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白相间的玩偶憨态可掬,柔软温良,微笑地趴在中心线上。 我表态:“一起睡可以,但是不能超过海豚。” 晚十点半,卧室里。穿着睡衣的里包恩抱臂站在床边,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玩偶。接着,他瞧向我,仿佛真心难以理解地挑起细长的眉毛。 “你个别时候也会搞这些没用的东西啊。” 我冷静地破防:“不许说它没用,哪没用了,怎么没用了,它起码可爱。况且腾半个床给你睡就不错了,你现在占地面积很大啊!挤到我的话很影响我睡眠质量。” 里包恩老神在在一哂:“是么?昨晚你倒是睡得挺香的。” 还好意思提?!他不提也罢,提了就来气。我顿时耳颊发烫,半跪在床沿,直起身,硬着头皮面对面抗议: “那不然你想我一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像具尸体一样横着进公司给领导一点生化危机震撼吗!今天晚上不准扒拉我!” 放完狠话,我坐到属于我的一侧,抓着被角蒙头就躺。面朝墙壁。 被褥随着降温而加过厚,绵沉地笼在头顶。空气闷钝,半张脸与耳朵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怦怦的心跳声便在四面八方波动;在喉咙里,在眼皮下,在每一个既远又近的地方。 好吵,略烦。 我闭上眼,听不清被子外轻微的杂音。里包恩的动静向来很小。我只知道有谁关了灯,随即,后侧床单隐约下陷,似乎稍微翻了个身。 一片寂静。 我警惕了一会儿,贴着脊背的海豚抱枕毛茸茸的,没有别的响动。 数了一百二十六只羊,我对自己说了好几遍杂念退散。捱不住困意,所幸是顺利陷入梦乡。 第二天又是自然醒。我迷迷糊糊抬起眼睑,映入眼帘的却是眼熟的睡衣领口。另一人的气息潜移默化般围拢而来。鼻尖几乎嗅到体温的热,触及呼吸的起伏。 我当即一个清醒,察觉到后背压着什么。伸手一摸,海豚君的肚子。 “…………” 我怀疑人生地僵直须臾。 枕边人侧身睡得相当安分,反倒是我像个虾米一样缩到人家胸前。这个看起来疑似我睡蒙了自发翻身滚过来的情况对本人十分不利。 竭力不发声响地坐起身,我反手搂起抱枕。 扭头一瞥。很好,没睁眼。 我把毛绒海豚放在床头,捂着脑袋翻身下床。顺手拿走充饱电的手机。 洗漱,穿戴齐整。里包恩走出卧室。吃个早饭,给史卡鲁留点饭钱,到玄关换鞋,开门。 我拦下握着门把准备关门的保镖。 “我们分前后去公司。”我说。 里包恩拎着他的电脑包,看着我,另一手稍一使力,不由分说合上门扉。咔哒一声。 “新奈,”他语气如常道,“我觉得这些没用的办法,你用一次就够了。” 我看着他。里包恩好整以暇地注视着我,单手插回兜。我有种刚梳理好的头发都变得凌乱的错觉。 我梗着脖子强调:“有没有用我说了算!” 里包恩:“再不走就迟到了。” 我:“我知道!倒是你那个包到底有没有用啊,昨天也没见你打开过。” 里包恩低哼一下,沉着声道:“这可比什么都有用。” 杀手拉开电脑包。黑黢黢的包内赫然嵌着两把捷克CZ52手枪,备用的大容量弹匣,几枚图案各异的诡异子弹,还有一个手榴弹。 我一脸空白地盯着他(嘴角颇为自得的微笑)和他心爱的小电脑包。接着礼貌地沉默两秒,纵容点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好,收起来吧。”别在公司打开就行了。
第61章 星期五从领导的啰嗦开始。 早上, 作为后辈的里包恩跟着我上班。周末近在咫尺,连我们部的气氛都肉眼可见地松弛懒散下来。大家摸摸鱼,找新人套套近乎, 半天就转瞬即逝。 午休的时候我带里包恩吃了食堂。小憩十五分钟, 迎来躁动的下午。 三两个积极的同事主动承揽了组织饭局的活计,确定人数、敲定时间与地点, 我基本跟着大家意见走。最后也不出所料,选了某家评价不错的居酒屋:人均消费不高, 中规中矩, 总归不会出错。 一下班,有的人驱车直奔聚餐地, 有的人则打算回家收拾一趟。 我懒得回。正好还有一些事亟待处理, 加了会儿班。 再从电脑前抬起头时, 部门的同事走得都差不多。办公室里一时寂然无声。我捏了捏泛酸的肩颈肌肉, 伸个懒腰。越过桌角生机蓬勃的盆栽叶片,瞟见斜对面的工位上仍坐着个人。 里包恩斜斜地靠着椅背,手肘撑在扶手上,正支着脑袋闭眼休息。 记得先前有人邀请他先一起去居酒屋点菜,看来是都拒绝了。 如今没有别人, 天花板的灯只开了我头顶的一盏。光束明亮、鲜活而温情,静静地垂青于一角, 与几乎和室外渐暗天色融为一体的其余区域形成一种模糊的过渡。昏与亮, 沌与清。令眼睛疲累地发涩。 男人倚坐在昏暗里,面容轮廓晦明不清。但还是看得到蜷在脸侧的柔软鬓发,低阖的眼, 从袖口里露出的手腕的肤色。 我忽然想要叹气,并不带任何含义。我也这么做了。然后安静地托着脸颊, 花了几秒钟,光是发呆似的记着里包恩的睡脸。百无聊赖地放任这短暂的,在人生里微不足道的时间被浪费。 为什么会喜欢他呢。我不带答案地想着。 没有掩饰的注视很容易被察觉。 不久,他睁开眼。 坦坦然迎上目光的一瞬,我顿了顿,留给他一点开机时间。随即开口道:“午休没睡着么。” 里包恩乌黑的眼睛盯着我,神色莫辨。 “算是吧。”他回应。 “那待会儿别喝太多了。”我放下手,从亮堂堂的工位上站起身,走两步关了灯。 唯一的光线熄灭。即使还没到真正的夜晚,室内也总比外边更暗。我拎起收拾好的公文包,保镖正好也站了起来,一起下了楼,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等我们抵达目的地时,竟然成了最迟的来客。 周五晚上的居酒屋依然灯火绰绰,人声鼎沸。一掀开深蓝色的帘子,热气与烟火气便扑面而来,食客形色各异,聊天拼酒声此起彼伏。 我找到部门预订的榻榻米包间。有到场的同事分坐两排,稀稀拉拉的,并没有坐满,但也相当热闹。笑着说话的、抱怨工作的、埋头看手机邮箱的、顾着夹菜的——注意到我和里包恩的到来,都纷纷放下手头的事,好几重奏地叫唤起来。 “新奈、里伯山君,这里这里。” “好慢啊——” “诶——约会去了?” “我们才不等你们哦,早就开吃五分钟了。” “友寄新奈!!你说还有谁比我更懂你!还不快来?”这位一看就是菜没吃两口就开始喝酒,兴奋又夸张地嗷嗷举起一大杯盛着白沫的扎啤。 “某些前辈不会是趁我们走了就欺负人家吧?” “你们什么时候见我欺负过人了。” 我边脱鞋边吐槽,把包放到一边,“少管那么多,给后辈君腾个位置。” 社畜们笑嘻嘻地挪了挪,挨近些,空出两个相邻的座位。 盘腿坐下,菜单便被塞进手里。 我看了两眼,饭桌上的小菜已经很丰富,没别的特别想吃。于是递给坐到身侧的里包恩。 “说起来——”对座的同事抬高声调,开启新话题,“里伯山君的品味很好啊,穿得比我们部某些老油条好看多了。” 另一头的男性老油条们顿时一阵骚动:“你骂谁呢?” 我接过旁边递来的扎啤,闻言闷笑。转头一看,保镖的画风确实在一众白衬衫黑西裤里脱颖而出:一身浅咖色的细条纹西装,灰衬衫,红领带,显高显瘦,随性又得体。 公司虽然在着装上有正装规定,但没有具体到要求穿什么颜色和款式。而且相对而言管得不严。 比如有要求女性职员穿高跟鞋和包臀裙,实际上一部分人还是穿着平底鞋和裤子。 遇到恶心的上司拿着装来说事的情况并不少见,不过以我们这来说,高木自己都喜欢穿得花里胡哨,自然从来没管过下属的装束。平时同事们都是在正装范围内什么舒服穿什么。 当然,精力欠缺的社畜很多都没心思在上班期间打扮。我还见过衬衫穿反的家伙,顶着一头来不及打理的鸡窝毛就抱着当水喝的咖啡走来走去。 “啊,还有还有。”另一位同事又提道,“那个领带夹也很漂亮,看起来是有刻字吗?” “我有看见!好像是Reborn吧?”这些人压根没给后辈留回答时间,立刻就此聊开。 “重启?” “重生啊,我的妈。你高中英语没挂科吧。” “不是差不多嘛……诶,这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里伯山君?” “是啊。” 里包恩已经跟回了家一样松弛感十足地吃完了半碗饭,耐心道,“这是有人送给我的。” 谁问你了。我腹诽着喝两口酒。 斜对座的酒鬼伙伴说要拍个碰杯照片,我便把酒杯伸过去,等她举着手机调整视角。 而另一边,收到答复的同事们果然八卦地惊叹了好几声。 “是礼物?送领带夹?” “不会还是女性朋友送的吧。” “这么一说,里伯山君有女朋友了么?” 里包恩:“还没有。” 听热闹的几人:“哦哦——诶——” 旁边的男同事适时开玩笑道:“那我有机会了?” 饭桌上登时哄堂大笑。 “走开啊!你不是都和女友订婚了吗?” “而且退一步说也轮不到别人吧,没看里伯山君都戴起来了吗?” “别管他了,这家伙每次开玩笑就跟被触发关键词一样,上次也是。” “上次?” “上次可搞笑,有个销售部的半天没收到他的答复,问他在干嘛,他说在想你。” “噗……好恶俗。” “然后被领导抓去骂了,我都说了口嗨不可取吧。” 被当面说坏话的男同事刚灌没两口酒,不服气地扯起嗓子:“我这叫风趣,你们懂什么啊?没事叫我‘这家伙’,需要热场子的时候就叫我‘大人’。滚滚滚。” 闹腾腾的气氛炒热、拔高到一定程度,便又像扬起一把沙似的,片刻便轻飘飘地落下。一个事情的讨论价值被嚼烂了,见了底,于是在碗筷碰撞声中静了两秒,才拨出新话题。 “我说啊,之前那个人事离职……” “嗯嗯,对了,上回……” 总而言之,绕不出生活里的琐事、旁人的八卦与对上司的吐槽。 我不时接话,偶尔一起笑。然而心里装着些不大不小的事,主要只是听一听,吃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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