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那拉府,淑娴却对一切全然不知,借着略显昏暗的油灯,这会儿正一针一线的仔细地绣着大红喜服。眼瞧着都大半夜了,一旁的丫鬟实在看不过去了:“我的格格啊,殿下贵为皇子阿哥,届时大婚,一切自有内务府准备。格格您又何苦………” “你不懂………”将嫁衣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淑娴闻言轻轻摇了摇头。一直到夜半时分,淑娴才缓缓起身,将绣到一半的嫁衣收入柜中。大红色的嫁衣一旁,是一方巴掌大小的乌木匣子。 小心地将匣子打开,入目皆是写的密密麻麻地纸张。这些年弘历写下的诗词,都被眼前之人珍而重之地珍藏了起来。 若是弘曦在此,必定要惊讶不已,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发自内心地觉得五弟的诗词精妙绝伦………
第159章 织造 数月的忙碌过后, 弘曦再次见到这位表妹已经是大婚的第二日。 一身湘妃色牡丹纹旗服,领间袖口皆饰以彩绣流纹,配着鬓间朱红色的玛瑙, 本就明艳至极的五官愈发增色了三分。同弘历一道向诸兄弟敬酒之时, 眉眼间俱是一派羞涩之意,显然新婚之日过的还算不错。一旁的弘历同样温和有礼,对着身侧的福晋关怀备至, 好似早前种种郁气从不存在似的。 若非早前见过对方对富察氏的种种动作, 弘曦这会儿怕是真要信了。 饮下杯中的水酒,弘曦同自家兄长对视一眼, 心道不愧是能当皇帝的人, 哪怕有些小节上再不着调,大面上还是极分的清的……… 俗话道成家立业,本朝皇阿哥约定俗成大婚之后便是入朝之时。弘历本人在朝中并无根基, 额娘虽出身大族却也不过是旁支中的旁支, 钮钴禄氏本就态度暧昧。哪怕于自负于自身才情, 然不过数日, 原本信心满满的弘历便尝到了频频受挫的滋味儿。 满洲大族出身的阿哥尊贵吗?尊贵,可有前头两个出色的兄长珠玉在前,如早前的富察氏, 瞧不到希望的投资没人会傻傻下注的。 为着能谋个好差事, 肉眼可见的,淑娴这几日上门儿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弟妹你这又是何苦?”正房内,清媛轻轻拉着对方的手, 直接道:“不说任命之事自来都由皇阿玛定夺, 再则, 弟妹也知晓, 我们爷素来不爱插手朝政,便是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啊………” 看着眼前不过短短时日,脸上的明媚之气便几乎褪尽的弟妹,清媛其实更想说的是。弘历这人,倘一辈子不能出头便罢了,一旦出了头,最先受罪地怕便是眼前之人。 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淑娴一张脸很快便涨得通红。觉罗氏性情刚硬,教养大的姑娘自不是那等柔婉的性子,原本倚仗情分开口求人便已是万分难为,更何况当事人还拒绝地这般彻底。可一想到打小勤奋好学,偏因着庶子身份处处受制的弘历,淑娴心下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犹豫着开口道: “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弘曦福晋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放心,五弟到底是皇阿玛亲子,总归是亏待不得的。” 是吗?想到府中郁郁不得志的弘历,淑娴不由得微微苦笑。 一月后,弘历入职礼部的圣旨下达,众人尚还来不及反应,同一时间,刚成婚不久,且素来在上书房表现平平,几乎隐形人的弘昼竟被安排进了户部……… 这………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众大臣暗暗对视一眼,早前隐隐伸出的爪子立马便收了回去。 “钮钴禄大人缘何叹愁眉不展,万岁爷虽行事同先帝大不相同,然不管怎么说,朝堂稳定方才是我等之福,不是吗?”下了早朝,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外,只见张廷玉停下脚步,对着一旁的阿灵阿意味深长道。 “哼,张大人若是眼神不好还是早早请太医为要,老夫竟是不知,本官究竟何时愁眉不展了?”轻哼了一声,阿灵阿加快步伐,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眼瞧着对方极速离开的背影,身后,张廷玉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话虽如此,阿灵阿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便是同自家福晋叮嘱道:“虽同姓钮钴禄氏,然凌柱那一脉跟咱们早已经出了五服,日后若是再频频登门儿,福晋心下得有些数才是。” 阿灵阿夫人也是个聪明的,当即便道:“老爷说的对,这皇城之中,这姓钮钴禄的少说也有上万之数,倘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人物都要上门儿来论一论亲缘,咱们这公爵府成什么地方了?” 权力场,从来都是最为现实之地,不过一道圣旨,这些时日弘历四处奔走辛苦建下的人脉便瞬间废了一半。 “为什么!凭什么!” 临江楼一处隔间内,弘历恨恨地将桌上的酒盏拂落在地,通红的眼眸中隐有戾气闪过。 为什么他自小勤耕不辍却得不来皇阿玛的一分一毫的另眼相待?论才学论论能力,他比那个整天只知玩闹的弘昼好了不知多少倍?凭什么到头来却要被这人压在底下。从福晋到职位,皇阿玛什么意思他再清楚不过,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不能出头不能争? 至尊之位,从来有能者居之,皇阿玛不也是庶子出身,打败了那么些兄弟登上高位的吗? 窗外,咿咿呀呀地唱腔依旧不绝于耳,因着宫中熹嫔喜好这一口,弘历很快容易便听出了曲中之意。元初名曲天弓录,这会儿正唱到李世民登龙位,万民奔走称颂之景。 紧紧握着拳头,弘历心下不甘之色更重。恰在此时,包间的门被敲响,来人是一位身着青衣中年文士。来人似闲庭散步般行至人前。 好似没有察觉弘历隐隐的戒备,躬身一礼后,只见这人微微一笑道: “回禀五阿哥,我家王爷有请!” *** 谁也不曾知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早前诸般经营,且惯爱出风头的五阿哥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每日穿行于礼部一众老学究之中,早前的浮躁之态好似顷刻间便退了下去。尤其在稳稳当当办成了几件事后,身上竟也逐渐多了些许惋惜的目光。 常言道既生瑜何生亮,若非前头嫡子委实耀眼太过,以这位五阿哥才学能力倒也未尝没有登顶之机。至于前头那些急于求成之举? 年轻人嘛!谁还没有个轻狂之时,能这般快的扭转态度,倒也不失为可造之材……… 京城的种种风云际会,弘曦也只是偶尔听上一嘴罢了,连他这种都能察觉出有人刻意操控舆论。又遑论皇阿玛和大哥呢?或许也是这人未曾刻意遮掩之故。 “五弟到底还是太年轻了些,有些人的船,可不是那般好上的?” 摇了摇头,弘曦很快便将这些抛在了脑后。 雍正四年七月,江宁知府袁慎密奏,现江宁织造曹颙为填补亏空,以次充好,贪墨公银高达数十万两白银……… 收到密奏,胤禛自是怒不可遏,打从继位之日起,为全皇阿玛临终遗念,亏空一事他对于曹家他已是诸般留情,原本早该还清的亏空也陆续拖延到如今,谁曾想这些人不念皇恩便罢了,竟还将主意打到公款之上。 索性江南需要整治的已经不是一日两日,曹家根系遍布江南一带,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冷静过后,摩擦着指间的白玉扳指,胤禛很快便下了决定。 “苏培盛!” “奴才在!” “诏户部侍郎曹硕,还有六阿哥前来觐见!” “奴才遵旨!”得了旨意,苏培盛很快便躬身退了下去。不久便传来关于曹硕钦差大人的任命,同六阿哥一道即日前往江宁。 庄子上,得了消息的弘曦忙拍了拍手上的机油,换好衣裳二话不说便往宫里赶去,顺带还将躺在软榻上悠悠然数银子的胤禟给拉了过去。 稀里糊涂地被人拉上车,胤禟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睨着对面之人,半响方才慢悠悠道:“说吧,到底什么事儿?能让您这位日理万机的大忙人特意往我府上跑这一遭………”说话间还慢斯条理的理了理被拉着有些褶皱地外衫。 “你九叔我,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弘曦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宝贵?拿来属银票的高贵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弘曦拿起案上的清茶,微啜了口方才道: “放心吧,九叔,侄儿什么时候亏了叔叔你?”轻哼了哼,看着眼前之人,弘曦不掩得意道:“这事儿若是成了,九叔你早前的小金库,不过毛毛雨罢了……” “嘶~~”绕是胤禟,也被眼前人的大口气给惊到了,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老九不掩狐疑道: “你九叔我胆子小,要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可甭找叔叔我………” “想什么呢!”狠狠地白了眼前之人一眼,弘曦语气不佳道:“要真是大逆不道之事,侄儿怎么也不该寻到九叔你啊!”言外之意,除了赚钱,九叔你还有旁的本事吗? 这倒也是哦,胤禟闻言半点不带羞脸地斜躺了回去,半翘着腿,微微抬眼看向对面道:“说吧,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能让侄儿你夸下如此海口。” “这东西,九叔早前也是见过的………” *** 马车悠悠,很快便行至宫门口。两位王爷亲临,守卫自是不敢怠慢,很快便将人给请了进去。 御书房内,距离弘曦两人到来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光是茶水都上过几轮儿了,许久才见胤禛缓缓将手中的图纸放下。一双极富有压力的目光直直看向下首之人,半响才听对方沉吟道:“你可知,整个江南,依靠纺织为生的人家有多少?” 堂下之人微微点头: “弘曦就是知晓,方才直到今日,才教此图现世。而且………”微顿了顿,弘曦方才轻声道:“据儿臣所知,自从蒸汽火车现世以来,江南想到利用这等“新动力”之人也并非没有,只或多或少因着意外难以为继。”轻呼了口浊气,弘曦从来不曾低估过古人智商,其中之所以频频失败,归根结底,还是民间冶炼技术不成熟所致,便是有一二成功之士,后续的成本也大多难以为继。 “今日?良种?”不愧是一国之君,胤禛只稍思片刻便明白了缘由。 弘曦点了点头:“如今对于普通百姓,布匹依旧算得上昂贵之物,若要使得底层百姓人人买的起衣物,降低成本已然势在必行。皇阿玛………” 微顿了片刻,弘曦继续道:“皇阿玛,江南今年收成已然近乎两倍之多,短时间内已经能够养活辖地子民,那么适当多留些土地种植棉花等也不会影响什么………”在人力原料俱都降本的情况下,布匹价格降下来不是迟早的事吗? 摩擦着手中的扳指,胤禛细细思量片刻,方才垂眸看向自家儿子:“若要在这大型仪器的加持下,数万织工,一年所产布料怕是不在少数………” 届时布匹泛滥,轻易扰乱甚至破坏市场的后果,那便不是一句亏不亏损能轻易了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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