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嘲笑,安妮·博林却我行我素,毫不在意其他侍女对她的妒忌,这令布列塔尼的安妮更加欣赏她,并时常对她的父亲称赞她,察觉到布列塔尼的安妮的态度,托马斯·博林嗅到了一种信号,他一向十分重视这个虽然没有姐姐玛丽·博林美貌但十分聪明的小女儿,而现在看来,这个小女儿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多意想不到的利益。 “亲爱的安妮。”这一天,见到自己的小女儿后,托马斯·博林的态度比往常还要热情几分,“你在宫中过得还好吧?” “当然。”安妮·博林说,对她来说,揣摩女主人的心态并收获她们的喜爱简直是本能般容易的事,听到女儿的回答,托马斯·博林却摆出一副有些遗憾的架势,“但过不了几年,你应该就要离开法国了,你会回到英格兰。” “您才刚刚调任法兰西大使,英格兰不会这么快就把您召回国的。” “但你可能会成为克洛德公主的陪嫁侍女。”托马斯·博林对她说,安妮·博林的眼睫动了动,她知道这样的可能确实存在,“你是英格兰人,又深得王太后和公主的喜爱,王太后一定希望你能够在克洛德公主和约克公爵结婚后为她出谋划策,以保障她婚后的生活,亲爱的安妮,在学习法兰西宫廷礼仪的同时,也好好准备一下回到英格兰以后的生活吧,说不定,你未来的丈夫会是英格兰某个伯爵呢?”
第29章 命运 安妮·博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父亲。 身在法兰西宫廷之中, 她能够更加敏锐地觉察到一些微妙的信息:针对克洛德公主和英格兰约克公爵的婚姻谈判,法兰西内部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一点不对:诚然,布列塔尼的安妮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顺服的王后, 这从她曾经积极推进克洛德公主和尼德兰的查理的联姻中并肆意报复破坏婚约的吉埃元帅的行为中便可见一斑, 但在路易十二世在位时期, 她的忤逆行为是可控且无法造成严重影响的,因此法兰西人并不在意布列塔尼的安妮利用王后的身份做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抗争, 某些情况下,王后的“无理取闹”正合其意。 但在她以王太后的身份掌握了摄政权后, 情况又变得复杂微妙起来, 如果说之前割让上诺曼底地区还可以理解为在英格兰攻势下不得已为之之举, 但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令英格兰得以更加顺利地插手布列塔尼的局势, 即便这不是布列塔尼的安妮刻意为之,但现状已然如此, 在弗朗索瓦一世和英格兰的玛丽公主婚姻已成事实的当下, 英格兰紧随其后提出的约克公爵与克洛德公主的婚约无疑彻底暴露了其用意。 和陪嫁包括勃艮第、热那亚等地的《布洛瓦条约》相比,英格兰的条件要宽松许多,毕竟约克公爵并非英格兰王位继承人,他也不太可能继承其他国家的领土,如果布列塔尼的安妮一定要将克洛德公主嫁往外国王室以保障布列塔尼的独立,那么和尼德兰的查理比起来, 约克公爵至少是个威胁不那么大的对象, 这也是法兰西上下对婚约尚存考量, 没有第一时间激烈反对的缘故。 “这是一桩可以通过外交手段达成的谈判。”安妮·博林最终判断道, 托马斯·博林知道他的小女儿于外交事务上异常敏锐的天赋,因此他从不会因为安妮·博林的年龄和身份而无视她的意见, “对法兰西而言,他们事实上无法阻止王太后将克洛德公主远嫁外国,不论是因为她是克洛德公主的母亲还是因为她是摄政的王太后,她完全可以想办法把女儿偷送出国,即便他们事后宣布王太后的决定非法,婚姻也已经完成,有她自己过往经历的教训,王太后是不会满足于可撤销的代理婚姻的,那么比起尼德兰的查理,约克公爵至少是一个威胁不那么大的选择。”她稍顿了顿,“您曾经见过约克公爵吗,他英俊吗?” “当然,怎么了?” “那就在王太后面前极力夸赞他,让她相信约克公爵会是一个好女婿,并委婉地提醒她如果她执意要将克洛德公主嫁给尼德兰的查理,她会遇到非常巨大的阻力,甚至危及她的权力,她必须在她还手握大权时尽快落实她女儿的婚事,对其他人,您则应该削弱这桩婚事的影响力,让他们相信即便约克公爵迎娶了克洛德公主,英格兰也无法控制布列塔尼。” “亲爱的安妮,这很艰难,谁都知道英格兰国王的目的。” “如果克洛德公主是路易十二世和王太后的独生女,那您确实无法令他们相信,可她并不是。”安妮·博林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在路易十二世和王太后的婚姻协议中,他们曾经约定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可以继承布列塔尼,抓住这个漏洞,即便约克公爵娶了克洛德公主并生下孩子,法兰西人也随时可以宣称他们对布列塔尼并无继承权利。” “可如果不能得到布列塔尼,迎娶克洛德公主的意义便大打折扣,国王未必乐意这样一桩婚事。” “亲爱的父亲,我想您可能没有想明白一件事,在英格兰的领土和布列塔尼连在一起后,英格兰就有了插手布列塔尼事务的能力,迎娶了克洛德公主不过是又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罢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英格兰国王对您的要求仅仅是娶到克洛德公主而已,没有要求嫁妆和其他什么吧?”看到托马斯·博林恍然大悟的神情,安妮·博林的肢体更加舒展,“领土是夺取布列塔尼的能力,婚约是夺取布列塔尼的借口,现在早就不是依靠一场婚礼就可以兵不血刃得到一个王国的时代了,哦,奥地利人例外,他们只会结婚,谁有他们在结婚时的好运气?总而言之,您只需要向王太后和法兰西人力陈这桩婚事的好处,让他们都相信约克公爵是最能满足他们利益的选择,至于能不能得到布列塔尼是国王要在战场上完成的事,您没有完成这件事情的能力,您也不需要完成这件事情。” “我知道,安妮,我劝动他们达成这桩婚约就完成任务了。”托马斯·博林笃定道,他看着自己的女儿,无数次惋惜这个聪明的女儿并不是一个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儿子,“唉,安妮,上帝在赐予你智慧时并没有同时赐予你施展才华的机会,若你是个男孩,你该是一位多么富有魅力且前途远大的绅士啊!” “能帮助到您就是莫大的幸运了。”安妮·博林答道,但恭维父亲的同时,她心中也泛起隐隐的遗憾,她知道,她比她父亲和弟弟都聪明,可她注定不能像父亲一样周游列国、成为诸多权贵的座上宾,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女人的身份。 , 依靠英格兰驻法大使的身份,托马斯·博林频频入宫觐见布列塔尼的安妮,向她力陈约克公爵的英俊、雄壮和多才多艺,以及执行《布洛瓦条约》的难度,对法兰西其他重臣,他则委婉提及路易十二世和布列塔尼的安妮的婚姻协议,即布列塔尼公国应由他们的第二个孩子继承,这代表即便约克公爵迎娶了克洛德公主并生下孩子,也并不意味着英格兰能够入主布列塔尼。 他们要的不是布列塔尼,而是一个染指布列塔尼的机会,经过他巧舌如簧的游说,法兰西终于就克洛德公主的婚事达成了一致意见,同英格兰签订婚约并约定在克洛德公主年满十五岁后正式成婚,而这正是亨利七世的目的。 在小儿子的未来也大致敲定后,近年来身体状况渐差的亨利七世终于支撑不住一病不起,和终日以泪洗面的伊丽莎白王后相比,亨利七世本人面对死亡还算平静,在神志清醒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地宣布了自己的遗嘱,主要涉及到他个人财产的分配。 他将大部分财产都留给他的妻子伊丽莎白王后,小部分则留给远嫁国王的两个女儿,除此之外还涉及到一些城堡和追随他多年的仆人的安排问题,面对他的王国,他并没有什么格外放心不下、需要交代的事务,无论是能力还是心智,威尔士亲王都具备成为国王的素质,并且他对此已经准备多年,只待正式加冕罢了。 “亚瑟。”这一天,当威尔士亲王前来探病时,亨利七世忽然叫住他,亚瑟抬起头,看着亨利七世正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他立刻上前握住那只手并帮助亨利七世更换坐姿,“有什么事情吗,父亲?”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看在我即将见上帝的份上,你要对我讲实话,你不要撒谎。”亨利七世喘了喘气,他的目光已经带上了一点将死之人的涣散,“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但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来您觉察到了。”亚瑟回答道,他的眼神也显而易见地晦暗起来,“那一次,在威尔士,因为汗热病,我差一点死去了,或许您可以理解为我确实死过一次。” “你死了,那我的儿子呢,你,你还是我的儿子吗?”他已气若游丝,但眼神却突然明亮,以至于现出凶光,“我的儿子,亚瑟,他去哪里了,他在哪里......” “我一直在这里。”亚瑟回答道,面对即将去世的亨利七世,在他记忆里早已遥远的童年时光终于再度复苏,或许长期以来他并不应该将另一种可能下他的癫狂行为归罪于他,“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当梦境醒来以后,我几乎忘了曾经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噩梦里,我们所有人都面目全非,如同真实的经历一般,即便清楚那并不是真实的世界,我也无法完全忘记我那时的无力和绝望。” “你梦到了什么?”亨利七世执着地问,亚瑟顿了顿,终于还是道,“我死在了威尔士,为了生下新的继承人,母亲又怀上了孩子,却在生产时和孩子一起回到上帝身边,您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您开始发疯。”他的小臂控制不住颤抖,脸颊也迅速涨红,长期以来,这样的愤怒是被他压制的,但并不代表这样的愤怒能被他遗忘,当在亨利七世的要求下回忆时,他发现他根本不能克制住他的情绪,“你,你想娶凯瑟琳,她的父亲不给她出嫁妆,你就克扣她的年金,赶走她的侍女,就因为我死了,就因为她不再能带来如她出嫁时一般丰厚的利益,你就可以折磨她,你连体面的生活都不给她!”他深吸一口气,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眼底的红意仍被亨利七世尽收眼底,他不禁心口绞痛,“我无法接受,也无法原谅,我不想接受我的父亲所展露出的一切慈爱和宽容都是幸运前提下的结果,我更无法原谅您的残忍和苛刻是对准我最爱的人!” 那一切都不会再发生了,他活了下来,他和凯瑟琳生下了儿子,他们会成为英格兰的国王和王后,生前会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死后也会一同合葬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墓穴中,可谁来偿还那一种可能下的凯瑟琳,他不行,上帝也不行。听到他的话,亨利七世的表情也发生了剧变,他设想了一下那种残忍的可能,他发现他并不能保证他就一定不会如亚瑟所说的那样疯狂,那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可能:“可亚瑟,那毕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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