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敏锐的从季音眼中看到了别有意味的眸光,脸上的神情由恍然变成了坚定不移。她看了看含笑而立的花满楼,心底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在父母温和的目光里,婠婠一步步走向大锅,也走向了她追逐的人生。 “花小姑娘心善。” 守在大锅前的伙兵露出爽朗的笑容递给婠婠一只铁勺,小姑娘像模像样的举起勺子给难民们盛粥。 “婠婠肖父。”季音轻笑道。 婠婠受花满楼的影响颇深,她心中装得东西也远比当初的季音多。 花满楼与她并肩而立,“我却觉得婠婠肖母。” 出身魔门,心有明光。 不畏险阻,心中坚定不移。 话落,两人相视而笑,目光流转之间情意脉脉。 婠婠举着铁勺舀着粥倒进缺了角的瓷碗里,将碗塞得满满当当,碗的主人是一个瘦弱的小少年,衣衫上打满补丁,脏兮兮的脸,却生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他收回粥碗,目光怔怔的望着五官精致的小姑娘,直到身后传来同伴的催促声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这小姑娘心真好,这么满的粥够我吃顿饱饭了。”年岁相仿打扮相似的脏兮兮同伴兴奋的举起碗囫囵喝粥。 三两口吞下了半碗粥,回头却发现小少年傻愣愣的端着碗一动不动,他惊奇的拿手肘撞了撞小少年:“陵少,你发什么呆呢?” “花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心底又好……” “别看了,人家不光漂亮心善得跟小仙女儿似的,而且还出生不凡呢。我听那些守军说她是花家的掌上明珠。”同伴拍拍他的肩说道,“花家可是富豪之家,产业遍及天下,富可敌国。花家的掌上明珠生于富贵锦绣之间,吃得是山珍海味,穿得是绫罗绸缎,跟王孙公主比也不差什么了!” 说着,同伴眯起眼惊奇道:“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那个小姑娘?” “什么看得上看不上,我就是觉得她好看才多看了几眼,花姑娘跟咱们完全不是一路人。”小少年捧着碗反驳道。 “瞧你那发痴的样儿……”同伴明显不信,眼珠咕噜一转,三两口喝光了碗里的粥,一抹嘴如游龙般蹿入人群里。 没一会儿,他兴致冲冲的跑回墙根处:“陵少,我去给你打听情况了。据说花家这一代排序从清字,那位花姑娘闺名花清月。” 小少年眼神恍惚,口中呢喃道:“清月,真好听的名字……” 清月,清月。 她是金雕玉砌而成的国色天香,亦是凡人遥不可及的天上月。 *** 大业十三年,隋炀帝越发荒淫混乱,隋国国内兵戈四起,各大门阀佣兵自立称王,百姓揭竿起义,自此天下大乱。 杨公宝库与邪帝舍利重现江湖,引起黑白两道群雄纷争。隐匿多年的阴癸派重现江湖,慈航静斋的传人以代天择主之名行走江湖。 江湖传闻,杨公宝库与邪帝舍利的秘密就藏在长生诀之中。 谁也没想象到的是,江湖上人人争夺的长生诀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寇仲与徐子陵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所得。 一时之间,各方势力纷纷侧目而视。 破庙里,篝火熊熊燃烧驱赶着寒意。 “陵少英雄救美,结果救回来个沾上就甩不掉的牛皮糖。” 寇仲拨弄着火堆,向着徐子陵努努嘴,示意他望向靠在火堆另一侧的粉衣姑娘,“我们还要躲避追兵,身边再跟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算怎么回事?陵少,或者你索性把她收入房中,当个红袖添香的枕边人?” 数日前,寇仲与徐子陵武功小有所成,恰逢青龙帮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两人联手击杀了青龙帮帮主,恰巧救出了被强抢为妾的绝色少女婠婠。 原本是件大好事,但婠婠亲人都被青龙帮的杂碎杀了个干净,如今流离失所,徐子陵怜惜孤幼,又因婠婠生得极为貌美,绝色的姿容于孤女而言却是祸患,徐子陵一时不知如何安置她,只得将她带在了身边。 “别乱说。”徐子陵闻言给了寇仲一个手肘低声道,“婠婠姑娘无家可归已是可怜,你这般拿她玩笑,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 “你倒是怜香惜玉。”寇仲摇摇头,倒也不再口没遮拦的调侃他们,“眼下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徐子陵下意识的望向婠婠,“你不觉得婠婠姑娘有些面善吗?” “你早说过了,像你的天上月嘛。”寇仲无奈道,“陵少,你不觉得你对婠婠姑娘太过心软了些吗?我们自习得长生诀以来,行侠仗义的事儿可没少干,救下的可怜人也不止婠婠一个,怎么陵少你独独在婠婠身上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敢轻易放手?总不至于是被她美色所迷惑了吧?” 无论是寇仲还是徐子陵皆心有所属,再多的绝色佳人也不及心上人分毫,更何况两人皆不是贪念美色之人。 徐子陵一时语塞。 寇仲拍拍徐子陵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你若是喜欢婠婠,留着也无妨,天上月遥不可及,这人间芳菲近在眼前,也能聊以慰藉。” 婠婠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柔柔的笑了笑,火光中,粗布麻衣都遮掩不住她惊心动魄的貌美,柔弱得模样直叫人怜爱不已。 “这对婠婠姑娘不公平。” 徐子陵只觉心尖颤颤,下意识的避开了她恋慕的眸光。 “仲少,这话你以后莫再说了。花姑娘,自是无人可以替代。” 徐子陵站起身来,眉峰紧蹙已然不悦。 寇仲正要接话茬,却见他脱下身上的外衫走向婠婠,细心的披在了婠婠身上:“婠婠姑娘,夜间寒气重,莫着凉了。” “多谢公子关心。”婠婠垂眸望地,白皙的脸蛋上红晕如霞,羞涩的神情更添动人的风情。 寇仲见状勾了勾唇,轻哼着小曲儿,目含异彩。 “今晚我守夜。”徐子陵在婠婠身侧坐了下来,拿起细细的木棍拨弄火堆,“婠婠姑娘也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寇仲伸了个懒腰,双手抱着后脑勺大大咧咧的向后一倒,睡在冰凉的地面上,闭上眼。 霎时,体内长生诀的内力自发运转起来。 一时之间破庙里寂静无声,唯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忽地,徐子陵只觉肩膀一沉,他身体顿时僵住。好半晌才缓缓侧过头,只见婠婠靠在他的肩上睡熟了。 恬静的睡颜美好得令他心神荡漾,心底泛起细密的涟漪。徐子陵挺直了腰板,又下意识的调整了姿势,以便让肩头的姑娘睡得更舒服些。 做完这些,他神情一滞。 杂乱的念头纷至沓来,徐子陵眉心皱起,深觉自己的做法有些不妥,顿时欲盖弥彰般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咬破了指尖滴了一滴血抹在纸上。 黑色的蝇头小子随之显现。 正是长生诀的心法。 婠婠蒲扇般的长睫毛微微动了动,正欲睁眼之际,一阵清雅的箫声遥遥飘来。 徐子陵顿时一惊,迅速操起长生诀塞进怀里,随着他的动作,纸上的字迹消失无踪。 “这箫声……是慈航静斋的师仙子。” 寇仲从地上一跃而起,眼中没有丝毫睡意,警惕的望向破庙外。 箫声由远及近,婠婠也顺势睁开眼。 “寇仲、徐子陵,魔门阴癸派的圣女乔装打扮伺机夺取长生诀,还望两位多加小心。” 话音响起的同时,师妃暄飞身而入。 寇仲与徐子陵闻声一怔,还未来得及消化师妃暄话中之意,耳畔银铃般的轻笑声响起。 一只雪白的柔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灵巧的探向徐子陵怀中,徐子陵一时没有防备,竟被那只手的主人轻易的夺走了记载着长生诀的羊皮纸。 “婠婠你……” 徐子陵惊愕的望向亲昵枕着他肩膀的少女,刹那之间的心动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心乱如麻。 “子陵,这模样可真有意思哩!本来还想与你玩玩,不过可惜了……” 婠婠巧笑嫣然,褪去了柔弱之姿,眉宇间染上了邪肆的魅惑之意,如在夜间魅惑世人的妖精,美得越发妖娆,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婠婠?”师妃暄低喝道,“两位小心,她是阴癸派圣女的婠婠!” “阴癸派的圣女?”寇仲与徐子陵惊呼。 婠婠轻笑了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羊皮纸:“多谢陵少抬爱,《长生诀》婠婠先收下了。他日有缘再见!” “拦住她!” 师妃暄叫道,同时快速灌注内力吹起了萧,寇仲闻声立刻上前相阻。 徐子陵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般的怔愣着不动。 婠婠身形微动,天魔音倾泻而出,她飞身而起与寇仲对了一掌,内力如滔滔江海汹涌扑向寇仲,后者内力远远不及不及,霎时被击飞出去,重重的摔落在地! “陵少,快!拦住她!” 寇仲脸色霎时惨白,他伸手擦掉唇边溢出的 献血,忽喊道。 徐子陵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立时便要上前阻拦,手掌即将击中婠婠之时,他下意识的偏移了几分力道,霎时掌风擦身而过。 婠婠微微一愣,随即向着徐子陵娇俏的眨巴眨巴眼,柔柔笑道:“多谢子陵手下留情,这份情意,婠婠铭记于心。” 徐子陵浑身一颤,心弦颤动。 与此同时,师妃暄箫声呜咽,身形极速掠向婠婠。 婠婠嗤笑了一声,天魔音飘渺空灵,两股力量相撞,师妃暄气息一凝,箫声一滞。 瞬息之间,局势已定。 “山高水长,婠婠来日在与子陵秉烛夜谈,就谈谈你的……天上月如何?” 幽幽魔音穿耳,背着旁人悄然传音而至。 婠婠眼波流转含嗔带怒的瞥了徐子陵一眼,眸中似有情丝缠绕。 徐子陵顿觉心跳如鼓,目光怔怔。 随即轻笑声悦耳响起,声未落,婠婠已如风飘忽远去,唯剩天魔音悠悠残音,不绝于耳。 “可恨!一时不察,竟叫这妖女夺走了长生诀,江湖只怕是在无宁日了。” 师妃暄气急道。 寇仲可惜的望着婠婠远去的身影低声道:“这妖女的武功未免也太厉害了,我们三人联手都不是她一合之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抢走了长生诀。好在我早就把长生诀的心法背得滚瓜烂熟,不然还真不好办了。” 顿了顿,寇仲不满的问道,“陵少你刚才犯什么傻呢?” 徐子陵怅然若失,低头道歉:“都怪我警惕心不够……” 寇仲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愤愤不平道,“不怪你,是这妖女伪装得太好了,谁能想到呢,婠婠竟然就是阴癸派的妖女!潜伏在我们身边连个名字都不换一个,只怪我们自己失察,听信了她的花言巧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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