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赶紧应了下来,立马起身穿了衣服,将被褥都收了起来,来不及梳头洗脸,就先去外头叫了几个粗使的婆子进来。 这毛毡子既然湿了,就算之后晾干之后,也不会再放到正房使用,主要是这年头的染料不太容易固色,过一遍水,再晒一晒,就会褪色,这放到屋里,就难免有些不像,说不得之后也就是赏给哪个下人用了。 等着一切妥当了,这丫头看着还趴在狗窝里面摇头摆尾装无辜的两条狗,忍不住指着它们说道:“你们两个小东西,闯了祸,倒是要叫我跟着收拾烂摊子!” 高嬷嬷听了,愈发没好气道:“这也是你的不是,小爷想着将鱼缸放在春凳上,你就得仔细想想,这春凳那么矮,上面还要放些衣服什么的,一个不小心给碰到该怎么办?小爷睡下之后,你就该将鱼缸搬出去,等醒的时候,再把鱼缸还搬回来,这不就行了?如今到哪里找个一模一样的鱼缸回来,等小爷醒了,还不定怎么闹呢!” 这丫头心里抱怨高嬷嬷就是个事后诸葛亮,怎地昨儿个晚上半句话都没多说,这一大早就教训自己。不过还是低头受教,又说道:“这事还得先报给娘娘听一听,别的不说,咱们不能时时刻刻盯着白白和花花吧,万一它们又作妖,那可如何是好?” 高嬷嬷听了,便说道:“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而且咱们屋里又是抬毡子,又是晒被子的,娘娘那边只怕早就看到了,要是不过去说一声,还不定当出了什么事呢!趁着现在小爷还没起,你先叫香蕙过来,免得小爷醒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跟我一块去正房,看看娘娘起来没有,没有的话,就先跟春香姑娘说一声!” 顾晓倒是已经起来了。这年头没什么夜生活,蜡烛点得再多,那光芒也不足以让顾晓生出熬夜看书的冲动,因此,如今的作息情况可比后世健康多了,一直就是早睡早起。 这会儿顾晓才刚梳了头,只松松挽了起来,一会儿还得出门,现在还是先让头皮松快一下。听得末儿房里的高嬷嬷和大丫头香兰有事禀报,不免笑道:“之前听说末儿房里叫人去晒被褥了,难不成昨儿个末儿玩了水,晚上尿床了不成?” 春香笑道:“是与不是,叫进来问问便是了!” 高嬷嬷和香兰一前一后进来,先蹲身行了个礼,然后才将昨晚的事情给说了。 顾晓不由笑了起来:“白白和花花竟也会争风吃醋了!这下就得叫末儿这孩子知道,什么叫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到底是要新欢呢,还是要旧爱呢?” 结果窗口挂着的那只鹦哥也跟着凑趣起来:“新欢!旧爱!新欢!旧爱!” 这鹦哥跟末儿算是老冤家了,末儿还是四足爬行动物的时候,就经常跟这只鹦哥对掐,每每鸡同鸭讲,弄得这原本在外头驯得好好的鹦哥,跟着末儿学了一堆婴语,好久才算是掰正过来,如今总算会说些吉祥话了! 结果这会儿骤然学着顾晓说什么新欢旧爱,顿时叫顾晓瞪大了眼睛,疑心以前就有人说过,不免有些出神。 倒是旁边几个丫头听得有趣,笑道:“娘娘这话说的,回头三公子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顾晓摇了摇头,说道:“我虽是说笑,但话却是正理,末儿虽说年纪还小,但是有的事情,也该知道一些了,起码得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得随他的心意的,他得知道取舍才行!” 几个丫头听着,不免觉得顾晓想得太多,末儿还是个孩子呢! 说话间,末儿那边也已经醒了,起来就闹着要看鱼,一看春凳上的鱼缸不见了,顿时就闹腾起来。 顾晓隐约听见了那边的动静,便吩咐道:“给他穿了衣服,送这边来吧,也将白白和花花,还有那几条小金鱼也带过来!” 末儿过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泪痕,叫嚷道:“妈妈,我的小鱼不见了!” 顾晓笑道:“哪有不见,不就在你脸盆里面吗?” 末儿凑过去一看,一个个分辨了一下,果然没少,然后就开始纳闷:“昨儿晚上它们还在鱼缸里呢,怎么今儿就到脸盆里了?” 顾晓一个眼神,春香就老老实实将事情说了一遍,末儿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两条这会儿似乎知道其他人正在说自己,都摆出一副无辜可爱模样的小狗,当下就不信了:“不可能,白白和花花那么乖,怎么可能去打翻鱼缸?” 顾晓招了招手,将末儿揽到自己身前,说道:“事实上就是这样,末儿,每个人的爱就是有限的,你以前只有白白和花花,但是如今又有了点点它们,你就势必要将许多时间和精力放在它们身上,这就会分薄给白白和花花的爱!白白和花花虽说是狗狗,但是,它们也会不安,也会嫉妒,为了让你继续将所有的爱都放在它们身上,它们才会想要赶走这几条小金鱼!如今,就是你选择的时候了!” 末儿年纪还小,其实很难理解顾晓的话,他只是说道:“那不能一边一半吗?” “你跟妈妈说没有用,你得跟白白和花花说啊?”顾晓说道,“它们还是小狗狗的时候,就来到了你的身边,跟你一起长大,你有哥哥姐姐,以后也会有许多小伙伴,但是它们的世界里面只有你,原本你到前头读书,陪着它们的时间就少了很多,如今再分一半给几条小鱼,它们是否愿意接受呢?” 两条小狗这会儿也像是听懂了顾晓的话,看着末儿的眼神愈发可怜巴巴起来,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水汪汪的,似乎立马就要哭出来一般。 末儿立马就犹豫起来,他喜欢这几条鱼,主要是小金鱼长得好看,色彩斑斓,游动起来简直跟跳舞一般,但要说真有多少感情,那是没有的,无非就是新奇。但是跟白白和花花比起来,这几条鱼就不够看了。 他伸了伸手,白白和花花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温顺地舔着末儿的手,末儿犹豫着问道:“你们真的不喜欢点点、团花它们吗?” 白白和花花可不知道点点、团花是谁,反正看着脸盆里的小金鱼,就是张嘴大叫起来:“汪呜,汪呜!” 这语气一听就很是愤怒,满含敌意,末儿不由有些沮丧,不过还是很快下定了决心:“好吧,既然你们不喜欢,那就算了!” “那点点它们你怎么办呢?”顾晓问道。 末儿伸手摸了摸白白和花花的头,有些没精打采地说道:“既然不能养在屋里,那还是还给辅表哥吧!” 顾晓想了想,说道:“其实鱼儿也喜欢更加广阔的水域,它们在鱼缸里面,稍微摆几下尾巴,就要碰到头,不得不转弯,只能在一丁点大的地方转悠,既然如此,那么,将它们放生到府里的河里,等到夏天你们去水里采莲蓬荷叶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看到它们,你说好不好?” 末儿听了,顿时高兴起来:“我记得河里要好多大鱼,也有红色白色的,应该就是小金鱼它们的长辈了,这样小金鱼它们也算是回家了!” 哄好了末儿,顾晓也松了口气,然后便说道:“那咱们先梳洗一下,吃了饭,一起送小金鱼回家,行吗?” 末儿用力点了点头:“好,吃过饭就送小金鱼回家!” “什么回家?”说话间,徒嘉钰也过来了,正好听到末儿的话,进来一眼就看到桌上那个脸盆,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猜出来只怕昨晚上出了什么意外,再看看正围着末儿打转的白白和花花,不由笑道,“是白白和花花闯祸了吗?” 末儿其实心里头之前也有些怪白白和花花,但是徒嘉钰这么一说,他反而维护起来,说道:“白白和花花才没有闯祸,它们只是难过了!” 徒嘉钰很快从丫头们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看着白白和花花的眼神不由有些惊讶,他在弘文馆的时候,听他那些堂兄们说养了什么细犬,猎狗之类,以后打猎的时候可以带着,他们一下子养不少猎犬,但却没听说有像白白和花花这样嫉妒心的,这简直不像是狗,竟是跟人有些相似了。 顾晓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跟两个孩子一起吃了早饭,就叫人抱着脸盆,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花园,将几条鱼倒进了河里,几条小金鱼很快一摆尾巴,就游到了水深处。 瞧着几条小金鱼一点也不留恋的样子,末儿忍不住扁了扁嘴,不过也没完全表现出来,而是蹲下来又摸了摸跟过来的白白和花花,说道:“这下可以了吧,以后可不许那样了,你们要是不喜欢,就跟我说,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徒嘉钰忍不住笑道:“白白和花花是狗啊,它们可不会说话!” 末儿却是固执地说道:“它们会跟我说的!” 徒嘉钰见末儿这般,便也不再多说,顾晓站在一边,只是含笑看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将这事解决了,他们也该出门了。 今儿个是庆王府的年酒,庆王是宗正,因此每年请年酒都排在前头,便是当年一干皇子都在的时候,也没人会跟庆王争这个先。宗室里各家对庆王府的年酒素来也是极为捧场的,能去的都会过去。 之前徒宏远还在的时候,庆王府的年酒,顾晓也都是会过去的,今年除服头一年,自然也不能例外。 顾晓对平王府的定位就是做宗室里头的边缘人,不要冒头,也别落后,去赴宴也是一样,去得不早不晚就可以。 隔壁雍王府并没有和平王府一起出发,主要是因为雍王妃没有出来,她前几日累得狠了,因此早早就跟各家说了,正月里的年酒就都不去了。各家也知道雍王妃的情况,自然都很体谅,不会因此生出什么不满来。 顾晓一个做弟妹的,总不能跟上面的大伯子同行,所以早就跟雍王府说好,到时候只叫徒嘉钰跟着徒嘉珩,她带着末儿去后头。 除了庆王府之外,像是宗室里头一些血缘关系已经远一些的王府,顾晓接下来便不去了,只叫徒嘉钰先去雍王府,然后跟着雍王父子一起出面就行。 比起雍王府和平王府,庆王府距离皇城更近一些,地段也好,面积也大。这也是难免的事情,开国那会儿封王的宗室,占的便宜总会多一些,越往后,宗室的待遇只会更差。 庆王能做宗正,也是因为他素来与人为善,对各家都比较客气,在宗室里头名声很好。 顾晓带着两个孩子到了之后,发现门口迎客的就是庆王府的子弟。庆王孩子多,最大的孙子都已经成婚了,最小的儿子也才比徒嘉钰大两岁,这会儿被派出来迎客,自然是人手充足。 徒嘉钰就被庆王府同辈的一个族兄引到了前头,庆王府还专门安排了暖轿,接了女眷和孩子往后头去。 顾晓之前对庆王府的情况也就是有个印象,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感受,这会儿亲眼一见,不由就咂舌起来。 难怪庆王占着宗正的位置不肯撒手,就他们府里这人口,庆王一旦不在了,除了世子这一支之外,其他各支哪怕不至于落到精穷的地步,也得数着银子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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