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贤治在水里狗刨了一阵,甩了甩头上的水,试图引诱我下水,“水里可凉快了。” 不远处,菜菜子和美美子正穿着漂亮的泳衣,在玩水上皮球。 我坐在池边,玩着手机说:“我不是小孩子,我不玩水——” “她是旱鸭子。” 夏油杰的直白令我咬牙切齿,我转过头刚想嘲讽他,瞥见他胸口的字样时,又憋住了。 当初写名字时,我就觉得写得很丑,但时隔多年,再次亲眼见到时,更觉得奇丑无比,像一道道扭曲了身体的蜈蚣,缠绕在他的皮肤上。 他的肌肉线条很漂亮,身材堪称完美,因而更显得那个名字碍眼,糟蹋了他无暇的身体。 好在等他抽掉头上的丸子时,长发散开,挡在了胸口,遮住了那些不堪入眼的字迹。 我别过脸去,不想看他。 哗—— 泳池溅起水花。 夏油杰竟然故意从我的旁边跳下去,弄了我一身水。 而后他撩了撩沾湿的长发,站在水里,眼从低处看着我:“不会游泳,你可以套个泳圈。” “……” “夏油大人,来玩球啊!”菜菜子叫他。 “好,来了!” 夏油杰和贤治一组,菜菜子和美美子一组,四个人开心地玩起了水上皮球。 我拒绝当他们的裁判,坐在水边,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心却不在这里。 脑中不知不觉又浮现出了森鸥外给我的那串数字。 我原先以为是个电话号码。 但在拨的时候,才发现数位不对。 要么是他写错了,要么是他给我的不是电话号码。 前者我无能为力,后者还能思考一番。 到底是什么呢? 森鸥外是目睹过我和夏油杰两次去他那里的人。 他说可以帮帮我,那么他是反对夏油杰阵营的人吗? ‘好热……’ 头顶的太阳要将我晒化了,我在露天泳池里仰起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今天我没吃早饭,夏油杰给我买的营养液,被我偷偷倒了。 低血糖么? 森鸥外的那串数字在我的眼前放大又缩小。 逐渐与日光融为了一体。 最终,我眼前一黑,一头栽进了泳池。 …… 再次有意识时,我睁开眼睛,看到了灰色的天花板,窗边挂着的是充当风铃的小咒灵。 这是我的房间。 嘴巴里麻麻的,有点甜。 我记得我之前喝的是矿泉水,不可能是甜味的。 话说回来,森鸥外给的那串数字,我猜到是什么了。 并不是电话号码,排列组合后,是一个地址。 “夏油爸爸,你这里写的是什么啊?” 我假装没醒,眯着眼睛,看到贤治指着夏油杰的胸口问。 他只套了一件纯色的衬衫,没有扣上纽扣。 “这个啊……”他在喝水,听到这个问题后,移开了杯子,杯口和嘴唇的接口处牵出一道细细的银丝,唇红齿白,似笑非笑,配上那一头没有干透,略微凌乱的长发,看上去有种难言的性感。 然后他用十分温柔的口吻对贤治说道:“当然是你妈妈的名字了。”
第三十九章 “铃!” 贤治的视线与我撞在一起后, 立刻惊喜地叫道,“夏油爸爸,铃醒了!” 被他发现了, 我也不好再装睡, 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嗯? 我的衣服换了? 我记得当时我是一头栽进泳池里的, 原先穿的是一条黑裙子,但现在换了一身柔软的白色睡衣。 问题来了, 谁给我换的? 贤治显然没有这个本事, 我的目光越过他, 落在了另一人身上。 “既然你已经醒了, ”夏油杰把手里的杯子朝我递过来, “那剩下的你就自己喝吧。” 剩下的……我自己喝? 开什么玩笑,他刚才不是在喝这个杯子里的水吗? 等等, 我嘴巴里麻麻的,甜甜的, 难道是—— 四目相对, 夏油杰略带委屈地说道:“教主为了教徒,作出牺牲也是正常的, 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作出牺牲?” “不然呢?”夏油杰意有所指, “我可没有和六个人交往过。” “……”我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捏住杯子的边缘说, “行吧,冰清玉洁的教主大人,我就谢谢您的牺牲了。” “大恩不言谢。” “!!!”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毒舌呢? 杯子里是葡萄糖, 我喝完剩下的小半杯, 感觉身体已经完全缓过来了。 但夏油杰却没有这么简单的放过我。 之后的一连数天,营养补充剂都是他盯着我吃的, 我再也没有机会偷偷将它们倒掉了。 他有时候很忙,有时候清闲,但每天的一日三餐,都会和我、贤治还有菜菜子美美子姐妹花一起吃。 姐妹花和贤治的胃口都很好,也不怎么挑食,于是我成了他唯一数落的对象。 “为什么不吃胡萝卜?兔子不是应该喜欢胡萝卜吗?” “芹菜富含纤维素,不准挑食。” “虾都已经剥好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我依然不爱吃东西,但被夏油杰看着,稍微吃多了一点,他虽然对我的饭量始终不满,但也知道这种事只能慢慢来。 他童心未泯,还准备了小红花,谁吃饭最多就奖励谁一朵,常常是菜菜子和贤治的争夺战,我从未得到过。 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还会持续很久,直到初秋的一个傍晚,厨房送来了罗宋汤。 那天的晚餐时间比平时早,夕阳透过窗户,照在红艳艳的汤汁上,贤治手里捧着一只机器猫的生日蛋糕,菜菜子在和他数蜡烛。 罗宋汤。 生日蛋糕。 回忆的刀尖瞬间扎进了我的心脏,将我扯回了九年前那个漫天血色的秋天。 我先是咳嗽,然后呕吐,最后倒在地上痛苦的蜷成了一团,头疼欲裂。 不知道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应激反应,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根本止不住。 “铃溪。” “铃溪。” 铃溪…… 谁在叫我? 黑暗中投入一束光,我慢慢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是我所有的青春回忆。 他是我所有的少年情怀。 “铃溪,不要怕。” 他朝我伸出了手,捧住了我的脸。 “已经没事了。” ……他要掐死我。 他一定是想掐死我。 我狠狠地咬住了那只手,磕足了力道,直到嘴里传来一片咸腥,我也没有松口。 我想说你不要杀我,但是嘴里含着东西,只能发出很轻的呜咽声。 背上传来了一下又一下的轻拍。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过了很久,我的意识才逐渐清醒。 眼前的一切也都看清了。 罗宋汤撤走了,蛋糕藏起来了,贤治没吃到蛋糕有些不开心,菜菜子在安慰他。 夏油杰满脸担忧,见我睁开眼睛,脸色和缓了一些:“感觉好点了吗?” 我嘴里咬着他的手背,他也是能忍,就一直让我咬着。 我张开嘴,松开了他的手。 “铃溪——” “你走吧。”我别开了脸,“我不想看到你。” 或许,我还是不够狡猾。 狡猾的人,在得到目标全部的信任之前,是不会直接撕破脸的。 但我忘不了。 忘不了九年前的那个秋天,我满怀期待地推开那扇门,我以为我看到的会是他们一家三口手里拿着彩带和雪花,对我笑脸相迎的场景。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很快也会成为那个家里的一份子。 夏油杰可能不知道,我早就在心里幻想过和他共度的一生,小到结婚时给他买什么款式的耳钉,大到以后孩子的名字、我们住去哪里,我都有想过。 想过无数遍。 细小的生活,庞大的未来,都落满了他的身影。 可是这一切,都被他亲手毁掉了。 偏偏这个罪魁祸首,还满脸忧伤的看着我,跟我说:“已经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了? 他老实本分的父母。 无忧无虑的我。 温柔善良的夏油杰。 我们四个人,其实都在那一天,一并死去了。 “抱歉,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我擦了擦嘴角,“让我一个人缓缓。” “铃,你把夏油爸爸的手咬出血了。”贤治指责道,“你要向他道歉。” “贤治,你也给我出去。” “铃,你要道歉的。” “别逼我骂你!”我突然情绪上来了,拽起枕头,朝贤治丢了过去,“给我滚出去!”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贤治什么都不懂,我却把气撒在他身上。 是我让他坚持做自己,却又……伤害了他的心。 好在枕头砸到他之前,就被菜菜子挡住了。 “你是怎么回事?咬伤了夏油大人,又欺负贤治弟弟?”菜菜子皱眉道,“我们有谁欠你了吗?你只不过是一个——” “菜菜子。”夏油杰叫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还有些事要处理。” 然后他没看我,只叮嘱了一句:“有事就叫咒灵做,它们听得懂。” “菜菜子小姐。”等到他们走到门口时,我才轻声说道,“你们的夏油大人,他……杀了我。” 我还是没有勇气,在别人面前揭露他弑亲的事。 夏油杰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菜菜子或许相信她的夏油大人不会做出这种事,也或许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反问道:“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说的也是。”我睁着眼睛,让天花板上的白色完全淹没视线,“我现在活得是挺好的。” 从这天起,夏油杰没有来看过我,医生说我要保持心情愉悦,他知道有他在,我就没法愉悦,于是换成了贤治监督我吃饭。 小孩子较真起来,比成年人要更苛刻,他甚至精确到了我吃了几只虾几口蔬菜上,还用小本子记了下来。 我对自己的健康并不关心,反正没什么大病,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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