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一个沉默到堪称奇怪的人确实德拉科·马尔福的朋友。 我又转头看向仍在抱怨的马尔福,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什么值得令人喜爱的东西。 然而结果却令人又一次产生失落感——他所拥有的远别于我的。 “实际上,”我盯着扎比尼说,“我还挺喜欢特里劳妮教授的,她对我照顾良多,是个温柔的好女人。” “哈?”马尔福立马加入这场谈话,他天生听不得任何不同的意见,“你确定吗?” 实际上,我遇到的都是好女人,因为我是最糟糕的那个。但是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因此我将餐叉放进盘子里,“下午见。” 那些陪我一同用餐的小家伙都匆匆收拾餐具,几个学院的长桌上都有人陆续离席。 中午又下起雨来,我站在一楼的长廊上听了好长时间雨水在地面扑腾的声音。而后,我想我大概是睡着了,因为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下午了,只能听见树枝上的雨点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了。 窗玻璃上白蒙蒙一片,玻璃外的雨滴像是泪珠一样串成串往下滴。我凝视着那些不断下落的水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叹息。 莫尔索坐在我身边,聚精会神地背着《拨开迷雾看未来》。 细雨变成微风。我听到四面体里传来极为轻微的声音,“罪孽得到宽恕,肉|体正在复苏,阿|门。” 恍惚之中,我将它认成教堂门后传来的祷告声。接着,仿佛又看见几个妇女拨弄念珠,快做完祷告了。她们站起来,把鸟关进笼子里,顶上门,又熄了灯。 只剩下昏暗的午后与虫子的鸣叫声。 “你为什么不去念《玫瑰经》?那年的今天是你妈妈的【头九】呢。” 一个长有羊或者牛的角的女人举着一支蜡烛站在门槛边。她长长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晃动,拱形的屋梁将曲折的影子分成好几段。 “我心里很难受。”她说。 于是,她背过身吹熄蜡烛,关上房门,抽抽搭搭地哭泣起来。那绵延不绝的哭声又和雨声混成一片。 教堂的钟声一次又一次响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折叠。 “什么?”我问道。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莫尔索像是惊醒一样转头看向我。而后他沉默起来,静悄悄地将掌心放在我的手背上。 我也清醒了,方才大概是一场梦。 等到神奇动物保护课上,当我拿出被恶咒击穿的妖怪书时,那个大个子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从未见过将黑魔法使用得如此光明正大的学生。 “你们看,只要轻轻抚摸它的书脊就好了。”他抓起格兰杰的课本示范。底下窸窣的交谈声却始终遏制不住。 “哦!我们大家多傻啊,只要轻轻抚摸一下课本。”马尔福拖长语调嘲讽道,“看见了吗,派丽可,你把书捅穿了都不如抚摸它一下。” “我认为,我以为这挺有趣的。”海格小心翼翼地说,他又求救似的看向我,希望我能说些什么。 “真抱歉,教授。在我的经历中,从来没有人这样教导过我:‘抚摸胜过决斗’。”我轻声说着,“您是第一个告诉我这样的道理的人。十分感谢。当然,如果教具不是一开始扑上来准备咬掉我的手的话,就更好了了。” 我走上前,拿起那本已经被驯服的书,轻轻抚摸书脊。 这样的举动并没有带来什么别开生面的后果,格兰杰的妖怪书喘息着开合,与我那本“尸体”截然不同。于是我又好奇地触碰一下。 海格站在边上看上去有些欣慰。 “好的……谢谢你……博克,”他瞄一眼学生名册,终于喊出我的名字,不过这样课前插曲还是使他紧张起来,说话也语无伦次,“接下来,你们翻开书……对了,我得去把它们叫出来。” 他的身影消失在禁林中。 “天啊,”马尔福大声说着,“居然让那个仆人来当教授,我爸爸要是知道——” “闭嘴,马尔福。”波特着急地看向海格消失的地方,一边制止马尔福。 过了一会,一群鹰头马身有翼兽被海格带出来,这些像是多种动物缝合而成的东西令我想起了莱丽莎。一种生理上的厌恶使我开始不住地皱起眉,甚至开始克制不住的泛起恶心。 因此当教授提议得有一人上前示范时,我跟随所有人往后退了一步。莫尔索像是发现我的不适,稍稍侧过身子挡在我面前。 最后是波特去做那个第一人的。 他勇敢地骑着那只怪物飞了一圈,待在地面上的学生都羡慕地望着他。 而后,教授将一只只鹰马解开,很多人都围着它们尝试着鞠躬。我站在远处的树下,沉着脸盯着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莫尔索告诉海格我今天不太舒服。 “噢!”那个高个子一拍脑袋,到底还是爽快地说,“我应该发现的,博克,你先休息吧。” “教授,这样的动物还有多少?”我问,“这些,长着不属于它们本身的肢体的东西还有多少呢?它们让我想起了我已经去世的姨妈。” 海格最终也没能弄明白鹰马怎么会让自己的学生想起一个身亡的亲戚,因为前方的马尔福正经历这一年“最糟糕”的一节课。 没想到短短一个中午,他最讨厌的课就已经更新出一个全新版本。 那只鹰马的爪子在挠伤马尔福的胳膊之后还在不依不饶地试图伸长脖子去咬他。海格立马冲过去拽住这只发疯的野兽,挣扎着企图给他套上项圈。 “给他止血!给他止血!”斯莱特林有人大喊,扎比尼也站在边上着急地念着咒语,很显然无济于事。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马尔福面前,对着他胳膊上的创口施加治愈咒。此时他的创口终于开始愈合,但是伤口太大了,即使缓慢闭合,血也流得到处都是。 我怀疑如果角度再偏移一点,今天马尔福家的独子就要以开膛破肚的情态命丧于此。 我最后还是没能看见自己半路出家的愈合咒有没有治好他。海格制服鹰马后立刻扛起马尔福就冲向医疗翼。周围的同学都吓懵了,他们看着我试图得到什么讯号。 “去看看他吧,”我盯着草叶上的血迹说,“或者,回自己的休息室。” “我带着他们回休息室。”莫尔索立马回应。于是他带着一部分人走了。 另外一部分也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最后愿意到医疗翼探望他的人寥寥无几。 扎比尼倒像是有些愧疚地站在马尔福的病床前,“我代替德拉科替你道谢。”他别开眼睛,别扭地不愿意看我。而后又开始抱怨教授不应该将那么危险的东西带到课堂上来。 “至少应该给它们栓上链子。”他对赶来的斯内普教授说。 “我觉得相比起鹰马,你们更应该被栓住。”他瞪了我们一眼,好像我们才是害马尔福受伤的那个人。 “这可不是我的错,教授,我只是帮马尔福止血的。实际上,我跟过来只是为了看我的魔咒是不是足够有效。”我试图撇清关系。 “我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派丽可、布雷斯,我要死了——”发现我们的马尔福立刻中气十足地大喊。 “别担心,”我安慰道,“就算你已经被埋在坟墓里,我也能把你挖出来。” 这似乎提醒了斯内普院长我当初逃学的丰功伟绩,他又瞪了我一眼。 ----
第76章 母爱 ===== 我坐在床沿,拿出霍格沃兹的地图对马尔福说,“这里有一颗非常大的无花果树,大概有三米高。如果哪一天你决定死了,请吊在这里。” “我在树下埋了些钱币,当我去为你收尸的时候,我会记得把它放进你的嘴巴,就在舌根下面一点。”拽住他冰凉得吓人的手指,“这样,你就能平安渡过冥河了。” 马尔福被我吓得够呛,就连手臂上的疼痛都忘记了。呆呆地盯着我指着的地图上禁林的方向,“我以为你想说的是,即使我死了你也会找到办法复活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转头又看向斯内普教授,上扬的嘴角近乎藏不住恶意,“邓布利多校长之前启发过我,人就应该死得恰到好处。您说对吗,教授?” “我们是能够决定自己的死的,接受它,一切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越是抗拒那一天的到来,上帝的手段就将越发无情,相反,若是早一些,到能够同它商量着在云端之上享有一个安乐的席位——” “够了,”斯内普立刻打断我,“要发疯的话,我想庞弗雷夫人会很乐意给你安排一个病床。” 我抿着嘴巴笑起来。 没有告诉他们的是,那颗无花果树下真的埋葬过两具尸体。当那天我顺着树梢找到那里时,马人的弓箭也不会触碰到那块“受到污染”的土地。 两具尸体,一具看着骨头应该属于一个女人,她裹在一个厚实的斗篷里,尸骨完好。另外一个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只剩下一颗圆滚滚的头颅骨。 当我尝试着拿起它的时候,腭骨像糖制成的那样脱落下来,十便士的硬币也从半圆的颅骨中掉落。 莱丽莎就盘踞在树枝上看着我的动作。 “再找一找,”她说,“应该还有什么。” 我拨开斗篷,把一块块骨头递给她,连脚趾骨也递给她;接着,又把一块块关节给了她。我先是给她头骨,那颗圆滚滚的头颅早就在我手上碎掉了。 “你再找一找,派丽可,还有圣牌,是圣母牌。你要找到它们。” 我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在好多天之后,在牛犊要求我念诵《玫瑰经》时才知道。 因此,我现在笑了。 “我知道了,弗劳洛斯。” 我走到帘子后面,一步一步走远,当他们再也看不见我的时候,先是微笑,然后纵声大笑。我的母亲送给我一件好东西,它来自恶魔环绕的地狱。 弗劳洛斯——传闻中形态似豹的魔神,通晓古今,预知未来。 她将罪孽封存于四面体中,用罕见的恶魔的智慧引导我走上她早已选择的道路。 我已踏上歧途,此路不正,但再也没有其他的路了。 “墨丘利乌斯,为什么不是你呢?传说中面容美艳的女妖?”我盯着房间的暗影,克制不住地发出断断续续的笑声,“我亲爱的母亲,你如此爱着所谓的‘命运’吗?以至于毁损祖辈遗体,拿走遗物么?” 那只生有双头的恶魔自墙角爬出,她终于不再遮掩着自己的模样。墨丘利乌斯——或者说迪明迦,她终于再次正面出现在我的面前。 两只扭曲的蛇头歪斜着,口中吐出的“嘶嘶”声却因为蛇语而能够被我所听懂,“你在憎恨我吗?派丽可,我送给你无数宝藏,我祈求你长生,祝福你在永恒中抵达美与乐之乡。我爱你胜过任何人,为何你总是抗拒你的母亲——这个世界上与你最亲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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