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连打带敲说得如懿脸色又红又青,她拧着汤匙好一会儿没说话。 皇上忍俊不禁,伸手安抚魏嬿婉。“偏你促挟,用燕窝打趣娴贵妃。娴贵妃位居贵妃,难道朕还能缺了她这碗燕窝不成? 如懿啊,令贵人言之有理。不过三两燕窝,何来贪多贪足,华贵一说——— 你啊,过的太仔细了。” 你啊,过的太仔细了。一句话直穿如懿的胸膛,把她说得扣扣搜搜,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倒像是斤斤计较的模样。 皇上的确觉得她斤斤计较,三两燕窝就开始担忧华贵,显得自己亏待嫔妃。 魏嬿婉观赏了一会儿如懿五彩多变的神色,拿出了最后一样。 “这暗香汤,选了红箩碳,烘干初雪摘的梅花花瓣,用炒盐烹炒,用箬叶厚纸密封和白糖闷在一起。最后佐以花蜜以开水冲之。用以给皇上和娴贵妃娘娘清口。” 她眼眸流连在皇上身上,和皇上交换了一个羞怯动人的眼神。 皇上食欲大开,正打算受用宠妃的好意。如懿幽幽开口。“令贵人不会也喜欢暗香汤了吧?” 皇上:不是大姐,你杠精吧。 端上一道就找一道茬。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坐不住了。看着魏嬿婉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臣妾哪里得罪了娴贵妃娘娘,竟然要遭受此番折辱。” “你起来。”皇上伸手挽起魏嬿婉,招呼她身后的春蝉。 “把饭菜收拾好,既然娴贵妃不喜欢,自然不必留下。朕与令贵人回长春宫,同皇后同食。”说完回头冷咻咻的瞪了一眼如懿。 “娴贵妃早些歇息,若是睡不着便起来读一读《食珍录》,少看些戏本子。” 说罢带着魏嬿婉扬长而去。
第77章 【茉心的计划】 魏嬿婉三道菜就把皇上轻轻松松勾回来了,但茉心生的气可没法这么算了。 茉心甚至想到了比之前更好的计谋,她走魏嬿婉的门路买通了一个四执库的宫女,让她着意勾搭着翊坤宫的小太监小禄子。这事不急,是个慢活。先是设计撞见,让小禄子英雄救美。 帮着她提东西回四执库,为了感谢他,特意帮他补了衣服的针脚。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络上了。两人同为深宫的边缘人,每日辛苦做活。忽的有个人依靠,即便不能做什么,相互取暖也是一种慰藉。小禄子恍常偷懒,来帮她浆洗衣物。 说来这宫女名叫慧儿,不愧这名字。人倒是当真聪慧。今日补个针脚,明日绣个鞋垫子,把小禄子拿捏得死死的。又给人一些希望,话里话外透着口风,似乎对小禄子有了别样的感情。当太监的阉了那物,心里总把自己当个男人。 对找个宫女当对食几乎可以说是毕生追求,好像有这么一个事,就证明自己还是正常人。小禄子几乎觉得自己掉美梦里了,哪里想到是个圈套? 为了和慧儿多接触,小禄子使了法子,额外接下从翊坤宫送衣物去四执库的活。有人帮忙这些宫人肯定愿意偷个清闲,慧儿也接下浆洗翊坤宫衣物的差事。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是可以时常见面了。 一切准备就绪,茉心和双喜埋下的钩子总算能做了。没多久小禄子就觉得身上痒痒的,起了点痘症。太监睡的地方阴寒,身上小病小症常有的事。可没多久其他太监身上也有了。渐渐的,翊坤宫上下都起了。 “你手上这是什么?”如懿戴上护甲,淡淡的问着服侍宫女。 “奴婢倒茶水不小心烫着了,不打紧的。”宫女怕如实相告病症,被罚了出去。好不容易才进内殿伺候,便撒了谎。不得不说茉心真是拿捏死了宫女们的心理。这话一出如懿不再多疑,她在冷宫早就受够了苦日子,午夜梦回都彻夜难眠。 因此回宫以后她奢靡不已,日日沐浴,精心修饰自己。似乎想要弥补回从前的自己。不是兑了花汁子,就是用牛奶沐浴。 日日沐浴,小厨房的柴火都没断过。宫女忍着手上的刺痒为她擦洗身子,如懿忽有一日,揽着铜镜,发觉脖子上起了几处红点。 想着明日再宣江与彬来,谁知一夜起来,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红点,有些发的又红又大,已经成了疮口。 江与彬提着药箱来的时候已经惊呆了。他仔细观察如懿身上的疮口,惊讶的脱口而出。“这是疥疮,常见绿豆大小的水泡,或是成片的针尖疱疹。敢问娴主身上起了多少处?这种病传染迅猛,又病情反复。只怕不及时遏制,会长遍全身,乃至留下疤痕,有损女子容貌。” “这病从何来?”如懿摸着自己的胳膊,脸色有些不自然。瞬间有些不好的猜测,心里冷然。想来又是哪些后宫的阴私手段,自己又中招了。 “回娴主儿,这病常见不洁不净的地方。宫女或太监常年浸水,偶而患上。此病通过直接接触,或经衣物等间接传染人身上,若是没传染上,只在宫女太监间流传还好说,平日里接触不到。只是现在已经传染到您的身上,可见来势汹汹,只怕一传十十传百。合宫上下皆会有此病啊。” 如懿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如此一来只怕会封宫。可她又不得不报。她的脸色变幻莫测,久久没开口。 江与彬的心提了起来,开始有些担心惢心,又想起惢心被毁的容貌。惢心才好了一些,借助头发修饰疤痕。江与彬炮制了接近肤色的脂膏,细细抹匀在脸上,打眼看去还能正常几分。 这让惢心成日抹着,不愿卸去了。只是这脂膏含不少药性,到底有损女子的体质。甚至有一味是砒霜,涂抹在脸上能让肌肤胜似雪,勉强掩盖血红的疤痕。长此以往只会皮肤溃烂,甚至无药可医。但惢心不在乎长久,只在乎日夜。不愿意卸去对着铜镜看自己丑陋的脸颊。 疥疮一症传染力极强,疼痛瘙痒,极难根治。还易留下疤痕,患者高烧不止,一直昏迷。民间甚至有人烧糊涂脑子,即便醒了一会是个傻子。更有甚者一命呜呼。想到惢心留下疤痕,甚至死去。江与彬的心仿佛被活活挖出来,好在惢心不大在内殿伺候。 江与彬匆匆给如懿开了药,又嘱咐艾草煮水到处洒上,也算预防些。如懿似乎对江与彬几次强调的‘传染极强’没什么太大感触,只是恐慌自己的病情。她眉眼淡淡的,直到江与彬提及翊坤宫上下,如懿这才吩咐给宫人们也开些汤药。
第78章 【琅嬅侍疾】 “翊坤宫的太监宫女,成日里做着粗活。想来身体强壮,这病只在身娇体弱的人身上染着。想来必不会让宫人们受死或太重的伤,不过是忍些折磨罢了。若是本宫命你给宫女太监诊治,后宫的嫔妃们听说了,会觉得自己和宫人无异。不愿和宫女太监同用太医,这样一来也有损你的前程。你多开些汤药,让三宝分给诸人便是。” 只是宫人们的命贱,哪里配得上太医亲自治疗呢?江与彬又无暇管治这些人,只一味的提点惢心提防。 如懿命人去传话到长春宫,不知怎想的,那宫人还想入内殿。 春婵和澜翠忙叫人拦了。“没规矩!翊坤宫就是这么教你的?你一个二等宫人,哪里配得上皇后娘娘见你。老老实实站在门外就是了。您从翊坤宫来,既然是得了疥症,还不滚远些!” “莲心!快从小厨房拿些醋来。叫人看着他站在廊下,大家都躲远远的。澜翠,还不去回禀皇后娘娘。”长春宫的画风一向清奇,魏嬿婉和琅嬅关系亲密,彼此的宫女也算是熟知,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奴婢。 澜翠忙跟琅嬅回了话。琅嬅眉头一跳,一边叫人告诉皇上,一边让人赶紧封宫。“叫人看好翊坤宫,不许放人出来。当值的人侍卫也单独隔出一处。御膳房单独出灶台给这些人送饭,所有接触的人都关押起来,叫太医看过再说。 去内务府找秦立,让人把六宫撒上石灰,以抑制疮症!不行——这事还要快些通知皇上。本宫才阅过彤史,皇上这月去过翊坤宫几次,只怕皇上.......赵一泰,还不快去!” 只是到底还是晚了,等赵一泰去了养心殿。齐汝已经到了,听说皇上才下朝就晕了过去。琅嬅听着传回来的消息,扶着椅子,身体摇摇欲坠。 后宫——要变天了。 ....... 琅嬅强撑着,撷芳殿好好照顾着,又单独隔了和敬和四公主璟姝。本欲传后宫嫔妃侍疾,可听说此病传染极强,来势迅猛。琅嬅打消了想法,她稳下心神。自己身为中宫皇后,理应以身作则。此事别无他选,况且旁人伺候皇上她也不放心。 琅嬅交代魏嬿婉。“此病凶猛,稍不留神就会传染。本宫身为六宫之主责无旁贷,这长春宫上下便由你负责。和敬和璟姝必得精心照看,撷芳殿和诸位妃嫔也要多加照看。” “皇后娘娘!”魏嬿婉看着琅嬅托孤般郑重的神色。“嬿婉愿一同前往。” “你还年轻,有大好的日子。不必跟随本宫。本宫身为嫡妻,侍奉皇上是作为妻子的职责。你还是留在长春宫安顿,这样安稳些。”琅嬅语重心长的说着,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长春宫有莲心照看着,嬿婉不放心皇后娘娘孤身前往。皇后娘娘照顾皇上,谁来照顾皇后娘娘?”魏嬿婉狠狠磕了一个头。“求皇后娘娘带嬿婉一同前往。”魏嬿婉绝口不提自己作为嫔妃应该给皇上侍疾,满口忠敬琅嬅,只管一味担心着琅嬅的安危。仿佛全然忘记皇上。 琅嬅把魏嬿婉扶起。“嬿婉......你当真愿意和本宫一同前往养心殿?” “嬿婉不放心皇后娘娘一人,身边没得力的人照顾您怎么行?嬿婉视死如归!就算感染了只当自己福气不够,若是要有得病的人,就让嬿婉替了皇后娘娘得这疮症——”魏嬿婉坚定的看着琅嬅。 “呸,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咱们都要长长久久的。本宫要和你一起平安无事的回到长春宫。”琅嬅轻轻说着。 ...... 养心殿被侍卫围着,皇上病重的消息传到慈宁宫。太后不得不出面,帮忙维持朝政,而琅嬅带着魏嬿婉亲自侍奉左右。后宫的嫔妃们听说了,纷纷嚷着要来侍疾,跪在养心殿殿外。琅嬅只得和众人说了此症的威力,驱散了众人。 琅嬅立于寝宫之外,夜色已深,月光洒在她端庄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轻启朱唇,声音沉稳而有力,对着一众仍滞留于宫门之外的妃嫔们说道: “诸位姊妹,皇上龙体欠安,需静养以复康健。本宫已决意亲自照料皇上,直至龙体痊愈。在此期间,诸位当以大局为重,速速回宫,安心守候,不得有误。此乃皇家之规,亦是身为后妃之责。” 琅嬅强令众人各自回宫中,不得外出。太医院诸位太医和大家说了疥疮的严重性,这倒叫一些妃嫔后怕,如金玉妍此类重视容貌的,躲远了不再提。陈婉茵和苏绿筠这种胆小怕事的也畏惧皇后懿旨,各自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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