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一眼方窄木桌上的餐盘,还剩三两串基本冷掉的烤串。啤酒也没喝完。 作为请客的一方,我是无所谓浪不浪费,只要没饿着别人就行。拎起包,起身结账。但该揶揄的照揶揄不误:“最开始是谁说肯定吃得完的?” 黑尾穿上外套跟来,音调七拐八绕。 “被某些人的恩爱秀饱了——” 我和善地瞥去一眼。不识时务的男社畜捋着西装外套领子,笑嘻嘻。 出店。 城中的夜常常黑得不彻底,在角落晕沉沉地浮起红得显脏的光污染。街区华灯蜿蜒,正值双休,出行的市民络绎不绝。 我与这位朋友回家的方向不赶巧。 在门口分道扬镳前,黑尾煞有其事地发表一段致谢总结: “谢啦,吃得很开心。”他说,“还掌握了朋友的感情近况八卦,这次真是没白来。” 我挥挥手赶人。 “不客气。” 这爱操心的家伙又多关心道:“对了,既然你都谈上了对象,那小鬼还跟你住吗?不太方便了吧?” 小鬼啊。我转念一想,干脆一劳永逸地敷衍过去。 “他之前生病,跟他爸回意大利老家了。” “诶,没事吧?这算离职了么。” “听说没大碍。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需要保镖嘛。” “这样啊。” 黑尾见我半个身子都表现出即将转身走的模样,也抬起手暂别。 “虽然不知道赞助商先生和我的想法会不会一样,”他悠哉的声音渡在晚风里,“但还是建议你回去多观察一下人家的心情哦。” 我本是随口一应,与他道别。 结果晚上回到家,推开门。发现客厅的灯开得明亮,却一个人也没有之际,我竟仍是不可避免地联想起靠谱程度成谜的老朋友的劝告。 随手把挎包丢在柜子上,我踢掉鞋子,快步绕出玄关。 “我回来了。” 没人应。 浴室里有淅淅沥沥的淋浴声,不清楚是谁。我先去卧室看了一眼,没人。便噔噔跑到浴室门口。 礼貌地敲一敲。 “我回来啦。”贴着门再说一声。 不出片刻,里头混杂着水声,闷而模糊地传来熟悉的嗓音。 “嗯,听见了。” 是里包恩。 也许是我先入为主的错觉,他答复的语气似乎比平时更沉,更没什么精神。可就算只当这是错觉,以理智判断,也不太对劲: 虽然工作日总是同进同出,但不免也有几个周末会各自行动。 从往常的经验上看,我每次回来打招呼,里包恩有时会正常接“你回来了啊”,有时视情况会说我回得慢,或者直接开启一个话题聊起来。 这次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我闻言,结合黑尾军师的声明,不禁立马放心上重视。 毕竟事关感情的安全感问题,懈怠可就糟了。仔细一想,这位保镖从一开始就称不上什么心胸宽阔的类型,反而像猫咪似的一不顺心就会邦邦来两拳。 没伸爪子,不算真痛,但就是一点瘪也吃不得。 忽然这么一想,我好像偷偷猫塑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难道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与怜惜感的第一步就是莫名觉得对方像某种小动物么? 算了。只要我不说,里包恩就不知道。 我敛回复杂的心绪,决定以防万一试探一下。继续靠着门缝呼唤: “我说我回来了。” 没回答。 不妙。我侧耳听了一会儿,连水声都没了,再严肃地轻轻敲敲门,“里包恩,你不高兴——” 下一秒,门扉陡然从里面拉开。浴室里的暖灯光线就着温润的空气迎头涌出,却被男人的身形遮挡,在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我始料未及,话音一顿,才如同惯性般放慢播出: “……了吗。” 不对。 里包恩一只手臂还撑在门框边,稍弓着身,低头盯来。我瞧见他斜飞入鬓的细长眉角微微挑起。 “你黏在门上叽叽喳喳说什么呢。” 神情正常,语气正常。 我目光从他的脸上滑落而下。映入眼帘却是沾染水珠的脖颈、锁骨与颈肩。 欧洲人白皙的细腻皮肤被热水澡闷得隐隐泛红,惹了半身朦胧水汽。灯光打下,甚至将肌肉曲线也勾出分明的轮廓。 一时间,纵然隔着半步距离也仿佛能直接触碰到赤-裸的体温。 我登时如临大敌,霎时动摇的自制力被理性反复鞭笞。当即拿手背半捂着倏地发烫的脸,后退一步,先发质问。 “你穿件衣服再出来啊!” 里包恩的视线随着我后退而稍微一动。 “我绑了浴巾。”他泰然自如地直起身,一副显而易见的心情好,“你又不是没见过,脸为什么这么红?” 两岁、十二岁和二十二岁能一样吗,这家伙平时穿得都那么严实,睡衣也是长袖长裤,我现在反应大一点怎么了!亏我还担心这人会不高兴!
第73章 实话说, 我不是没有产生过进一步的想法。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哪怕只是在呼吸都会让人觉得可爱。何况那么大一只男朋友夜夜躺在枕边——天气愈发冷,他又体温高, 睡着睡着就不自觉想往那边靠近。 毕竟都是朝夕相处过的人。虽说外表发生巨变, 导致莫名的不太熟的割裂感,但芯没有变。所以在跟里包恩强调暂时不能乱动我之后, 我其实没多久就度过了不习惯的心理生疏期。 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两天。 那两夜里杀手都睡得非常乖。第三天晚上, 我本来加了会儿班就累, 也只满脑子想着倒头就睡。可睡到一半被冷醒,伸在被褥外的手脚都泛着凉。 迷迷糊糊地忙缩回被窝, 却没能立刻暖起来。手还能揣着捂热, 凉飕飕的脚只能自发寻找被子里温度高的部分, 探一探, 碰到某人的腿。 隔着睡衣布料也暖乎乎的。 我想也没想便翻过身,蹭到暖炉边上,悄悄暖脚暖手。 不久,困意不着边际地蔓延。半梦半醒之时还有感觉到被搂到怀里的动静与触感,但不出两秒又昏沉入睡。 再醒来, 几乎与保镖贴在一块。 他一只手臂搭在我腰侧,另一只则被我枕在脑袋下。我慢吞吞地爬起身, 意识到后半夜是压着他的手睡的, 难免有点不好意思。 道了歉,关心一下会不会手麻了。里包恩却只露出不痛不痒的表情,反问:“你当我是什么人?” 臭屁鬼, 没事就行。我敷衍,“好好, 很厉害。”边起床洗漱。 这天之后,同床共枕基本没再刻意保持距离。 有时是我一关灯就进被窝,把他的肩膀当枕头;有时我自顾自睡一边去,过一阵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我伸手,摸到柔软的耳朵、发丝,勉强睁眼亲一口额角。这回也能自然地抱着睡过去。 不过第二天醒时更多是各躺各的状态。还是自己睡更舒服。 在这样约等于零距离的接触中,要说没有任何冲动是不可能的。 里包恩的情况我不了解,迄今倒也没发生过什么尴尬的事。至少我作为一个正常且不反对婚前性行为(在我看来这种事等婚后再磨合就晚了,到时候过得不开心更麻烦)的成年人,偶尔睡前亲热,脑子里多少都会闪过几个上不了台面的想法。 然而恰逢公司里所有人都忙成狗的阶段。 这种下班后的麻木并不是令人生无可恋的麻木,更称不上沉重得抬不起一根手指的疲惫。相反,它能留出一点力气:非要支棱起来,也行,但也只是也行的程度;说真的想做些什么事吧,好像又没那么想。 这是由内而外的麻木。是对任何事生出半分钟兴趣热度就没有精力支撑的疲萎。是刚把恋人抵着吻上头后,都有上下其手的欲念与暧昧的氛围了,却忽然想到“唉,明天要加班”。 看一眼将近凌晨的时间点,思及拖泥带水的项目,踢皮球的领导,一天的疲累便顿时直逼天灵盖。 忘记静音的邮件声再一响,无欲无求。 想想算了,先睡觉吧。反正也没买安全措施。 不说隔天会没精神,单就这种进一步拉近关系的举措,没有万全的准备和舒适的心情,我一点都不想将就地尝试。 所以综合各方因素,目前为止我连里包恩的衬衫纽扣都没解开。 自然是什么也没见过。 于是对着新鲜出浴的异世界男朋友,我很没底气地沉默片刻。最终仍是以“不冷吗”为由,勒令他穿衣服。且提出我一身烟熏烤肉味,马上也想洗澡,催他赶紧把浴室腾出来。 里包恩老神在在地换上睡衣,回了卧室。 这人也许是待久了无所谓,或是长大发现偶像包袱不如兴趣重要,原先十二岁时只穿简单的纯色睡衣,现在多买了两套都带图案。 一套黑底带波点。一套我挑的,上白下灰,正面绣着一只卡通黑猫头。 目送猫头离开,我才微妙地缓了口气。到玄关收拾东西。 从挎包里拿出手机,新消息便弹了几条出来。 两条是黑尾问到家了没,一条是玩得好的同事,剩下的是史卡鲁。 由于我虽然不怎么管小孩到哪浪,但太迟都会发信息问一嘴。史卡鲁慢慢也习惯了,如果晚回或者不回,都会主动来跟我说。 我点开。边回讯息,边拿洗浴用品进浴室。 铁朗:【我到家了】 铁朗:【你安全抵达了没,到了回复1】 我:【1】 同事:【小新奈,明天我们几个打算去卡拉OK(笑),你来不来呀】 我:【有约会喽,你们去吧】和床约会。 史卡鲁:【今天特训!我睡基地】 他说的基地实际上就是小红的家。但手下们的家各有难念的经,平时最多没事住两天,没办法长留。 可怜的朋克小鬼最后还是得回来直面可怕的前辈。 史卡鲁:【[语音通话已取消]】 史卡鲁:【又按错了!!】 我回复:【知道了,替我向那些孩子问好】 回完放下手机,搓个澡。 直到穿起干净的睡衣,吹干头发,闻闻没再有烤肉味,这才舒舒服服抱着脏衣篓去投喂洗衣机。 接着懒在客厅沙发玩了会儿游戏。 等洗衣机工作结束,晾好衣物,时间也不早。 抱着手机晃进卧室之际,里包恩已经靠在床头。被子盖着腿,一如既往地捏着一大张报纸在看,气质悠闲。 我觉得他再戴个老花镜就差不多是个标准的退休人士了。 见我进屋关门,杀手抬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瞥来一眼。旋即又很快收回目光。 “明天有什么安排?”他语气平淡。 “吃饭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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