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达目的,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因此,安小六一定要找到厉真真信里提到的,样貌与狗哥一般无二的风流少年。 倘若对方是长乐帮帮主,自然是狗哥脱身,皆大欢喜。 若那少年不是,安小六也有理由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相似很正常”,带走自家傻弟弟。 四天后,安小六到达扬州。 此时金太夫人寿宴早已结束,安小六对狗哥的情况一无所知。 狗哥武功不弱,长乐帮的人想要他接手帮主之位,一定不会为难他,也不知道傻小子有没有被别人忽悠。 安小六赶着骡车在城内穿行。 扬州城的繁华较之金陵又多了几分闲适,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富贵儿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个暗中观察你的激进剑客。”】 她表情未变,宛如浑然不知一般跳下骡车,走进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 这一路风尘仆仆,安小六整个人像是土里滚了两圈,疾驰的马骡也已疲惫不堪。 伶俐的店伙计见状,趁机推销起热水业务。 两三盏茶后,她洗上了舒适的热水澡,只可惜待会还有事要做,不可以享受太久。 须臾,安小六依依不舍离开舒适的浴桶,用柔软的棉布擦掉身上的水珠,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黄昏时分,天边红霞漫天。 客栈里每张桌子都坐着人。 安小六低头吃着盘子里的炒饭,她桌前仅有一道菜,正是大名鼎鼎的“扬州狮子头”。 突然,一把名贵的剑“啪”一声拍在桌上。 剑的主人穿着青衫,长身鹤立,明明年纪不大却一副被江湖捶打过的模样,苦大仇深的。 【“一个近距离观察你的激进剑客。”】 ——激进剑客? 原来一路暗中观察自己的人就是他啊。 安小六垂下眼睛。 “借座。” 年轻的剑客惜字如金,并不知道自己白日的偷窥行径早已通过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被当事人知晓。 “随意。” 安小六咬了一大口肉丸子,余光瞟过剑鞘上五颜六色的宝石,心里有点羡慕。 她靠着朝廷的赏金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但因为没什么赚钱的本事,家里没有很大的进项,与那种有底蕴的世家还是有不小距离。 最直观的例子是,孔雀山庄连石头都是黄金的,而安小六现在也没能实现“金针自由”!!! ——这世上挥金如土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有我一个? 【“就是就是。”】 居家三年,远离红尘许久的安小六和富贵儿再次体会到久违的酸鸡心态。 年轻剑客说:“你是‘瘟神’?”年轻剑客说。 “……” 安小六并不是很想承认这个名号。 年轻剑客又说:“听说你下毒很快。” “还行。” 安小六觉得自己下毒的本事当世第一,但又担心居家多年,武林能人辈出。 就……还是谦虚点吧。 “我的剑也还行,”年轻剑客说,“不然我们比一比,是你下毒比较快,还是我出剑比较快。” 安小六沉默。 不明白年轻人为何武德充沛,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年轻剑客耐心等待她的回复。 ——考虑好了吗? 他原本准备这样问的。 然后,他发现自己好像只能停在“准备”阶段了。 终于,他的脸上露出“苦大仇深”外的第二种表情,震惊。 “是不是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安小六咽下嘴里的炒饭,表情平淡,“我劝你不要——” 她话未说完,剑客倏然起身,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划过虚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猝不及防,防不胜防。 年轻剑客不仅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腿也麻了! 安小六抬头,深琥珀色的眼睛透出些许笑意: “显而易见,比试结果出来了。” 若对手是西门吹雪,她大概会直接拒绝。 因为安小六实在没有把握赢如今的西门吹雪——据说他已不再需要剑,世间万物都是他的剑。 眼前这个有点面善的年轻人远不到那种境界。 剑客的神情变得很奇怪。 像是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颓然望着盘子里所剩无几的那盘“狮子头”。 因为他刚刚发现,自己麻木的腿又忽然恢复了知觉,喉咙里的堵塞感也消失了。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中招一样,他也不知安小六何时为自己解的毒。 他用一种复杂的表情说: “我叫谢小荻,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这次震惊的反倒成了安小六。 他竟是谢小荻! 厉真真的丈夫谢小荻! 安小六顿时明白自己为何觉得对方面善,年轻剑客长得既像爹又像妈,分明是谢晓峰、慕容秋荻五官拼接出的模样! 华灯初上,扬州城最大最气派的青楼。 一间灯火辉煌的厢房。 隔着薄如蝉翼的屏风,站在暗处能清楚看到房内的一切。 安小六终于见到厉真真信上描述的与狗哥容貌相似的少年。 与一团孩子气的狗哥相比,青楼里左拥右抱的少年身材虽不及自家弟弟高大强壮,样貌却更加秀气灵动。 就连眉宇间那股轻浮劲儿,也让他显得像个俊美风流的世家公子,而不是荒唐无度的绣花枕头。 就在这时,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个巧舌如簧满腹坏水的长乐帮帮主。”】 安小六倏然睁大眼睛。 富贵儿竟直接盖章了少年的身份,这个与狗哥样貌相近的“纨绔”,就是逃跑的长乐帮帮主。 谢小荻说:“他在这儿待了数月,出手很大方,吃穿用都是最好的,对自己的来历却守口如瓶,只说自己姓‘石’,鸨娘一直疑心他在躲什么人。” 谢小荻和厉真真是夫妻,他们二人接手了神秘的地下组织“天尊”,厉真真知道的,谢小荻也知道。 他看着安小六,不咸不淡道: “还有两刻钟关城门,告辞。” 他没有留下来帮安小六的意思——那样鬼神莫测的手段,大概也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了。 “我欠你们夫妇一个人情。”安小六说。 谢小荻沉下脸:“不必了,她是她,我是我。” 他急步离开,几个瞬息消失在繁华热闹的夜市。 安小六径直走向寻欢作乐的年轻人。 她这一身布衣与此地格格不入,可偌大的青楼竟无一人上前问询。 显然,有人提前打点过了。 半醉的年轻人余光瞟到陌生女人一怔,刚想开口,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你——” 他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倒在桌子上。 花娘们面面相觑,却谁也没有出声音,更不用说阻止。 “打扰了。” 安小六微微颔首,如拖死狗般,揪着年轻人的衣服领子从二楼薅到一楼,丢上停在后门的板车。 “驾——” 车轮缓缓转动,安小六驾着骡车穿过通亮的长街,带着荒唐的长乐帮帮主,在城门落锁前离开了扬州城。
第96章 此次扬州之行顺利得不可思议。 安小六甚至有时间到彭家镖局寄信向玄素庄说明情况。 至于石清闵柔是否能第一时间收到信件, 安小六却不敢保证。 自从意外寻回“死去多年”的幼子后,“黑白双剑”便不再执着与他们有“杀子之仇”的梅芳姑,转而一心寻找西北失踪的长子石中玉。 一走大半年不说,每次回来又黑又瘦, 活像脱了层皮。 当年梅芳姑用计将石清骗出玄素庄, 趁闵柔产后虚弱, 长子年幼,抢走了二人刚出生不久的小儿子,还制造出小儿子已经死亡的假象, 让本该有一个兄弟的大儿子以“独子”的身份长大。 后来夫妻俩长子下落不明,二人在寻仇寻子的途中又离奇找回了“死而复生”小儿子。 就连安小六这样不信命的人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注定石清闵柔与孩子的关系是情深缘浅。 要不然就是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要不然就是身边最多只能有一个。 夜晚繁星点点。 宝骡在漆黑的道路上疾驰,车轮和骡蹄声在寂静的路上显得异常聒噪, 板车上的年轻人却睡得像一头筋疲力尽的猪。 不是他睡眠质量有多高,而是安小六担心他半途醒来大喊大叫,直接用了药效最强的迷针。 担心一针药量不够,安小六中途又给他补了几针, 内力高深如谢烟客, 没个十天半个月也休想睁开眼睛。 考虑到长乐帮帮众甚多,途中难保不会遇到几个认识这张脸的人。 天稍亮, 安小六将骡车停到路边,拿出了易容工具…… 当太阳完全升起,先前那个在扬州青楼里俊美浪荡的年轻帮主已经改头换面, 成了一个肤色惨白、鼻歪唇翻、满头生癞, 左边脸还长着一个巨大的紫色肉瘤的中年妇人。 这是安小六从无花和快活王色使那学来的经验,当一个人的样貌丑到旁人多看一眼都会反胃的程度, 根本没有人愿意耐下心来细细打量他的五官。 她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艺,确定这张脸真的十分恶心,又在板车上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布棚以免刺伤无辜路人的眼睛,再度启程。 骡车昼夜奔波。 这日晌午,安小六来到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市镇。 镇子不大,好似一眼就能望到头,街上的人却很多。 街市沿着而建,河边还停着几艘小船。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路边是各式各样的摊铺,走街串巷的货郎、嬉笑的孩子、茶摊外的闲汉……对于连日风餐露宿的安小六来说,这些噪杂的声音不仅不刺耳,还处处透着鲜活和生机。 富贵儿说,再行进百里就是万福万寿园所在地。 按照宝骡的行驶速度,她离目的地已经相当近了。 人可以凭借意志力不吃不喝不睡觉,骡子却不行。 安小六寻了家可以泊车的饭馆,额外给了清扫畜棚的婆子一些钱,请她帮忙照料自己的骡子。 婆子本以为这是个再轻松不过的活计,因为往石槽里添饲料,清扫畜棚里的粪便本就是她的工作,就算安小六不出钱,骡子她也是要喂的。 真是人美心善的傻姑娘。 婆子攥着钱,心里喜滋滋。 谁曾想“傻姑娘”掀开了骡车布帘,轻声道: “还有一件事也需要大娘帮忙……我‘婶子’还在车上,‘她’得了怪病,就这几天了……” 婆子下意识看向布帘后面的人,她眼神不好,一时半刻瞧不分明,当她伸着头终于看清车内“妇人”的模样后,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她登时缩回脑袋,不敢再看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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