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兴奋起来:“是樱桃园,是我向你提起过好多遍的樱桃园,对不对?” “是的,我的凯瑟琳。”查理·唐森一把拉过她,“是你最爱的樱桃园。” 凯瑟琳喜欢读爱情小说,但在剧本上,她却出乎意料地,偏爱樱桃园——这一几乎不涉及爱情的剧本。女主角在巴黎与情人姘居,挥霍无度,重返故土时,身无分文的她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最爱的樱桃园被拍卖,被砍伐殆尽。 这是不被讴歌的女主,凯瑟琳却理解她。 每每重读樱桃园,抛开时代背景,她都认为女主角只有一件事不应该——不应该让自己身无分文地追求爱情。精神基础建立在物质基础上,二者不可替换。雷古勒斯无意中用威胁她的手段,那笔遗产,恰恰是她唯一在乎的。因此,她做出了让所有人难以理解的决定,自投罗网,回到伦敦。 返程路上,查理·唐森感叹道:“这剧本创作于二十世纪初,过了一个不到世纪,英国贵族也逐日衰落了。” “这是必然的,时代对所有国家一视同仁。”凯瑟琳小声咕哝,“任何在时代洪流中固步自封的思想,甚至是妄图让时代调转方向的力量,都将淹没在滚滚巨浪中。” “这是制度问题了,凯瑟琳。金钱是纸牌搭成的屋子,随意一场金融风暴就能将它吹倒;权力是石头砌成的罗马斗兽场,即便略有残缺,仍屹立数百年而不倒。 ” “魔法界没这个说法。”至少在魔法界,是没有贵族存在的。 “在中世纪,巫师和麻瓜并未泾渭分明,那时的巫师深受麻瓜文化和思想的影响。而现在麻瓜们进步了,魔法界却仍古板陈腐,抱着百年前的老古董不愿撒手。”查理·唐森继续说,“魔法部是新权的象征,你的家族是新钱的象征,这两者无一不会威胁到古老家族的利益。他们不愿意看到自己成为纸牌屋。” “但就算战争胜利了,也不意味着贵族制度会被复活呀……”凯瑟琳凝神片刻,脑子里疯转着一个念头,“你不觉得,在我们这些旁观者、中立派看来,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吗?我读过他们的宣传,振奋人心,没有哪个纯血听了不热血沸腾——可是,从目前我们所知的一切来看,他们只是在为了那一个人卖命而已。他们自己,除了一个虚名,一点假惺惺的尊敬,捞不到实在的好处。” 查理·唐森眼中流露出被征服的目光。 “你说得没错。正是因为看清这一点,你我都能保持清醒。而那些已然深陷泥沼的人,纵然他们后知后觉,但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了。” 这场夏日午后的危险谈话戛然而止。凯瑟琳不知为何,隐隐感觉查理·唐森在暗示一个确切的人。但她没有问出口。 傍晚,她第一次去了唐森家。从外表看去,这座藏匿在麻瓜群落的排房平平无奇,但走入其中,才能看见无处不在的审美与浪漫。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一如查理·唐森这个人,她初见他时,从未想过他们会如此聊得开心。 她不吝赞叹道:“恕我冒昧,唐森先生,拥有这间居所的您,人生中应当再没有遗憾了吧?” 查理·唐森为她斟酒。他笑道: “我当然有遗憾。男人不会嫌自己权力太多的……而且,男人总有义务为继承人铺好前路嘛。” 凯瑟琳握着牛排刀的手顿了顿。她故作玩笑地说:“可您到了这个年纪,也没结婚生子。”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等那个人,凯瑟琳,”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自以为是的情话让她不寒而栗,“我一直在等你。” 那一瞬间,凯瑟琳好像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的语气和眼神,令她想起她的父亲,坎贝尔先生。
第37章 西里斯房间 “凯瑟琳,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在想……” 她放下酒杯,神情恍惚。不是醉意,而是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像一场三个小时的悬疑电影,观众聚精会神,分析得头头是道,猜测背后的真凶……悬念一直保持到结局,导演打了一行字幕,说: 真凶就是主人公——即看电影的你。电影里的一切细节,不过是你虚构性的回忆。 而刚才浮现在凯瑟琳脑海中的画面,几乎等同于上述情景。窗外没有雨,也没有风,黑夜寂静得仿若电影谢幕。凯瑟琳张了张嘴,问了一个问题: “唐森先生,威森加摩……会将一个无辜的人判入阿兹卡班吗?” “当然不会,只有罪大恶极、无可抵赖的人,才会被判入阿兹卡班。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 因为……她没有说。因为刚才,她看到了西里斯·布莱克被送入阿兹卡班,审判他的法官,正是此时此刻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查理·唐森。 今夜闷极了。云层如堵在通风口的棉絮,没有风。山谷中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雷鸣,沉闷而令人烦躁。 凯瑟琳没从窄门进屋。她在正门下车,雨滴悬在云层上,随时会落下。还是没有风。 站在格里莫广场12号面前,她抬头,打量整座建筑——见证了一个百年家族兴衰的建筑——几百年前,玫瑰战争就在这里绽放。不远处的伦敦桥,一夜之间被尸骨累累披上了血色外衣。 她在裙摆上擦干手心,推开门,雷声淹没了脚步。凯瑟琳身上有浓烈的威士忌香。她望向玄关处的壁钟,距离十点只有三分零八秒。一百八十八秒。她比记忆中提前回来了一百八十八秒,因为她没有将戒指忘在马车上。 但凯瑟琳没有进门。她站在门口,默数着,呼吸的频率和秒针重叠。还有六十秒,还有三十秒,还有十秒,五秒,三秒—— 还有一秒。 她闭上眼。 突如其来的黑暗中,今夜第一道闪电猛然坠落,如宇宙里唯一一盏白炽灯在闪烁——天空随之苏醒,如巨鼓,如大海,先前零星的闷雷被滚滚巨雷取代,狂风如鬣狗群落发出的咆哮。伦敦震荡起来,玻璃如蝉翼摇摇欲裂,整条街桦树纷纷向一个方向倾倒。 大风扣上布莱克家的门,掀开沃尔布加的画像,推倒玄关处的两个瓷器。秒针在暴风雨中旁若无人地走着,完成一个又一个不变的循环。 凯瑟琳伫立于耀眼白光中,神情莫测。 两个小时前,她喝下第一口威士忌,酒精刚刚滚入喉间,眼前突然闪过这个画面:1980年六月中旬的夜间十点整,一道闪电与钟声相叠,吹响一场暴风雨的号角——她认出了布莱克家的壁钟。 就在今夜。 这是所有破碎的画面中,第一次出现确切时间。她当即想到,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印证她的猜想:那些在酒后突现的残片,到底是虚构的记忆,还是真实的未来。如果是前者,她就有必要服用精神药物了,妄想症不能耽误;如果是后者,那就是预言,或是……循环。 如一面反方向转动的钟,她在回忆中,不断地验证未来。 “如果这些倒放的、剪碎的电影画面,真的是我的记忆……为什么,为什么在1985年之后,就停止了?” 1985年之后的景象,她从没看见过。 即使在这个魔法与神话泛滥的世界,时间也是唯一永恒的真理。如果她的人生,真的停止在1985年——也就是5年后,那么,她大概是非正常死亡了,并且很可能死于战争。 凯瑟琳心烦意乱,鞋底重重踩在地板上。画像们被吵醒,纷纷抱怨起来,她在人声与雷声的交织中,走过长廊。走到后面,她步伐越迈越快,最后飞奔到会客室。 “克利切!你回来了?” 那个矮小的身影转过来,凯瑟琳捂住嘴巴——想象这个画面,在一间古老的宅邸中,一张脸缓缓转过来,如石膏球上嵌入两颗拳头大小、布满红纹的眼珠子,此刻正像个死人般盯着你。 这就是克利切的模样。 它看见了凯瑟琳,神情未变,只是嘴巴一张一合: “好大的岩洞,好深的河,喝水,喝水,克利切一眼望不到边际……克利切想要喝水,但主人命令克利切待在这里,不准喝水……克利切想要喝河里的水!克利切不能喝水!!” 凯瑟琳难以置信:“雷古勒斯为什么不让你喝水?” “因为克利切会喝光所有的水——主人让克利切不能告诉凯瑟琳·布莱克!克利切是个坏家伙,帮不了主人,还泄露了秘密!克利切需要惩罚自己!!” 它跪在地上,额头不要命地撞击地板,眼中的血丝更加密密麻麻——即便如此,它依旧谨遵雷古勒斯的命令,没有离开一步。 “哦,别这样!别这样!” 凯瑟琳知道自己的命令没用。在混乱中,她转身离开,飞奔向楼梯间,一口气跑到五楼,一把推开门,走入那间从未涉足的卧室。那是西里斯的房间。 西里斯·布莱克到底是不是食死徒?如果他不是,为什么会在明年被审判,还被关入阿兹卡班?为什么判决书和报纸都说他是杀人魔?是有史以来最穷凶极恶、居心叵测的纯血主义者? 走入西里斯的卧室,接连几个喷嚏后,她才冷静下来。 如果西里斯真的是食死徒,唯一一处会留下证据的地方,就是这里,浸润在黑魔法中的格里莫广场12号。 “如果我冒犯到了你,很抱歉,但我必须这么做。” 她引来一阵微型龙卷风,扫走珠网和尘团。窗外电闪雷鸣,雨滴拍得窗子噼啪作响。她举起魔杖,借着荧光闪烁的光芒走入,开始寻找可能的证据。 天花板上挂满金红旗子,墙上贴着女人画报,橱柜上摆着掠夺者们的合照……这一切一切,都像存在于布莱克老宅里的另一个世界。 真是个狂热分子……她宁愿相信西里斯是个偏激的凤凰社拥趸者,也不相信他是个潜伏多年的食死徒。 她拉开抽屉时,窗外一阵雷鸣,吓得她用力过度,抽屉柜又年久失修,整个掉到地上。 一个灯泡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扳手、螺丝刀和不知名的工具;几块生锈的金属零件,像是从摩托车上拆下来的;1977年的花花公子……都和黑魔法无关。她在这个房间待得越久,越怀疑威森加摩真的大错特错。 “西里斯真是……生而为麻瓜。” 狂风吹开窗子,玻璃被吹得东倒西歪。凯瑟琳没有留神,雨水泼进来,打湿了半边头发。她抬起胳膊,挡着眼睛,拽着帏幔,一步步走到窗边。她将魔杖卡进把手,费力关上窗户。 雨声和雷鸣减弱,震耳欲聋的噪音被抵挡在外。她松了口气,抹掉脸上的雨水,擦干魔杖。荧光再次闪烁。 “西里斯清楚我不是纯血主义,比任何一个食死徒都清楚……我必须彻底排除这种可能,如果他是食死徒,我今夜就走——越快越好,他能随时掀起一场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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