幼齿。 对面手磨咖啡的香气萦绕,她喝了一口果汁,忽然觉得手磨咖啡的味道应该很好。 可惜以前的身体咖啡过敏,物质也匮乏,所以她从未喝过。 下次可以试试。 门开,一点阳光透出来,又有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也坐到了对面。 他气质很好,有种淡然无色的质感,秦香没忍住好奇心,眼风扫去,却是顿住。 然后她心底漫上一点笑意和荒诞。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若说进入一本小说里重新开始生活已经很荒谬了,那么汽车抛锚跑来喝奶茶遇见主角的几率是多少? 张起灵,不久前她见过。 她脑海中盘旋着当时慕歌的神情,忽然觉得事情有趣起来。她大大方方和张起灵对视,然后露出一个笑容。 当天晚上,她的酒店房间被爬了墙。 “张起灵?”她懒懒的看着对面的人,对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个人没有什么反应,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隔着□□,她不太能感知到指尖的温度。 对面的人沉默半晌,淡淡开口:“我马上就要走了,十年。” “十年。”她默默重复一遍,其余的话也不说。 张起灵隐在暗处,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你会奇门遁甲,还精通蛊术。” 句句肯定没有虚言,但也没有证据。 秦香却并不介意这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她只是依旧懒懒的,“慕歌告诉你的?” “不是。” 哦,那就是两面之缘看出来的。 秦香点了点桌子,淡淡道:“开门见山吧,我的耐心要耗尽了。” “吴邪身上有蛊毒,汪家人下给他的,为了完全复制出另一个人。”这是汪家百年计划中的一环,他们妄想再培育出一个齐羽,再次搅乱九门,这场复制润物细无声,连九门中人都成了帮凶。 若是真的成功,那么变天的日子所剩无几。 这些天张起灵翻着那些陈年的记忆,知道他们离成功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然而他已经没有时间阻止了,他需要一个人代替自己去做这些事情。 眼前的人简直是及时雨。 秦香笑起来,并没有多少情绪在其中,“来,说一说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呢?” “一位盟友。” “一位记忆并不稳定的盟友?一位随时能忘记加盟了什么的盟友?”秦香歪头,很现实的一针见血。 耳边有利风划过,原本离得很远的张起灵已经欺身上前,他双眼中的杀意盎然,“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这样的人不能是朋友,就可能会变成敌人。 秦香笑容未减,懒洋洋的样子也没变,她甚至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才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淡定点大兄弟。” “没有时间了。” 他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警告秦香,他后退一步,想要抬步欲走,却听见身后的人说:“我可以在这十年保护他,十年后我挑一个契机到他身边,为他解蛊。张起灵,留个信物吧。” 一抹光亮抛出,一块古朴的玉佩到手,她笑笑,“我为他解蛊,到时候也要利用他做一点事情,不介意吧。” “只要不伤害他,你随意。” 世界永远对唐家人抱有恶意。 因为唐媛被吸入时间洪流,这个世界的法阵出现动摇,黑洞涌现出大量怪物,怪物无心却渴望灵魂,对此怪物锲而不舍,唐家人杀之不尽。 而秦香与怪物本就同生共源,是一个世界的产物,况且她还灵魂不全。 于是她成了最好的目标。 唐媛奋不顾身为她阻挡一切风雨,现在生死不明,失去了依靠的人,她那本就羸弱的灵魂更加岌岌可危。 她答应张起灵,是为了给唐媛留后路,让她以后不至于孤援无依。 这场谈判进行于大雪纷纷的冬日,那其中有秦香许下的一个承诺,也是十年暗中保护的开端。 这期间,她发现吴邪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很适合在末世生活,因为这十年内他的成长路径,简直就是末世成长计划的翻版。 吴邪在渐渐变成她唐默的同类。同类相吸,秦香变得越来越欣赏他。。 多怀疑通谋略,手段多变善于布局。 汪家人多次想要发动吴邪体内的蛊毒,被秦香拦截后,他们终于发现了这个局外人。 那一天她遭遇了属于这个世界的敌人。 孤军奋战的时候,秦香会拿出赴死的决心迎战,那一场从太阳高悬打到夕阳西下,最后她披星戴月的浑身是血倒在吴山居的门前,看到了吴邪的身影。 他安静的站在窗前,满身孤寂与肉眼看不见的伤痕。 他与她同样伤痕累累,隔着层层屏障交相呼应。 秦香忽然觉得这些年的时光悠悠,太过匆忙,但一想到十年之约的余期还那样长,她又觉得时间残忍,太过漫长。 她太想要到他身边去,太想要一个人陪着自己,哪怕这个人并不完全信任自己。 后来,她发现,上天不是对唐家人有恶意,是对自己。 唐媛从时间洪流中归来受伤了,她无力维持下去的阵法,继续存活下去的动力变成了自己。 这种与天地抗衡的阵法精妙,与她的契合度却比唐媛强得多。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与天斗,是她的宿命,不是长姐的。长姐是为了自己才逆天而行,若是没有自己,唐媛会成为一个更优秀的术士。 可惜长姐还是不明白,或者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在唐媛康复后,她强行收回了阵法。 她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可叫她这个做妹妹于心何忍? 她此时无比庆幸,自己留下了张起灵这步棋。他本来是为唐媛准备的助力,看来真的要成为自己的盟友了。 老天既然选择自己做他的敌人,那她就真的迎战。 她不想让长姐察觉到自己的计划,便大费周章做局,后来长姐察觉,她又布局让长姐被迫同意自己的加入,长姐很会权衡利弊,这份清醒到了她身上却烟消云散。 她不能让长姐独自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既然她不主动邀请她并肩作战,那么她就自己站过去。 然而与天斗,她实在没有胜算,一旦失败,她不想连累任何人。 于是时间到了,她找到了张起灵履行诺言,一起诓骗吴邪,她不会让他知道自己曾经护他、救他,只让他误会自己多么无情无义,让他憎恨。 因为她了解吴邪有多善良,多知恩图报。 若是一身恶名,等到她真的败了的那天,他便不会可怜她,想救她,她要将自己那一点世俗的欲.望封锁在心底最暗的角落,不见天日讳莫如深。 雷声阵阵红光大盛,秦香闭上眼睛,灵魂被一束冷光抽离,她看到了那道古朴的青铜门。 与天斗,其乐无穷,就是有点费命。 唐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雷声消失,法阵失光,被自己束缚住的人缓缓落下。 她轻轻接住,怀抱住那已经没了灵魂的躯壳慢慢坐在地上,泪水划过眼角,她低低呢喃:“你赢了,唐默。” 达成 黑暗如同怪物,让万事万物战栗。 灵魂状态时,这种生物的本能会被放大无数倍,秦香抑制不住心底滋生出来的恐惧,鼻尖的血腥气很重,她挥剑扎在地上,不让自己倒地。 长发和鲜血顺流直下,她喘息片刻,努力的抓住脑海中最后的清明。 她在这里徘徊了多久? 每天都是攻击她的怪物,它们隐在黑暗中,无处不在。 忽然,远处有袅袅不绝的梵音传来,她身边的黑暗似乎流动起来,沉沉浮浮的游走,片刻后一道沉重的开闸声起,一丝光亮映来,古朴的青铜门缓缓而来,她看清其中的一片混乱。 遍地陨石,遍地怪物。 每一块陨石连着小小的时间漩涡,有些漩涡整整齐齐,有些漩涡支离破碎。 她感觉自己眼角滚烫,一滴滴热泪落下,她所追求的、为之所累的就在眼前了。 忽然一阵天摇地动,那些漩涡碎片聚集乱箭齐发,贯穿她整个灵魂,她痛的发不出声音,抬头间被一片光晕刺痛眼睛。 她艰难的抬步,一步一步走近,那道黑洞如同时光撕裂的伤口,其中的光晕随着她靠近慢慢变得扭曲,最后向着她发出狰狞的嘶吼,无助可怜又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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