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前,我会觉得这样的天气令人毫无生活动力,象征着无趣、透支和泡面。 但现在天气如何似乎变得没那么重要。 我放慢脚步,里包恩不紧不慢地加快一二,便并肩而行。 他走在左侧,与往常一样伸手,要拎我的包。我把提在左手的公文包换到右手。 “里伯山君,”我跟保镖保持两拳距离,目视前方,公事公办道,“你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说了。” 走上几个低矮的阶梯,绕出公司。我们踏上经过无数遍的街道,皮鞋鞋跟的声响交错开来。 里包恩从善如流地收回落空的手。 我没去看他,只听见身旁男人的声音悠然落下,竟然真的问了我一些部门工作内容的问题。我一一答复后,他又道:“之前听你们提到的花田是什么情况?” 这家伙居然不知道么。但说起这个我就来劲,富有感情、满脸无语地跟他吐槽了一路:譬如那个新人从一开始就天天上班摸鱼,下班后才装作忙碌的样子埋头加班; 这就算了,加班了也没加出什么成果,把工作的进度一拖再拖; 能催一下动一下又算了,结果催了还是会有各种借口搪塞,反而来怪别人不体谅他等等。 “如果你真的是我同事就好了。”我沉着脸无力总结,“就算那种人哪里都有,我也遇过不少,可应付起来还是很浪费时间。本来上班就烦。” 里包恩发出一声哼笑。 “我没办法真的当你的同事,但是你可以当我的。” 我:“责令你三天内不许提出任何挖我当黑手党的话。” 里包恩:“彭格列的薪资待遇很好喔,不用担心医疗养老的保障,每季度还有充足的时间去岛上度假。” 我可耻地迟疑了三秒。 里包恩补充加码:“职场的人际关系也很简单。” “哦?黑手党不应该会更复杂么。” “不会啊。不爽就揍,揍了就听话了。” “那是只有你会这么做吧。” 我说了又笑,学着漫才的捧哏,右手摆出手刀状,手背不轻不重地拍在里包恩的臂膀。没想紧接着,指尖却倏地被熟悉的温热与力道裹住。 拉着的手垂放到身侧。他没有握紧,我一缩手便轻松挣开。 里包恩语气不变:“干什么。” “这是漫才的手势,”我吐槽,“你是不是看得少了,回去给你看我珍藏的节目。” 挪远半步,重新回到最初的距离。 我微微屈起近乎泛起几簇酥麻般热意的指尖。若无其事地,难掩严肃地沉下心。 糟糕了。 人是多么复杂的生物,可又偏偏是在最平常的时刻才会意识到某些心情。 被老师批评了,第一时间没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在当天深夜里才感到难受;有人离开了,一开始并没有多伤感,接受也只是一件易如反掌的小事,却在碌碌几日后突然发现开了电视也会感到太安静。 我想起很多,最后只想到不久前,在热闹哄笑中投来的沉静而专心的目光。 于是原本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忽然隐隐有所贪图。 我感到有些棘手。 比方说,我一时实在难以确定:在这个时候喜欢上里包恩,是不是一件注定会留下遗憾的事。
第60章 人总会在一刹那间就觉察到不同, 之后便回不到过去。内心的欲望开始盘根错节地萌芽、蠢动,我却称不上心乱如麻。 相反,即使心跳声在耳后有节律地闷闷鼓动, 脑子倒比往常还要平静。 首先我想到, 或许我对里包恩心生好感的时间比想象中还要早。 因为回顾才发现,我其实并不抗拒和他传绯闻。否则要是换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我捆绑营销——就算是逗我玩, 我也多半会不乐意,随后想方设法也要跟对方说清楚我的不愿意。 苍天有眼, 我绝对没有任何不良癖好。 我只是单纯被这位异界保镖的人格吸引, 不料他迅速长大,没半年就大变型男, 好巧不巧还非常符合我的审美取向而已。 对着小朋友的外表, 无论再看几眼都只会心如止水。 亦或者, 想要和他玩, 再和他去很多地方,一起度过数不清的夏末。这也许只是踩在友情的范畴。 平心而论,这种纯粹的情感多少拥有一席之地。 可问心无愧的友情不会为了谁的眼神而紧迫,也不会为了谁的触碰而忐忑,恨不得逃离, 又巴望着继续。 再怎么骗自己,我也得不出一个坦荡的答案。 回想起过去立过的家里天降一米八熟男的flag, 我的心情便处在一种微妙的沉重中, 甚至有点被自己可笑的乌鸦嘴幽默到。 然而,我经历过一次烂尾的感情,而且早也过了毛躁的、不计后果的年纪了。 我明白并不是每一段亲密关系都会有称心如意的结果, 也不是什么欲念都必须得到满足。能靠一腔热血与冲动去争取的东西,如今少之又少。 就算心知人生的体验在于过程而非尾声, 我扪心自问,也做不到完全不顾将来。 打个假设,如果想去追求他,我能承受最差的结果吗? 有可能再也做不成朋友,于是失去一份我本应当好好珍惜的友谊; 有可能里包恩在暧昧关系中会出现令我无法接受的一面(虽然我还挺想知道的),到头来又不了了之。 再进一步问:万一成功了,然后呢?这可不是异国恋的程度,直接跨了世界。我能搞定这其中衍生出来的各种麻烦么? 而如果决定把感情压在心底,始终只当他的一个雇主、朋友、熟人,似乎省事得多。 只要不去冒险,自然不会失望。 这也是很多人之所以选择暗恋的缘由。 但是有提问就有答案,有答案就有对策。我不喜欢在由一个主要问题延伸出来的无数分支中浪费精力,权衡过后,立刻做出了决定。 我的想法很简单。 不去做就不知道会怎样。我想知道,所以我去做。并且作好面对最糟糕的结果的准备。 毕竟我已然无法坦诚地说,我不希望里包恩跳槽之类的要求中没有夹带任何私心。那么如果要努力伪装,还要朝夕相处,还要天杀的上班,烦心的只有我自己。 只是不打算追,也不打算试探。 诚实点讲,我没那么多精力。况且我也不指望我的心情能瞒过杀手的审视。 做到坦坦荡荡就算好了。 目前来说,搞清楚里包恩的态度是第一位。我需要主动地把握住对彼此都恰当的距离感,稍加观察,免得误事。 不过困难的是,他的心思放在平时还很好领悟,但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时刻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今晚就是一个例证。 回到家时,史卡鲁正在打游戏。他的通讯小手表被无情地闲置在枕头边,早已没有当时日日夜夜抱在怀里盯梢的劲儿。 我拉着小鬼和里包恩吃了个晚饭,便一如既往地各做各的事,时不时搭话闲聊。 在手机上回了几封邮件,便没有额外的工作。天时地利人和,我吃饱就开始犯困,今天决定早点睡。 给保镖打个地铺的计划自然提上日程。 或者不如说现在更有必要分床睡。我一点也不想挑战自己的自控力,搞不好会失眠。 “好麻烦。”我不禁在心里偷偷发牢骚,暗暗想,“他能不能变回去啊。” 但里包恩当初指望长大成人指望得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算再有一个变小的机会摆在他眼前,他估计也会目不斜视地踩过去。 于是我洗了个澡,换上长袖长裤的睡衣,马上回房开始翻衣柜。 结果压箱底的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我记忆里有塞到里面的备用铺盖。 “……”我背手站在衣柜前沉思。 里包恩之前在我的严酷督促下把他那些只剩下纪念意义的超小号cos服收了起来,因此如今看着还比较顺眼:我的衣服基本挂在左边,他的在右边。留下的剩余空间还绰绰有余。 定睛一看,这家伙衬衫和领带的颜色还比我鲜艳丰富。 想了想,关上柜门,我去客厅找了一圈。没找到被褥,找到失踪蒙尘已久的小毯子。 刚开始上班的时候我还买了个毯子睡午觉,后来用得越来越少,也就忘了放在哪。往后的日子一埋头趴桌就睡,早就没有当年的细致了。 怀念一秒,塞回储物柜。它估计最多只能盖住里包恩的四分之一。 我空着手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沉默片刻。继而转头问人:“史卡鲁,你有看到家里备用的地铺吗?” 戴着头盔的小屁孩盘腿窝在电视前,游戏机接投屏。他打到一半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悚然连按错了好几个键位,吱哇一顿乱叫。 “什、什么?等等……哇啊!可恶的蠢龙吃本大爷一刀!那个那个,什么地铺?没没没有啊,我发誓我动过的柜子只有冰箱!” 那就奇怪了,也不至于是进了贼。谁家小偷会费尽心思把被子卷走? 正凝重地思索一会儿,我再看向里包恩,“你有看见吗?” 男人舒舒服服地坐在真皮沙发里,两腿交叠,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报纸。“没有。”他头也不抬地回道。 这副显然有诈的样子是一点也不遮掩啊。 我顶着死鱼眼盯着他,“真不知道在哪?” 里包恩喝了口茶,旋即不着痕迹地微微勾起唇角。 “不知道。” “把我的被子还回来。” “不知道啊。” 玩我是吧。 我认真打商量:“我打地铺,床给你睡。” 里包恩岿然不动:“喂?信号不好。Ciao ciao(再见再见)。” “谁在跟你打电话啊!想蒙混过关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吧!” 此人搞恶作剧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就算忍不住想借此猜测他的态度,我也无从下手。说白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小动作除了整我、听我吐槽、看我无语以外能有什么像样的动机? 总不能是单纯想和我继续共用一张床,只是因为不好意思说才用这么幼稚的方式达成目的……不对,好像有这个可能。 床确实更舒服。换位思考一下,家里的沙发窄小,又睡不惯地铺,不太好直接提出睡床,所以旁敲侧击试探我的意愿,未尝没有道理。 男人心海底针。 我颇感头疼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怎样我都算不上吃亏。平心静神,心无杂念,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就当督促自己这几天抓紧时间找新房子。 坚决不同床的信念不争气地动摇。我知道只要我真的不想或是觉得冒犯,里包恩不会油盐不进。但我只是退让一步。 在床中间放了保镖当时在冲绳打回来的海豚等身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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