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没完成的时候摸鱼干什么都会觉得很有意思。 我盯着如同跳跳糖一般总在哇哇叫的小鬼,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前,一边捧起水杯道:“嗯,狡猾的异世界人也知道了。你和里包恩认识很久了么?” 就算知道他也是所谓的最强七人之一,其它细节我也并不清楚。 “啊?算是吧,”史卡鲁顺着我的话头,陷入短暂回忆的刹那露出几分心有余悸又不愿承认的窘态,“反正里包恩前辈从一开始就很不好说话!” 我:“咦?” 史卡鲁:“呃?” 我难掩凝重地微微睁大眼,“他那时很难沟通?” 史卡鲁仿佛被我的讶异惊呆了。他当场放下布丁,跳蚤似的猛蹦起来。 “很难啊,很难啊!现在也一样吧!”朋克小孩拔高了嗓子,大声嚷道,“那时候铁帽子不是忽悠我们几个一起做委托吗?那家伙从第一个任务开始就很麻烦!根本不肯听本大爷的计划,一意孤行就算了,过度谨慎、不信任别人也算了,骂人就更不用多说了,有时候还嫌我拖后腿直接不让我参与委托!” 话音刚落,浴室门骤然发出“砰”的一声可怕闷响,紧跟着小黄鸭啪叽落地的泄气的嘎叫。 史卡鲁当即悚然又喊前辈对不起,光速滑跪埋头当鸵鸟。 ……要是怕被听到就不要这么大声啊! 心里吐槽归吐槽,他的描述我还是听了进去:想也不用想,在史卡鲁眼里可能很多人都不太好说话,但我莫名对他口中的以前的里包恩产生一种新鲜的、探究般的好奇心。 沉思半晌,我捧起水杯抿了两口,再发问:“那他一直都没什么变化吗?” 史卡鲁正支起身,狠狠吃了口布丁压压惊。他听完后含糊回道: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在我看来是……”咕咚地咽下甜品,小朋友偷偷摸摸瞥了眼浴室,压得小声些,“就是没变啊,和可乐尼洛前辈、拉尔大姐一样又凶又狠!我史卡鲁大人迟早有一天会让他后悔把我当跑腿小弟。” 可乐尼洛和拉尔应该也是在那时差不多处境的人吧。 这回我听了深有同感,庄重地点了点头,“没错,他有时候是凶巴巴的。越长大越凶。” “对吧!本大爷从来不说假话!” 史卡鲁似是没料到我也能心生共鸣,顿时激动起来。我眼看他又要好了伤疤忘了疼,连忙在唇边竖起食指,示意他小点声。 小鬼于是浑身一滞,满头大汗地急刹车,用几乎听不清的气音补充说道。 “我觉得其它人都或多或少有变化,连拉尔大姐结婚后都明显变了,但里包恩前辈一直都这样。”他毫无保留地跟我抱怨,“该死!他要过生日了,明明又要老一岁,竟然还那么爱使唤别人!” 我闻言怔了怔,放下手里的水杯,半趴到茶几上,同样小声地凑近一些问:“他生日快到了?” “是啊,”史卡鲁忿忿道,“下午里包恩前辈就是用这个理由命令我去抽奖,然后把奖品送给他。” “具体是哪天?” “说是十三号。” “你呢?” “诶?啊?我、我八月八。” 这小鬼的已经过了啊。 我摁开手机一看。今天已经十月七号了,十三号那天甚至还是工作日。 因为之前一直没聊到相关的话题,我也不知道里包恩居然这么快就要到生日。我不免严肃地考量片刻。 首先,我知道里包恩是个挺乐意讲究仪式感的人,那么在这个理解下,别人给他置办生日惊喜他应该都会欢迎。 但问题在于,他会喜欢怎么过生日呢? 我想起小时候爱过生日,形式就是等着妈妈下班买个蛋糕回来一起吃。后来长大几岁,家里关系愈发严峻,无论是我妈还是我爸都没空在意这种事情,在两次三次忘记我的生日后,即使在我要求之下陪我过了,在蛋糕面前也无非是继续复盘上一次的考试情况: 教训我哪里粗心,分析这个成绩能考上什么学校,告诉我长大一岁要更聪明懂事,强调这个蛋糕是谁谁谁百忙之中抽空买来的。 我后来没再提醒,也慢慢不喜欢过生日了。朋友问起来,也只以“我不在意这种小事”这样耍帅的话搪塞过去。 等度过青春期最执拗的一段日子,我逐渐看开,但对于生日的重视感不知不觉已经远远落后于别人。到最后,没人提醒的话就会直接忘掉,比起不喜欢,更大一部分是不习惯。 被前任追求的那两年倒是有被追着问生日。我直到答应后才告诉过他,结果好景不长,没等到那天我就把他踹得远远的。 因此突然这么一提,我竟然只能想到最无趣、最传统的庆祝方式。 等等,大学的时候是怎么给舍友准备惊喜来着? 我仔细回想,也只记得几个舍友各有各的忙,要么常年不在宿舍、一下课就跑出去打工拼搏;要么脚不沾地地参与社团与学生工作;要么卷生卷死地早出晚归泡在图书馆。 她们也不太在乎这些,生日要么是刚好在假期,已经回家了;在学校过的,也通常是忙到很晚的时候摸黑回宿舍,大家突然开灯放小彩炮,摆好蛋糕。 虽然惊喜又开心,但其实所有人都困得脸都要埋进奶油里,所以草草了事。更别说并不是每一年都能记得每个人的生日。大家后来都佛了。 “…………” 我思考着,严肃地搞定工作,严肃地翻出备用铺盖把史卡鲁安顿在客厅(他后面一直在鼓捣没反应的通讯和传送设备,是手表的样式),严肃地搓了个澡回到卧室。 穿着睡衣的里包恩早早地坐靠在床头,翻我新买的杂志。 不知为何,我原本下意识板着的脸忽地放松了些许。心里紧接着淌出一股道不清由来的平和。 好吧,我也是一时间傻了,才如临大考似的考虑那么久,明明我比谁都知道生日最重要的是开心而非形式——我不是过于重视这个东西的人,里包恩也不是。 只要负责地把希望对方开心的心愿传达过去,就是最妥当的祝福了。 想到可能即将要给小保镖庆祝诞辰,我居然还有点兴奋,飘到床上之际引得他奇怪地看了我两眼。 但他很快就收回视线。男孩语气如常地开口。 “有什么事很开心?” “嗯!” 我缩进被窝,抱着手机刷了两下,顺手回复几条刚收到的讯息。 顷刻后,身旁的人似乎轻轻哼了一声。我的脑袋旋即就被熟悉的力道不轻不重敲了一下。 我伸手捂住,“疼……” 里包恩:“到底是什么事。” 我:“你不知道吗?不告诉你。” 我侧躺在枕头上揉脑门,几缕发丝随之颇为凌乱地垂散在眼前,半仰着脸朝他嘿嘿笑了笑。里包恩坐着,我看见他细长的眉毛一扬,低头盯过来,倒也没再回嘴。 他收起杂志,也躺进被窝,“那我要睡了。” “睡吧,我关灯。” “把你的游戏机放回去。” 我翻身,支着半个身子,面无表情地把机子搁回床头柜,却恰巧瞟见柜子上被随手放着的两张票券。 再拿来一瞧,我注意到三日游标注的时间。 正好是十二号到十四号。 “……” 我静止两秒,放下票券,先是伸手关了灯。卧室霎时严丝合缝地沉入漆黑的夜晚。我调了个手机闹铃,便倒头缩回柔软的被子里。 闭眼硬躺了不知多久,蓦地,身旁不疾不徐地响来男孩清醒的嗓音。 “新奈。”他说,“有事说就不要装睡。” 窸窣的被褥摩擦声紧随其后。我立刻支棱起上半身,一手直接撑在里包恩耳边,几乎俯在他身侧,借由晦涩的月光注视着他: 男孩仰面躺在床上,好像饶是他也没料到我突如其来的、居高临下的袭击,即使明面上仍然平静得不动声色,那双黑黢黢的眼睛里却也隐约闪过一丝错愕。 现在天还没有很冷,他睡衣的前两粒纽扣随意地敞开着。在我的视角里竟显出一点不设防的脆弱。 捋在耳后的长发不受控地,顺着重心,雨帘似的缓缓垂落在脸颊一侧。我眼见发尾稍稍擦过男孩的耳朵,才下意识收了收身,不倾靠得那么近。但心底的算盘依旧打得飞起。 “我是想说,”我一眨不眨道,“既然史卡鲁看起来怎么也不想去,那你想去游轮玩一玩的话,要不要我陪你?” 里包恩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你不是说你要上班?” “是没错,因为我本来想留着假期,等哪天带你出去玩了才好请假。之前推脱了,毕竟是不知道史卡鲁那么不想跟你玩,不然我很乐意给你俩放三天假去好好体验。” 说着,我重新翻身躺下,福至心灵接着道:“不过留史卡鲁在家我也不是很放心,他还这么小,跟着一起带去玩应该也未尝不可。” “你不用担心,”里包恩说,“他是卡鲁卡沙的军师,要是想来有得是办法。” “军师。” “对。” 我沉默一瞬。虽然这么想不是很好,但这个家族真的没问题吗?
第43章 为了之后能心安理得地顺利请假, 我这几天忙得像个不沾地的陀螺。 先是早六起床,到洗漱出门时,初来不久的小住客一般都还在客厅铺设的、挨着茶几的榻榻米上睡得昏天黑地。我留了饭钱就走。保镖倒是毫无负担地跟着我起, 风雨无阻, 相当负责地送我去公司。 再者就在工位上变身工作狂战神,去茶水间摸鱼的次数直线下降。同事们看我这架势, 也猜到我是想早点从领导手里拿到假期,钦佩之余都默契地离我远了一点—— 毕竟人类自我燃烧到了这份上, 代价就是即使只在发呆, 脸上也仿佛隐隐约约写着一个“滚”。 午休,波岛没空的话, 则是一如既往找里包恩当饭搭子, 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放松, 有时史卡鲁会被无情的前辈叫来帮忙买东西或者扔垃圾。 偶尔一天我在公园小憩, 黑西装的小绅士很大方地让我靠他肩上。 他好像确实有再长大一点点。肩膀都结实不少。 但午休基本只最多眯个十五分钟,我很快就返回公司:处理邮件,撰写材料,交报告,帮后辈分析客户需求, 无视领导的啰嗦演讲,打印文件, 跟其它部门对接, 开会,无视领导的成功学演讲。 晚上连加了两天班,一工作就晃到晚九点以后。 比起销售部、技术部和设计部的加班惨状, 我还算早出来了。每每拎着包扭头看一眼寥寥几个灯火通明的办公室窗口,心里都暖暖的, 犹如一个刚出狱的洋洋自得的小人。 这种时候,我会拜托里包恩自己和史卡鲁去吃饭,等准备真的下班了才联系小保镖:步行得花好一阵的路程,他总是没一会儿就能出现在楼下;如果我下楼更早一点,便会溜去买一听梅子酒,一边望着车水马龙、繁华喧闹的中心路口,一边喝着酒吹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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