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种了十亩地的稻,朝廷规定的税是二十税一,但这个数目太平年间也不能满足朝廷的胃口,偏远地方征到三十四十都稀松平常,野牛沟离京城比较近,沾了点龙气,一直交的是三十税一,但今年要打仗,交的税达到了四十税一,本来十亩地按五百斤十五文算,交了杜容和三成田租后,秦家人还能有五十二两五钱银子的收入。 交完税,那就大大缩水了。 最后秦家人到手的稻银是三十一两五钱银子。 往年秦家人累死累活,一年下来能赚够十五两已经是天菩萨保佑,所以秦家人身上到处都是补丁。 而乡里其他人大多数都可以说是衣衫褴褛。 有了这么一笔钱,谁能不高兴呢?而且一年还可以赚两次。 今天是野牛沟的大好日子! 秦老在田里走了好一会儿才嘿嘿笑着回来,拍着罗老爹的肩膀说:“老弟,我说怎么着,田是天下最值钱的东西,这话对不对?” 罗老爹点头,道:“说得对!” 秦老长叹一声:“咱们苦尽甘来啦!” 乡里人听不得这个,也没别的,吃苦吃久了只要人习惯了就不觉得苦,过了苦的时候往回看才是真的苦。 一些人听到秦老说得,人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已经砸在鞋子上。 如果衙门允许,他们甚至想给楚韵立一个长生碑。 毛地主背着手远远地看看,一会儿听见银子哗啦啦地响,一会儿看见五大三粗的汉子扛着粮食一袋一袋往车上运。 他眼冒绿光,张张嘴,想说:别走啊,爷这里还有! 但他又不敢冒冒然凑上去,原因无他。 这个粮是他偷偷种的,本来他的主子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不让种这个了。但毛地主太眼馋了,他不仅种了楚韵的粮,还跟在皇庄的车后边捡人家掉下来的穗儿。所以更好的粮食他也种了,只不过他的人本事不行,种出来倒跟楚韵这个差不多。 他还不敢卖!浅绿色的米太特别了! 毛地主做梦都想把这些粮食换成银子。看着机会上门,一会儿就年轻了二十岁,他觉得自己现在跟大小伙子也没什么分别。 毛地主找到罗老爹和秦老,和蔼地说:“老爹,我家里还有几十亩地的粮食,种的没你们好,算下来也有四千多斤,这头一年师出无名,我种这么多粮对外头不好交代,我想着这个粮不如就说是你们种的,赚的银子咱们还是三七分,我拿七你们拿三,风水轮流转嘛,二老我常常当地主的滋味儿,如何?” 其实毛地主也想过找别人销粮,但找谁都没找这两家人保险。源头在楚韵那,她的人种得多也情有可原。其他人种这么多,是不是偷的抢的?到时候怎么说? 白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傻子才往外推。而且秦老和罗老爹看毛地主不顺眼很久了,能逮住机会叼他一块肉跟赚了钱一样痛快。 他们也知道毛地主心里的小九九。 但不要紧,毛地主这事做得一点不得罪人,四成粮有多少,他们佃户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 野牛沟发了大财,乡里打算做一个乡宴,挨家挨户都掏了一些钱买鸡鸭鱼肉、买蜡烛、请厨子。 他们不好意思请楚韵和杜容和过来一起吃。 以前不觉得,银子落在袋子里,立刻就感觉乡下地方招待楚韵是亵渎了她,所以就让罗阿城第二天带着一车精挑细选的水果给楚韵送过去。 这个有他们自己种的,也有街上买的。 罗阿城人还没走呢,李叔带着一群人来了。 红光满面的罗阿城抓着只鸭翅膀吃得鼻尖冒汗,通宵没睡的罗阿墙人都傻了,看看弟弟又看看过年似的乡里,结巴道:“这人怎么了?不是说有人来闹事吗?人呢?” 罗阿城嘿嘿笑着,把事儿一说,拉着李叔就要去喝酒,他说:“哥,你吃屎也赶不上热乎的,等你来了,咱家人都埋了。不过来得也好,乡里给了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细皮嫩肉的哪扛得动。” 李叔看这边没事,还发了财,也高兴,吃了顿饭就要拉着东西回去跟家里报信。 楚韵这边正乱着,杜家人一会儿要敬天地敬祖宗,一会儿把她拉过去夸,问她还有没有稻子卖,又操心楚家里是不是以前有农官什么的。 尤其郎氏还偷摸把八宝树改回了一枝独秀的样子。 楚韵苦不堪言,杜家鸡屎大的地方,愣是把她腿都跑细了。她躲回屋子里道:“我地都没有哪还有稻子给!” 杜容和听了,默默捏着地契不吭声,其实他有一桩事一直憋着没说。 要说楚韵的稻子,十乡八里,自然是他杜小荷的地里种得最多!而且他不仅在京郊种,还让人偷摸那到运到更远的地方种。 京里的地买不到,穷乡僻壤不一定买不到,杜容和一个人美了会儿,忽然说了句:“我在外头还有一百亩,全都雇人种了你的那个新稻子。” 楚韵吸溜着何妈做的手擀面,一怔,道:“哪来那么多粮种。去年一共就出了那么多,你的地不是都让种完了吗?” 杜容和吃茶顺了下气说:“是你卖给街坊的粮种。虽然大家都是汉人出身,但种地的本事早还给祖宗了,人家嘴里说信你心里倒不一定信,我一直惦记着这个,怕他们把粮种糟蹋了。有人想拿出来吃、送人,我就找人买下来。结果收了一二百斤的粮,这么干放着太可惜,我就在更远的乡下买地让人种。” 穷乡僻壤,当差的连官话都说不顺溜,上头放下来的告示都是由当官的本人去看了告诉下边,这么一个乡县,县太爷也吃不起多少好肉。 那个官被杜容和拉着吃了几顿烤鸭肘子大排骨炖牛肉什么的,竟然同意帮他看着地不让别人给偷了。 不然这么远,真出什么事,他也鞭长莫及。 之前他没告诉楚韵这个是怕她听到稻子没卖出去伤心,二来,他没钱,所以买地种地都是忽悠着那个县太爷,让他去跟周围乡绅说通赊了一百亩地,说是按每斤十五文、每亩四百斤算,缺的算他的,地里的东西卖了钱也都跟乡绅地主四六分,头五年四七分,乡绅四,往后逐年减少一层,所以只要九年,这一百亩地就彻底是他们的了,他还只花了几顿饭钱。 这买卖怎么想都划算,就是赌性太大,万一遇上灾年颗粒无收呢?说不定连裤子都得赔掉。 最初杜容和是不想让楚韵担忧,等粮食卖不出去,他那里又堆那么多,他就变成不敢说了。 听到大哥二哥过去收粮食,杜容和这口气才算吐出来。 交代完了,他就等着楚韵的话。 赌狗是什么下场,楚韵看多了!一回卖地二回卖妻,三回卖老娘,输多了什么干不出来? 旗人待遇这么好还有流落街头讨饭吃的人,不就是因为赌吗? 她气得两口吃完面,高声骂道:“要死了你!敢跑那么远跟乡绅地主玩这个把戏,人家玩死的人比你吃的米都多!要是今年没有卖出去呢?你拿什么赔给人家!” 杜容和由着她骂,呵呵道:“我没有我爹有,他这辈子没立什么功,钱是一点没少赚,杜家收入就那样,你何时看家里真穷得吃不上饭了?儿债父偿,有娘在,他不会不给替我赔钱,他要是不拿,咱们就在他门口上吊,慈父如此,能看着我死?” 楚韵:你孝顺你了不起。
第143章 好多元宝 杜容和赌赢了这一回, 眨眼就在肚子里算了笔账,那一百亩地今天头一回种,佃农伺候得也不精心, 得出来粮食远远不如野牛沟多。 楚韵跟李二还有一份协议, 当时说的是大王庄的地有三成要用来跟楚韵一起种稻。这份稻子作为李二的私产, 可以通买卖, 但去年李二说稻种少, 愣是把种稻的事往后挪了一年。 现在想起来, 杜容和只能说有的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如今一看他哪里是嫌稻子少, 分明是想等着今年秋天跟着大家一起种,不起眼地占个先手,在楚韵这靠着契约多拿粮种子。 杜容和想着就来气,要是等到今年李二跑过来说要种三成地的粮, 他绝对不会同意。 而他们当时呢?背地里做梦都笑醒好几天觉得占了个大便宜。 把给李二的部分和给地主的分成除开, 一百亩还能剩个五十亩,大概能出二百六十两银子了。旗人不用交税, 这个钱是实打实的。 杜容和慢慢跟楚韵算着账, 道:“乖乖, 咱们今年发大了。” 楚韵作为乡下土包子,二百六十两银子对她本人是巨款,但她也知道这个钱在城里压根算不了什么,于是,对杜三爷这样子颇有些好笑,道:“小荷, 你不如往年长得金光闪闪了。” 去年刚来他那清朝阿哥样,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多神气啊!见人三分浅笑,眼神七分看不上人。 杜容和有自己的道理,他说自己不是看中这二百两银子:“自己挣的和路上捡的怎么能一样,前头的东西再好,那也是白来的,丢了砸了都不心疼,这个钱是咱们一起千辛万苦弄来的,就是一文钱,在我心里也千金不换。” 但不管是一文钱还是一千金,那都是没影儿的事,李叔还没回来呢,两人说半天,手上还是一分没有。 李叔带着七八个牙都老得掉没了的老人家溜到乡下,一点儿力气没出又往回跑。老人家是李叔特意挑的,外头看着唬人实际一点儿也不虚弱,等一群人回了杜家,杜家上下才刚用过晚饭。 守门的婆子拖着小板凳在后门磕瓜子儿说闲话,都伸着脖子想看看李叔能带多少钱回来,能不能讨个赏买花戴什么的。 黄米胡同不大,杜家院子也浅,两个婆子围着刚好,四个婆子围着就要前脚掌打脚后跟,这会儿一群人凑在一起谁都不肯走,转头连臭汗都挤了一声。 但大家还是高兴啊! 杜家人感情好谁不知道?二房赚的钱不是常给一家子花吗?三房赚了钱当然也一样! 几个婆子胡乱说着,想着三房连着发了几回财,杜家多半要搬家了。于是互相劝着要珍惜自己做无名鼠辈的日子,等搬到四五进的大寨子,那从她们房梁里钻出去的老鼠都得是黄米胡同的鼠老爹,小鼠儿见着要作揖打转的。 正说得热闹,孙婆子扯着三角眼一看,大喊:“李叔回来了!” 一群人风一样就要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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