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一族的原本模样吗?”伊邪那岐收回了那只碾碎那个女人冰冻躯体的手,看向她,冷漠的眼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因为死亡而痛苦,甚至显出原形,作为神明,无疑是失败的。” 伊邪那岐没有看我,或许是说,并不在意我。 “你们一族,本可以在神之地,和人类、和这么多世界一样,相安无事地共存,可偏偏要跑出来,成为不可把控的因素。现在……” 在我尚未听到伊邪那岐说下去,她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伊邪那岐面前,然而一道雷光也迅速朝她劈过去。 “小心!”我急忙飞过去,却看到雷光在她身上轻易消散。 “汝为何会认为,只要吾等一族,永守神之地,便可相安无事?虚无与衰亡因「生」而在,因汝而在。旧神虽可抵抗「同化」,到时亦要与虚无衰亡融为一体,虽非「死」,却再无「回归」可能。” 伊邪那岐往后退步,立在海面,冷漠面终于破裂:“……试问汝为谁?” “生之神伊邪那岐,汝于黄泉之国,观众多世界之生亡,枉顾生死之律,以抗虚无与衰亡为借口,逃避着原罪。” “我从未有罪,若能因保护生灵而有罪,神明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汝之原罪,乃为斩断生灵另一可能,将其困于与虚无衰亡之斗,自诩为创世神,傲慢无知,不思悔改。” “何为另一可能?” “自诞生之时,便一切交付生灵,神明隐去。” “可笑!”伊邪那岐不怒自威,“面对虚无与衰亡,人类只会灭亡。不管你是谁,你也一定看到我为他们做的一切。若是阁下没有别的事,也请离开。” “吾等为全知全能之神,在汝诞生之前,生于混沌,隐于混沌。旧神一族,是吾等为记录世界,为劝阻神明不可干涉生灵而存在,亦是延续神迹而存在。” 那所谓恒古不变的愤怒和恨意,贯穿了出云国的所有的疑问,都在她的话语中得到终结。 “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不在之前出现?现在出现有什么用?” “汝将劝阻者杀死,宽恕其继承者,吾等皆以有所转机。如今,劝阻者濒死,吾等前来予汝「回归」。” 所谓的「可能」,并非只是一种可能,而是所谓的原本轨道。现在的世界,旧世界的灭亡,新世界的诞生,所有的一切都已然偏离,甚至无法通过某个节点,将其逆转——这才是所谓「异常」的本质。 从初代死去的那一刻时,名为神明的存在便开始扭曲着世界。 生之神明带来生,虚无与衰亡便同时孕育。人类因光明而团结善良,却也因光明滋生黑暗罪恶。如若没有所谓的高天原,所谓的八岐大蛇又何尝会成为邪神? 阴阳平衡,此消彼长,命运共生,本就该全交与人类定夺,神明加入,只会令事态更为严峻。 海水震动,不断地涌入那倒立的黄泉之国的宫殿,虚无和衰亡冲击着已无人看守的裂缝,一点点破碎。 伊邪那岐不再与她周旋,快速飞往裂缝,消失在海水之中。 与那海水一同的,还有粘稠的物体。它们漫到我的身边,却让我看到无数个世界,无数的人类遭受到的天灾。 “求您宽恕!那些人类与高天原,与伊邪那岐并无关系!”我不忍看下去,因为那太像出云国消失时,我的那些子民了。 她终于转过身来,带着平静的面容,眼神陌生。 “汝未尽责,本应有罪。现命汝去唤醒祂——被虚无和衰亡吞噬的祂。吾等赐火予祂,将世界燃烧。赐汝咒,灭生灵。赐此身终结,回归混沌。” 她的声音从单调变得嘈杂,似有无数声音交织。 是祂们。 祂们真的来了。 不是由她呼唤而来,而是发现异常之后,强行主动现身于此。 “求您——”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要把我拉扯进什么当中,“求您宽恕!他们都是……” 我挣扎着想要拉住她的衣服,却发现自己面前的“她”,早已变了模样。祂们现身在我的面前,粘稠着,泛着绿光,有什么若有似无投在我的身上。 劝阻者……为什么这么多年都只在出云国呢?初代……即便是临终前一会,也明明可以将这样的话告知我们,可是我们没有一个知道。 ——难道是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隐瞒了初代留下的一切,只将愤怒和恨意放大。这里面,所谓的初代的愤怒和恨意,说不定大部分都只是她对伊邪那岐的愤怒和恨意…… ——那家伙……!伪装在出云国那么久,就算是「母亲」,她也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孩子」吧?! 因为那个女人,在虚无和衰亡来临之前,无忧无虑地度过了漫长的时光。我们/出云国旧神那未尽之责,是无论如何都逃避不了的罪。 - 法阵边两个身影离得不远,但彼此都安静到了极点。 明明是一如往常一般的平静,他的内心莫名升起一丝不安和烦躁。 “怎么了?”站在他身边的荒看向他问。 荒的力量恢复之后,他的情绪波动或是想法,似乎很能被他察觉。 他没回答,看向法阵后摇头。那里依然发光,却没有任何有人要出来的迹象。晴明和须佐之男去了这么久,他们是否找到拯救这个世界的办法,是否在途中遇见了她。 “等待是很难熬。”荒说,“却也不是没有意义。” “……嗯。” 于是,他索性坐禅,闭上眼冥思。然而,那样的烦躁感越发强烈,不安也隐匿在其中,几乎令他无所适从。 “你好像……很不安。”荒说,“……恐怕不会是晴明他们,让你不安的是你一直在意的那个。” 他缓缓睁开眼:“荒大人,您是否想过自己存在的意义?” 荒的眸子微微垂了一下,但立刻有了光芒:“为此刻而存在。” 他开口要说,面前的法阵却亮起白光,瞬间有什么从里面滚出来。 他认得这样的气息。 会是她吗? 可按理来说,她没理由再回来。他守在这里,单纯是想问一下晴明他们,是否遇见过她。然而,从法阵中滚出来的,只有一个由绿色神力凝成的球,它滚了几圈,瞬间消散。 那么,他呢? 他又是因何而存在?因为被祂们选中,所以是见证所谓出云国旧神的存在吗?仅此而已吗?无数次这样问过了,但心里一直没有答案,那空空如也的心中,也不曾有什么被填满。 看到那个球消失的瞬间,异样的念头涌上来—— 她会消失吗? 不是死亡。如果她死在这个世界,他还可以去找她的转世。不是忘记。即便她忘记了所有,但她依然存在着。不是回归。就算是回归于祂们,他也能感知到她的存在。 他知道的消失,是彻底从祂们之中消散,化为从来都不存在的存在。那是无论如何都逆转不了,都不能看见的未来。 可此时,那样的未来他却看得一清二楚。向来鲜少表情的他,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慌。 “有什么不对劲吗?”荒显然察觉到了什么,“那个球……” “会消失……不,这样的事,祂们怎么会……”黑发的青年的蓝色瞳孔在颤抖,“我……哪里没做对吗?不应该……不应该……” 荒上前一步,按住青年的肩膀:“冷静一下,发生了什么?” 他颤抖着声音:“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 “并非这个世界某个节点出错,而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即便那之后,有再多的弥补机会,也在一步一步地朝着无法挽回的地步走去。”他有些疯癫,双手抱住了脑袋。 “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不,最重要的是怎么办……”他的声音平静许多,只是身体仍然在不停地颤抖,“荒大人……请让我独自冷静一会。” 荒搭在他肩上的手慢慢收回:“同为命运观测者,你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以解释的事,可以讲给我听。” 他抿紧唇,未曾应答。 或许,如果真有机会阻止这一切,恐怕只能是主导这个世界的那两方力量了, 仅凭他的力量,是没办法救下她。 所以…… “!” 那样的速度,荒根本料想不到。 青年突然扎入法阵之中,直到那光芒完全没过最后一缕黑色长发。 他不知道那么做有没有用,毕竟祂们是不可违抗,不可反对的存在。祂们决定了的事,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祂们改变想法? 他只是被祂们选中,而并非祂们。他不知道,他对祂们原本也是一无所知。 可是,他不能不去做。 被选中以来,被赋予有形之身以来,第一次、真正地拥有「想要」的想法——想要她继续存在。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优先于自己。将这样的原因归咎于祂们,他似乎也觉得不是这样。按照她的话来说,他应该为自己考虑得更多。因为「喜欢」所以做到这样的地步吗? 或许没那么简单,可那也无关紧要了。 - “现在只有我和你,差不多可以坦诚相待了吧。” “……” “母亲总是最了解自己的孩子,无论她多么讨厌。故意让我看到初代死亡的样子,故意让我崩溃……我想不明白。” 眼前的女人无力地“站着”,全身上下只凭从树上垂下的枝条撑着。 “神之地……我并没有完成让天羽羽斩全部刺穿「我」,但还是顺利地回来了。这是否也说明,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你花了漫长的「一生」编织的幻想?” “就算是幻想,那又如何呢?确实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但最终呼唤祂们的是你。” “……如果没有孕育我,出云国是不是还可以延续下去?” “想要颠覆既定事实,很符合人类,也确实如你所想。” “出云国不好吗?那不是你深爱着的「神」的身体吗?你完全有能力去改变……” “我憎恶人类。” “——” “不是你那种模棱两可的态度,也不是祂那样的「爱」,我从一开始就憎恶着人类。在祂的记忆里,全部是对人类的「爱」,可人类又以什么回报?在出云国,我看见的只有人类的自私和愚蠢。当然了,孕育出来的你们/出云国旧神,也并非那么良善。或许在意识到这些,你们才会决定在下一任继承者独立之后,舍弃身体,以灵魂相伴,而你,诞生于「母亲」最肮脏的怀里。” “……” “不做点什么吗?这样下去,你/源稚紫在乎的世界,要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这是「母亲」的愤怒,作为孩子只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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