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妈妈。” 森然雷雨中,他铿锵有力。 “那时我纯粹为布莱克的荣光考虑——而现在我也一如既往。”
第18章 圣人 还未苏醒的格里莫广场12号迎来了最早的客人。雷古勒斯烦躁地开门时,忍不住讽刺小巴蒂是露珠王子。而在对方坐在餐桌旁,那张整个霍格沃茨也挑不出来可比的嘴开始工作,雷古勒斯再也不感到烦躁了。 小巴蒂·克劳奇为他贡献出了一句话极富价值的话,是在他再次将话题绕道凯瑟琳身上时。他摇晃杯里的冰块,轻飘飘地告诉雷古勒斯:她要被嫁出去了。 他的心里掀起一场海啸,但没人知道。他只是往杯中加了五块方糖。 小巴蒂眼尖地注意到这点:“过量的糖分不能把悲剧改写成喜剧,只会让咖啡变成甜酒——哦,你怎么用了一个酒杯喝咖啡?” 细长玻璃酒杯,珐琅质雕花托着深棕液体,几颗未完全溶解的方糖悬浮,倒是更像黑巫师炼药房中的容器。 “我家里的最后一对咖啡杯,昨晚摔碎了一只,另一只在你手上。” 此时楼上非常符合时宜地,出现了托盘与墙壁亲密的碰撞声。 他习以为常:“……如果你今天过来,只有这一句话,那你的作用远小于一只猫头鹰。” 小巴蒂移开视线,他说,这是雷古勒斯能留下那个恋爱脑(他用了这个词,毫不客气)完美的参考答案。 “这是一个法子,要留下她,就必须害死她,就像把海鱼拖到岸上,活活憋死它……你别误会,我是说,用她的家族和生活,将她逼到悬崖边,逼她自己跳下去,不是真的杀了她。” 雷古勒斯喝了一口咖啡,浓郁的甜味比苦味更令人作呕。他一口接一口地喝下去,小巴蒂见状,知道自己被鼓励继续说下去。 “她自己都想不到这件事……她至今谈的所有恋爱,都建立在金加隆身上。无论是讨她欢心的衣裙,还是让她尖叫的珠宝,甚至她认为根本不值一提的鲜花,都只因为她坐拥一个暴发户的金库。倘若谁让她从金丝笼里离开,被放逐到巴黎的下水道,她所自持的情怀和自由,都将在贫穷下付之一炬。” “你的哥哥放弃了继承权,也就是放弃了给她优渥生活的能力——除非他变成了暴发户,但现在是战时,做个暴发户比活着还难。即便她被同意追随在他身后,不过多久,她自己会离开的。” 雷古勒斯提出关键问题:“她自己不缺钱。” 如果她愿意,她的财富也可以把西里斯养得有滋有味。当然,他知道西里斯绝不委曲求全,他有着宁肯蜗居山洞也绝不回家的顽固。 所以目前,他最怕西里斯点头。 小巴蒂咽下嘴里的土豆泥:“方便能让我问个问题么?绝无旁心,只是想帮你解决问题。” 雷古勒斯点头后,他却不急不慢,放下餐具,擦嘴,漱口,站在对面人耐心值的极点处,才姗姗开口: “西里斯现在还能继承布莱克家产吗?” “理论可能为零。在他离家之后,妈妈就去古灵阁修改了遗嘱。” 他皱起眉头。 “只有一种情况……如果布莱克家族只剩下他一个直系血亲,在他活着的时候,他依旧不能动用这笔钱;但在他死后,这份财产会让渡给他的直系继承人。” 现任法律执行司司长,巴蒂·克劳奇唯一的儿子,小巴蒂·克劳奇,对此信手拈来。 “没错,根据魔法部颁布的继承法第一条,以及古灵阁去年修订完毕的遗产新规,如今英国巫师界关于处置遗产有了一条基本原则——遗嘱的执行享受绝对优先权。。” 他顿了顿,继续发问:“西里斯是怎么失去了继承权的?” 雷古勒斯开始读懂他的眼神。 “……因为在对未来的选择上,他们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西里斯最终选择离开布莱克家,因此,作为布莱克家目前的家主,母亲选择剥夺他的继承权,除非——” 他在此停下。但两人都知道他会说什么:除非沃尔布加的威胁奏效,西里斯为了他衣食无忧的后半生,选择乖乖回家。 继承权是纯血家族建立秩序的根基。 让你生来就习惯了锦衣玉食,好逸恶劳,却没人告诉你这是有代价的:一旦你动了念头,企图破坏秩序、扰乱森规、损毁名声,你将立刻失去你本享有的一切。 雷古勒斯终于喝光了手里的深棕色糖水。他觉得眼前从未有过如此开阔,以至于苦恼多日,解题捷径在迷雾散去后,正敞亮地横亘在他足边。 他回忆起上次去古灵阁:“妖精们乐意见此。财产的每次清算和让渡,它们都能刮去一大块油脂。” “继承权本就是姓氏和血统给我们最大的馈赠……我一直很赞同这种规则。这可比那些不光彩的打打杀杀好多了。顺便一提,一些家族至今还保留着的,家法,也很好笑。” 最后一句但愿不是指克劳奇家。 早餐时间结束。猫头鹰送来预言家日报,一式两份,装在托盘里,克利切为主人和客人端来。得知沃尔布加还没起床,而范德斯医生下午来看诊后,雷古勒斯令克利切再去准备一份糕点。 小巴蒂摆手说不用,但他看出来,天刚亮就从家里偷跑过来,小巴蒂进门时眼中冒绿光。而且他时而听说巴蒂·克劳奇的家教心得:不给孩子吃东西,是最合适的惩罚方式。 享用第二份三明治和烟熏肉时,他嘴里塞得满满,思维却不堵塞。 “坎贝尔什么想法?” 雷古勒斯开始喝清水。他的嘴里弥漫着方糖味咖啡豆。 “和他表露出的没有区别。” 三明治再次一扫而空,他又开始擦嘴:“那这就更好办了,布莱克少爷。” 雷古勒斯再次感知到布莱克这个姓氏本身蕴含的魔法。 人或多或少都有这样那样的情结——有人看比赛只喜欢豪门球队,有人找伴侣只在乎头发颜色,而有的人,奋不顾身地追逐血统纯正。 没人会开诚布公地用“高贵”这类词,但在这类人心中,这的确被念成是陈词滥调了。 “我需要他知道我的意图。” “后天下午,国际魔法合作司会举办一场晚宴,找些媒体和记者,安抚如今还留在英国的别国巫师。坎贝尔在受邀名单内。” 在雷古勒斯的沉默中,小巴蒂·克劳奇再次展现出他在察言观色上的惊人本领。 “放轻松点,她不会去。昨天下午,他们收到坎贝尔的致歉,说她身体抱恙,要缺席这次晚宴。” 在临近中午时,克劳奇夫人的第三只守护神敲响了布莱克家的大门。 雷古勒斯再次感谢了小巴蒂的到访,或者说逃窜。他现在吃饱了早饭,想必克劳奇先生的怒火也已平息,他必须要回家了。 两人对此无可评价,雷古勒斯引他到门口,在那里,小巴蒂对容留他、让他饱餐一顿的雷古勒斯献上诚挚祝福。 “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你也会。我们都会得到我们想要的一切。” 送走小巴蒂,雷古勒斯再次回到沙发上。好像终于有一张床,足以让他毫无顾忌地安睡……即便片刻也好。即便他能留住她片刻也足够。 五年后,他仍然能回忆起这个早晨,自私和阴谋勾画出的蓝图……虽然当时所幻想的一切,与未来降临的一切大相径庭,但这个早晨,希望的厉火熊熊燃烧。 他这才感到从骨子里渗出的疲惫。事实上他忙活了这么久,却碌碌无为,不过是在一遍又一遍地内耗精力——在决心把她留在英国前,他已经和理想、和家族、和飘渺的荣光,厮杀了无数回合。 最后说服他的,是人类最丑陋,而最普遍的品质:任性。雷古勒斯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要什么有什么。无论成绩、还是魔咒、还是地位……即使暂时不属于他的,被他丢掉的,也一定会在之后回到他手心,无论通过什么手段。 即便偶尔有些小牺牲,也不必在意,那是为了成就更大的利益。而最终他想通了这一点:目送凯瑟琳·坎贝尔嫁给别人,这件事绝不是无所谓的小牺牲。当一个布莱克家决定向规则宣战时,再没人能拦得住他或她了。 …… 星期日的预言家日报,国际魔法合作司宴会上的大合影占据了二分之一的版面。 其中,作为法国巫师的坎贝尔先生,笑得最为灿烂。他和布莱克少爷挨在一起,拼命往闪光灯前挤,想要全英国明早都能看到这一幕。 那天早上,凯瑟琳难得起了个大早。她捡起报纸,发现父亲因为长时间踮脚,挺着肚子,探向镜头,而在合照里留了一个滑稽的姿势。她笑个不停,想要拿着报纸去取笑他,却发现他不在家里。 她有些扫兴,但还是停不下来地,被父亲努力的模样逗笑,三明治也吃得格外满足。那堪称暑假开始后最完美的清晨,她吃了早饭,打算睡到下午醒来,打开活点地图,看看霍格沃茨里发生了什么。 那个下午,平静得没有一丝风。在午睡中,记忆里那条没有水的暗河再次汤汤回响。 她不知道这是某种预兆,三个小时后,让她开心了一上午的坎贝尔先生,会像一头蛮牛撞开家门,手里拿着古灵阁的转移财产证明,用赢下此生最大的赌注的音量,向她宣布她的未婚夫更名了——从一个滥情的纨绔,变成了一个食死徒。 记者和媒体在那个晚宴上一无所获。 他们期待中,外宾与魔法部的暗潮激荡并未出现。大家一派祥和,好像二百英里外,并没有食死徒闯入全英国最大的巫师孤儿院,这里收留最多的,就是被麻瓜父母遗弃的小巫师。 和坎贝尔先生交谈完毕后。雷古勒斯站在会场的角落里,脑中久久烙印着她的父亲的神情——交易成功了。 布莱克家从特伦斯家手里捞出了坎贝尔,在不远处,伦敦金融城里,麻瓜们会称其为“白衣骑士”。 “布莱克,你成功了。” 面对刚刚被截断婚约的特伦斯的祝词,他笑得比平日里任何一刻都用心。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有感激自己这位室友的冲动——特伦斯名声在外,让坎贝尔先生在他们二人之间,连犹豫都不存在。 面对他,特伦斯站得挺拔,舌头却东倒西歪。 “小克劳奇是你的走狗吧?他整日打听这事儿,弄得我爸爸老琢磨,克劳奇家为了外交有什么打算——没想到是你。” 没有什么能冲散雷古勒斯的好心情。 他的嘴角噙着丝丝笑意,注视着特伦斯时目光斗志全无。如果让西里斯看见了,会误以为他能当下变出守护神;让沃尔布加看了,大概会摔碎布莱克家最后一只咖啡杯。 “我根本懒得恭喜你。凯瑟琳从头到尾就是个勉勉强强的女人,没人不质疑她的血统和纯洁……我是说,你可能不太关心,她泡过的男人,可以当作时间单位了,兴许还有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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