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如今待在玄真观,不好再跑出来跟别家交际,因此只是叫徐氏在外头打听着些。 贾珍如今对于成婚却没什么想法,如今多好啊,府里的事情有老妈管着,有钱随便花,家里外头都随便玩,荒唐的事情只需要避着一点徐氏便行。 像是如今腊月里头,徐氏忙着过年的事情,庄子上送来的诸多年货,得分出一些来,分给荣宁街上的族人,府里得力的下人也得分一份,有好东西,还得孝敬一下隔壁老太太,总之,每日里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真心期盼赶紧有个儿媳妇嫁过来给自己打下手。 贾珍却在外头花天酒地,三五不时便与一帮世交子弟饮酒作乐,又请了几个楼子里当红的头牌出堂,听曲唱戏,喝多了便玩上一出大被同眠的游戏,只闹得乌烟瘴气。 这些地方鱼龙混杂,自然有好事之人在外头说这些事情,以至于贾珍的名声简直如同江河日下,虽说不至于落得色中饿鬼的地步,但是别人说起来,也得说一声荒唐。 徐氏原本还请娘家人帮着贾珍相看一下,结果没几日,娘家嫂子就找上门来,只说这事自个爱莫能助。见嫂子支支吾吾,徐氏追问了半天,对方才委婉地说了贾珍在外的名声,徐氏只听得头晕目眩,她以前就是觉得儿子娇惯了一些,略有些肆意妄为,但是素来在她面前还是比较体面的,结果如今竟是变成这副模样,只气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徐氏白着脸给嫂子赔了罪,回头便大发雌威,命人将贾珍身边的长随小厮在府里的都绑了来,传了板子,就在院子里面打,先实打实打了二十板子,徐氏才开始问话。 这些下人一个个可不是什么宁死不屈的性子,何况打他们的还是家里老主母,只得老老实实将贾珍这些日子的行为举止给说了一通,比起徐氏嫂子说得还要不堪,徐氏越听越气,只叫人去寻贾珍,叫他回来,要是不肯回,直接绑了再说。 贾珍如今已经是宁国府的主人,一干下人如何敢得罪,最后徐氏挑来挑去,直接挑上了焦大,吩咐道:“你是府里的老人了,跟过老国公爷的人物,便是珍儿,也得叫你一声太爷,如今珍儿这般,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便麻烦太爷走这么一趟!” 焦大早就看贾珍不过眼,只是他素来嘴坏,又颇有些居功自傲的毛病,每每喝多了便满嘴胡沁,便是贾敬在的时候,也不喜欢用他,只是给钱好生养着,如今徐氏在他面前给足了脸面,顿时就生出了几分雄心来,当下拍着胸脯说道:“太太放心,有我焦大在,定不叫大爷走了歪路!”
第91章 贾珍是被焦大带着人从妓女被窝里拖出来的, 见他醉醺醺的还要胡说八道,焦大也不客气,直接将贾珍解下来的还带着脂粉香的汗巾子就往他嘴里一塞。也就是焦大还有些主仆之义, 要不然的话,依他的性子,直接就用自个的袜子塞了。 贾珍本来醉得厉害, 等被焦大往院子里雪地上一推,顿时清醒过来, 一看一边的焦大,顿时骂道:“好你个焦大, 竟敢这样对我,别以为你跟过老太爷, 我就不敢收拾你……” 徐氏脸色铁青:“你收拾谁啊?焦太爷是我派过去的,难不成你还要收拾我不成?” 贾珍这才发现徐氏站在那里, 顿时有些心虚, 忙跪下说道:“儿子见过太太,不知道儿子做错了什么, 叫太太这般震怒,儿子一定改!” 徐氏冷笑道:“你能做错什么啊?你都是宁国府的当家人了,做什么不是应该的?我就是个老不死的,就该给你腾出地方来,免得你想要胡闹, 还得在外头找地方!” 贾珍被唬了一跳,他这会儿心中还是有些敬畏的,何况, 徐氏也就罢了,这个亲妈多说几句软话, 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他亲爹还在呢!贾敬教子也是贾家的传统,所谓棍棒底下出孝子,但凡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地方,碗口粗的棍子就打过来,不打得你皮开肉绽誓不罢休!贾珍想着之前挨过的几次板子,顿时就觉得骨头都疼了起来,连忙磕头说道:“太太这话说的,儿子都要无地自容了!儿子不肖,惹了太太生气,百死莫赎,还请太太暂息雷霆之怒!” 见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儿子嘴里竟还都是虚言,没有一句实在话,徐氏也懒得再跟他多说,直接对着一边的焦大说道:“焦太爷,你受累,将这孽障押到祠堂去跪着,叫他对着祖宗,好好想一想,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贾珍见徐氏这般,知道不能善了,不过还是横了焦大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准备去祠堂,心里头却是乱成一团,他如今可是贾家宗族族长,结果被亲妈勒令去跪祠堂,以后这个族长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哪知道才不甘不愿走出去几步,就听到了徐氏的警告之身:“你如今年纪也大了,翅膀硬了,但是,我一个老妇管不了你,你还有个亲爹呢!便是出了家,也断绝不得血脉亲情,你要是不好好反省,别怪我去玄真观哭求你父亲,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才叫不能善了!” 贾珍这才被吓住了,连忙又跪了下来,说道:“太太,儿子知错了,这就去跪祠堂!” “行了,你去吧,祖宗有灵,只盼着你能痛改前非,真要是不行,未免你遗祸家族,那我跟你爹也只能痛下狠心了!”徐氏看着儿子狼狈的模样,也觉得可怜,但是,却不敢心软,真要是心软了,只怕这宁国府偌大家业,就要败在贾珍手上了。 焦大将贾珍拖回去的事情压根没有瞒着别人,这也是徐氏故意为之。毕竟,贾珍先前给人留下的恶劣印象实在是比较鲜明,你总不能就将他在家关几天,就说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吧!怎么也得显出宁国府这边的态度来,然后将一个崭新的贾珍推出去,这才能叫人信服。 首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荣国府,贾史氏听了,难免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珍哥儿一贯胡闹,他娘早该管管了,好在如今管起来也不迟!不过,他还没成亲呢,比个孩子也大不了几岁,也不能过于苛责了些!” 好话坏话都叫贾史氏说了,其他人嘴上说还是老太太你有见识,心里头却是撇嘴,你自个也没管得住自家儿子,说隔壁干什么! 倒是京中其他人家,对宁国府这般作为有些刮目相看! 之前瞧着贾珍那副德性,大家都觉得宁国公一世英名,都要被贾珍一番胡作非为化作流水,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如今贾珍还算年少,浪子回头还来得及。 平王府那边,顾晓听夏云说了那一日的事情,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贾珍若是真的能痛改前非,那倒真是一件好事,就怕徐氏在的时候老老实实,徐氏一走就故态复萌。 顾晓觉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贾敏那边却是暗自欣喜。 她之前不幸小产,很是将养了一阵子,只是小产伤身,按照大夫的说法,最好近几年都不要有孕。林家几代单传,纵然林如海对贾敏体贴备至,贾敏总不能跟林如海说,自己比子嗣重要吧!因此,之后,贾敏就亲自给林如海挑了几个好生养的姬妾。 林如海是这个时代标准的士大夫,嫡妻可以跟自己并肩而行,但也不反感姬妾的存在,不过在他眼里,侍妾就是个玩意罢了,就算是生了孩子,也是替主母生的,别想着什么给侍妾自己抚养,都是要给嫡妻养着的。因此,贾敏既然安排了,他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了下来。 贾敏面上贤惠,心里却是酸涩。她跟林如海感情深厚,自然不乐意容许他人来分享,只是却碍于子嗣的缘故,不得不如此,这般心情,无法与林如海言说,只能跟娘家人说。 她倒是跟张氏姑嫂情深,可是这等事情,她在张氏那里也开不了口。毕竟,张氏生了两个儿子,自个那位大哥屋里也是姬妾众多,如今与张氏也就是相敬如宾罢了。因此,她只能是跟贾史氏说,哪怕贾史氏其实很难给出指导性的建议,毕竟,做丈母娘的也不能跟女儿说,女婿断子绝孙有什么了不起,你只管顾着自个就是!只能是安抚女儿,即便姬妾先有了孩子,最终还是嫡出为重,叫贾敏仔细养好身体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贾史氏还是给了贾敏许多心理上的慰藉的,如今又住在京城,能够经常归省,贾敏对娘家自然愈发依赖,只是,对于娘家如今的情况,也是暗自担忧。 荣国府也就不说了,大房二房不和的事情早就人尽皆知,贾史氏搞平衡搞得直接玩脱了,也就是表面上保持着老封君的风光。这也罢了,贾赦因着之前之事,俨然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而贾政呢,倒是读过几年书,偏生并无多少实干之才,又不谙世情,只解打躬作揖,终日臣坐,据说如今在工部俨然成了个吉祥物,大家有什么事情都绕开他,好在即便出了什么事,也用不着他承担责任。但是,他能一辈子如此吗?倒是下一代颇有些兴盛的架势,贾瑚贾珠都还算聪明勤奋,再有个二三十年,也该脱颖而出了。 倒是宁国府,以前贾敬在的时候也就罢了,只是贾敬因着宫变之事得罪了圣上,不得不以出家来避祸。结果他倒是跑了,倒是将儿子贾珍完全给放了手。 徐氏一直在府里,许多事情不清楚,但是贾敏却是在外头听过不少关于贾珍的传闻,若只是贪花好色也便罢了,少年风流也就是个谈资,但他因着贪花好色,与人争风吃醋乃至仗势欺人,那就过了!长此以往,祖上的余荫都要被他消耗尽了。 如今徐氏能及早发现贾珍的诸多作为,重整家风,宁府就算一时沉寂,也还有兴起之日。 贾珍在祠堂跪了三天,水米未进,要不是徐氏心疼儿子,允许祠堂燃烧炭盆,贾珍只怕都要冻出病来。饶是如此,贾珍这次也是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甭管有没有心服口服,老老实实当着徐氏的面,将自己的错处一一说了出来,又恨不得赌咒发誓,自己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振家业,不堕祖风。 也亏得贾珍年轻体健,换个人,这般折腾,只怕非得大病一场,贾珍也就是休养了几天,就活蹦乱跳起来,只是性子却是变得有些阴鸷,看谁都不顺眼,要不是刚刚吃了大亏,只怕立马就要发作。不过他也算是能忍,硬是摆出一副悔过的模样,还跑到荣国府给贾史氏磕了头,又叫贾赦和贾政监督自己。 贾赦也就罢了,他如今那真的是只要事不关己,那就万事不理,贾政倒是说了几句规劝的话,只是贾珍口中答应,心中如何想,却又不得而知。 …… 顾晓也没心思理会荣宁二府的后续,如今府里除了服,这大年三十乃至大年初一都得进宫朝贺,这可是个苦差事,光是各种祭祀活动,就足够折腾了。为着圣上大年初一赏下来的所谓“年馈”,还真是不值当。末儿年纪小,顾晓不想让他跟过去折腾,因此,便将末儿托付给了在家的徒嘉泽,其实也就是托付给李氏了,李氏简直是受宠若惊,她没想到,顾晓居然还肯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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