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捡到什么东西了么?” “那女人是谁?先前没有在加茂家看到过她。” 头上有缝合线的女人很有记忆点,加茂芽吹只是稍稍一想,便把她和先前为弟弟请的礼仪老师关联起来。 “那是为優吾和……南院那一位请的礼仪老师,父亲说優吾太唯唯诺诺了,没有继承人的风范,希望在下一次宴会上亮相以前,找人将他的坏习惯纠正过来。” “那你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吗?” 禅城真继续问。 让她能这样感兴趣的人委实少见,这话引起了加茂芽吹的好奇,但她知道小真前辈做事并不会没有缘由,于是尽了十二分努力回忆道: “父亲和母亲通常不会亲手处理这些琐事,管事那里应该有推荐信吧,说起来,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也颇为惊讶。礼仪教师本身的仪容就应该起到示范作用,而这位小姐额头上有疤,却依然能进入我们家任职,可见她的履历确实非常了不起。” 禅城真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加茂芽吹拍了拍脑袋,又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她应该姓虎杖,其他人都叫她香织小姐。” 于是禅城真拾级而下,身后是层层的台阶和高耸的鸟居,加茂芽吹瞧着她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去神社了吗?再走两步就到了,小真前辈、小真前辈?” “不去了,没什么好看的。” 小真前辈回过头,把白色的手帕展开:“我打算和香织太太聊聊,总得把东西物归原主吧?” 加茂芽吹有些摸不准这位前辈的想法了——才捡到东西的时候,别人就在前方不还,等到人家彻底走得没有踪影,才说着要物归原主。 就算大家同样住在加茂的宅院里,向仆从们打听一下住处便好,费不了什么周章。 但是这行为就像是专门要创造再次见面的机会,把禅城真的性别一换,简直就像是物语故事里的轻浮之人。 “所以还是先回去吧。” 禅城真说,她的目光落在加茂芽吹的脸上,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好似想到了别的事般,这个动作轻得好像是从枝头落到池塘水面的樱花。 “不,还是我先送你回房间吧。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在门外和你说话都不要应声。” 于是加茂芽吹又百无聊赖地回到了待了多日的房间之中。 小真前辈在出发之前告诉她房间里有些书可看,她拿出来翻了翻,发现所有题材和通俗根本沾不上半点边,唯一能看得懂的是一本讲述人体的手册。 倒不是加茂芽吹在上高专后还没有将中学的生物知识给忘干净,而是她完全将其当成一本图画册来观赏,瞧着瞧着,没有几分钟就泛起了困。 禅城真没有在卧室里放钟,等到她从睡梦中醒过来,摸出手机,却发现自己把充电线落在了隔壁。 加茂芽吹只好惫懒地数着窗外黄昏映进房间的格子窗影子,看着它们随着夕阳西下逐渐移动,好似一个形单影只的生物孤零零地在墙壁上徘徊。 她的心头倏而升起一种被全世界抛下的落寞。 禅城真喜欢安静,平时少有人在门外走动,然而仆从们当然一点都不敢怠慢家里的贵客,每到固定的时间点,都会来毕恭毕敬地询问—— 要不要用茶?要不要用点心?要不要用餐饭? 然而今天这个房间却好像完全被忘记了似的,加茂芽吹等到月亮和星星都升起来时,也没有听见任何仆人过来发问。 她非常无聊,独自也开始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因为前辈的吩咐不敢点灯,只得在黑暗里抠起自己的手指甲。 ……这不能怪芽吹不淑女,就算是加茂家的嫡女,也是要吃饭的呀。 况且她还是个咒术师,在休假之前还会勤恳地锻炼自己的体术,肚子饿得很快也是理所当然。 加茂芽吹现在觉得自己倒像是唐国《西游记》里的三藏师傅,被神通广大的弟子画了个圈禁锢在这里,可怜巴巴地忍受孤独。 过了三刻钟,也有可能是半个小时,加茂芽吹终于挨过了饿意,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到了秋天,一些昆虫就死了,所以她没有听见庭院里一声虫子和鸟类的鸣叫。这个空间仿佛从世界里独立了出来,成为了不存在时间流逝的个体—— 直到小真前辈‘唰’地一下拉开障子门把她惊醒之前,加茂芽吹都是这么想的。 “谈好了吗?” “唔,嗯……算是谈好了吧。” 补了一下午觉的加茂芽吹立刻从睡眼惺忪转变成十分精神的状态,禅城真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她含糊其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加茂芽吹打开灯,才发现前辈身上披上了不属于她的羽织,是一件没有任何装点的色无地,衬得她非常沉着典雅,教人看了非常心喜。 加茂嫡女帮她拢了拢衣襟,凑过来的神色像极了小狗:“也对,夜晚的露那么深,前辈要小心着凉。” 她这下直接忘记了自己饿肚子这码事了,但深夜才回来的禅城真没有忘记已经错过了饭点。 “为什么让你不要出去?” 被问及这个以后,禅城真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用沉着的语调回答:“我担心你被心怀不轨的人掳走吧,毕竟是可贵的实验素材——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她把加茂芽吹带到了后厨,因为时间太晚,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然后加茂芽吹便看见自己尊敬的前辈,以一种远比她还要熟悉自己家的姿态,从冰箱里找出一些已经处理好的备菜,顺顺当当地给她们两人煮出两碗碗简易的乌冬面来。 ——这是个惯犯。 “哪怕大家都很尊敬我,但是大晚上还要劳动不止一个人从被窝里出来为我干活,任谁也会生出怨气的。” 禅城真说。 “不过碗倒是可以直接放进水槽里,有女佣看见我半夜出来闲逛过,所以没有问题。” 加茂芽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答,就看见禅城真垂下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乌冬面,好像它是秋夜里世间难得的珍宝。 面能入口,至少煮熟了。 至于其他的,帮厨们已经事先完成了全部的准备工作,所以不提也罢。 她沉默不语地和自己最喜欢的前辈在家里偷吃宵夜,本来以为这个人在吃完东西之前不打算和她说话了。 怎想禅城真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忽然放下了筷子:“对了,你想做家主吗?” 她的语气自然到好像在半夜询问和自己吃宵夜的室友,要不要在拉面里多加半颗溏心蛋。 加茂芽吹却突然被这‘飞来横祸’般的问题给弄得噎住了:“你说什么?” “噢,不急,慢慢来。” 禅城真安抚她:“难不成此前没人问你过这个?” “我的父亲还没有死呢……一般人只会暗示说你想不想做少主吧?哪有突如其来就说这个的。” “天上不会降下孝子名声和家主之位兼得的馅饼,就你这点,甚至还不如直哉,至少他对自己想要什么的认知非常清楚。” 一提到禅院直哉,加茂芽吹的脸就禁不住皱起来,不过她根本无法否认:“直哉继承家主的概率,比我被拿去联姻的概率都大。” 她言下之意是不相信日后自己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 禅城真不会安慰人,至少她不会非常感同身受地安慰别人。 因此她只是将十指交叠,平淡地告诉芽吹一个真相:“加茂家快要完蛋了,差不多就是这十几年的事吧。本来我觉得禅院家会是完蛋比较快的那个……但是这里恐怕要翻船得更惨痛。” “即便你现在回答我说想做加茂家主,也不能完全得到一整个加茂家了……差不多要灾后重建吧,到时候你需要做那种工作。” 加茂芽吹的脸顿时绷得很紧。 禅城真问她:“在难过吗?” “求之不得。” 她说:“完整的加茂家岂不是要接手我的三叔四舅?我才不想要呢。”
第42章 不用想, 羂索一定是故意出现在她面前,但偏偏要装作欲拒还迎的偶遇。 香织太太留着清爽的短发,即便额头上有些疤痕,却无损这幅皮囊的知性和美丽。 如果只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无论她生得再美丽、亦或者是再奇特, 禅城真也不会多把自己的注意力分给她半点。 虽然新来的家庭教师出现在人迹罕至的神社外有些引人纳罕, 但也可以归咎于加茂家好奇于加茂家祖传的名胜古迹。 得益于小时候的经历, 禅城真对裹着年轻皮囊中的老朽灵魂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 当这女人不经意地从她身边走过时, 直接激活了她心里的警惕。 一百五十年前, 加茂一族出现了一个叫做加茂宪伦的男人,因为实施咒灵和人类的融合实验, 被咒术界直接化作了邪恶的诅咒师…… 这一项陈年旧事,本该被加茂家视作污点而缄口不提。 不过由于禅城真的研究引发了加茂家不少人私底下的探讨, 再加上加茂芽吹又是什么事都丝毫不向禅城真隐瞒的脾性,她对当年的那场往事探听不少详细的内容。 现如今存放在高专忌库内的【特级咒物·咒胎九相图】就是加茂宪伦实验的成果。 这等丑闻爆发出来以后, 加茂一族的名声和地位也紧接着衰落。 他们的祖传术式本身就不如禅院的十种影法术和五条的六眼出挑, 只是有赖于赤血操术的稳定遗传而拥有一席之地。 因此哪怕一百年过去,只要这件事还没有彻底翻篇, 加茂一族就一直在政治上持续着保守稳健的风格。 禅城真觉得这件事恐怕没有办法翻篇了。 因为笼罩着加茂家的阴影并没有如同所有人想象的那样散去, 仍然蛰伏在这个角落之中。 她握着香织太太落下的手帕去她的房间与她搭话, 开口的第一句话并不是理所当然的寒暄:“所以, 你的实验成功了吗?” 才呈上来的热茶散发着缕缕热气,女教师的面部线条在白色水汽的衬托下显得越发柔美。 “你说什么,禅城小姐?” “不要掩饰了, 传闻加茂宪伦的额头有着如出一辙的缝合线,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家族的人为什么不对这个特征抱有警惕心……但是, 这应该是你更换皮囊定下的束缚吧?” 禅城真开门见山道:“别说我疑心太重的糊弄话,你直接出现在我面前,不正是抱有想接触的心吗?既然如此,我便不耽搁时间了——有什么计划,不妨同我讲讲。” “你想加入我?” “我无法忍受有人在背地里干坏事。” 年轻的女人闻言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嗤笑,还是嘲笑,不过柔和的女声非常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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