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代名将,贾代善深谙其中的道理。既是原本的暗流汹涌渐渐变得刺刀见血,所有的准备都该抢在前面,宁荣二府不会没有弱点,但贾代善会提前修补。 从张家回来,贾代善便马不停蹄的又去了东府。 现在的京营节度使是贾代善的堂兄贾代化。宁国府一样家大业大,人口众多。人多了,就容易被人寻间隙。 宁荣二府向来守望相助,贾代善回京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很做了几件大事,贾代化也都清楚。但听完贾代善说贾政如何被人设计,自己和张佑推测的背后种种纠葛如何,贾代化依旧觉得惊心动魄:“你既然知道有人算计政儿,怎么不把敬儿一起捉回来?” 贾代善道:“拿贾存周那个逆子和敬儿比,亏你是做父亲的。敬儿学问早就到了火候,如果不是先大嫂去了,上一科就该上场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个当爹的,还没我这个当叔父的信任敬儿。” 贾代化依旧不放心,“也不知道敬儿什么回来。这孩子读书虽然用功,其他地方也算得上精明。但有些痴迷道术仙法,若是了解他的人利用他这一点,我担心他容易被人算计。” 贾代善道:“是我思虑不周了,我派人南下寻贾存周那个逆子的时候,尚且只是怀疑他做出败坏家族的事,所以遣人去看看,因而没通知大哥。无尘办事向来周到,但是敬儿到底是宁国府的人,无尘不好插手他的事。” 贾代化摆摆手:“你说这些我都知道,左右敬儿就这几日便回来了,未必便会出什么事了。至于别的,我自知自己本事有限,但求守成,这些年虽无寸功,但约束下属家人还算严格,当不至于有太大疏漏。兄弟既然提醒了我,我会再将军中家里都清理一遍。” 宁荣二府同宗同支,但是到了代字辈这一代,两房人的境遇却不同。 贾代善立从龙之功,袭国公爵。而在豫王叛乱时,因京营出了叛军,险些杀入紫禁城,虽然贾代化及时平叛,还是受到迁怒,只袭了一等神威将军。甚至当年有人以此事传出谣言,挑拨两家的关系。 立国后所封八公,宁国府降爵最狠,贾代化虽然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但此事到底是心中的一根刺。也是因此,宁国府生出了弃武从文的心思。现在贾代化还能执掌京营全耐帝王信任,但将来谁知道有没有人又拿宁国府里通豫王说事。不如从贾代化这一代便舍了兵权,让贾敬从科第入仕。 便是话头递到了这里,贾代善也没再提当年的事。 豫王处心积虑,既是做到逼宫这一步,自然有所依仗,在京营中策反一支自己的队伍再正常不过,宁国府只是受牵连。而且从兴德帝的用人来看,他依旧信任宁荣二府,所以贾代化依旧执掌京营。至于降爵,无非是堵其他人的嘴的。 这些事兄弟两个早就剖白清楚,无需再劝。 两人又在一起商议了些别了,互相提醒是否有疏漏之处,贾代善便回了荣国府。 说来也巧,不过次日,贾敬便回京了。而且正如贾代善所料,贾敬中了举人。还是高中第四名惊魁。 宁国府大爷中举,自然是一桩喜事。以宁荣二府如今的体面,前来道贺者不知凡几。 贾政得知堂兄中举的消息,想到自己遭受毒打,丢尽脸面,便一直呆在房里不肯出来。 这样的喜事,贾敬之妻陈氏自然要过荣国府报喜。现在但凡需要会客的场面,都是周嬷嬷陪着贾母的。 贾母向来觉得朝堂上、官场上都是男人的事,她向来不思考这些,格局、见识自然有限。但是真遇到危机的时候,贾母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至少知道自己被禁足之后,贾母说话得体了很多,待客并未出什么疏漏。 只是今日这客会的,贾母表面上依旧一副恭喜贾敬的样子,心中有多少苦楚却只有自己知道。 等真正失去自由之后,贾母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宠贾政太过了。如果自己不怕他吃苦受累,逼着他读书上进,凭政儿的聪明,今年也该是举人老爷了吧? 不管是外宅还是内院都在各忙各的,独贾敬回京之后,沐浴更衣,入祠堂祭拜祖宗后,也不管旅途劳顿,也不先修整,直奔荣国府找贾代善,行礼之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无尘道长是否还在京城。 贾代善也不知贾敬这么急着找无尘做什么,先让贾敬坐了,问:“敬儿怎么不先歇息也不出去游玩,你找无尘什么事?” 历代乡试,学子们考试之后聚在一起等放榜,放榜之后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落榜的或是还乡复习,来年再战,或是就此消沉,流连花丛;中了的春风得意马蹄疾,多是相约遍访当地名胜古迹之后再准备会试。唯有贾敬,在桂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便归心似箭。 贾敬见长辈问,答道:“回叔父,在金陵时,侄儿让无尘道长替我算一卦,道长为我测了一个字,说我这科必中。现在果然中了,侄儿自然要向道长道谢。因怕道长回了平安州,侄儿丝毫不敢耽搁的回来了。道长现在还在京城么?” 贾代善也没想到金陵贾氏怎么出了这么个痴迷问道算卦的子弟,哑然失笑:“敬儿,你能考中是你苦读得来,并非什么道法神通。这些东西,图个吉利便可,切莫沉迷。” 贾敬躬身应是:“谢叔父教诲。” 坐在一旁看书的贾瑚抬头看看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伯父,长相倒是承袭了贾家人一脉相承的好相貌,怎么脑子却这样不清醒。 难怪前世里,这位宁荣二府唯一中了进士的出色子弟,在贾代化死后不久便去当道士了。那时候固然是因为宁国府身处政治漩涡,贾敬躲避现实,恐怕跟现在这脾性也不无关系。 贾代善略提点了贾敬几句,指了座,让人上了茶,便打发人去请无尘了。 荣国府客房也在前院,离大书房不远,很快无尘就来了。 因已经得知贾敬中举人的消息,无尘一进门便拱手道贺:“听闻敬大爷高中,可喜可贺。不知寻贫道什么事?” 贾敬便将之前那番无尘测字准的话说了,又对无尘再三道谢。 无尘便笑了:“敬大爷学问到了,高中乃是水到渠成之事。贫道冒犯一句,您童生试的时候便考得极好,若不是令母过身,上一科便该中了。现在多寒窗图库三年,学问越发扎实,中举原是意料中事。因贫道知你会中,故而便是你抽到下下签,一样能解出会中的签来。” 贾敬若有所思:“不然,不然,若我抽中下下签,定会觉得天命如此,丧了信心,恐怕便是平日烂熟于胸的学问,到了考场也全忘了。” 无尘一甩拂尘,在贾敬的滤镜中,仿若有仙气飘过。无尘反问:“敬大爷猜为何我不给你算卦而是测字?” 贾敬毕竟是日后能中进士的人,便是迷信了些,绝对不缺悟性和脑子。略思考了一下,便反应过来了:“若是卜卦,卦象不吉便是不吉,就是道长解成吉相,我也难免心中忐忑,恐怕影响考试。而拆字,无论我写什么,都是凭道长断吉凶,我绝不会怀疑。” 贾代善都听得在一旁点头。 这个侄子是有天赋的,若是他日自己和代化堂兄皆去了,瑚儿尚且未成长起来之前,或可支应门楣。但须得他先将这过于迷信又信心不足的心魔破了。 宁荣二府都是靠军功立家,战场之上,生死一线,决定胜负的原因有很多。但是人若没了坚定的信念,便如同将士没了士气,几乎是必败。 也就是贾代善是古人,不知道有心理学这个学科,其实贾敬就是典型的心理素质不好。 贾瑚旁听一耳朵也听出了贾敬的问题所在。而且一下想明白了许多前世的事。 前世在训练营,便有专门的师父教授胆量和心智,那些未能通过考核的孩童后来多是再也没在训练营见过,便是后来季琳学成,正式成为司徒睿的侍卫,也没在侍卫所见过那些人。 倒是后来季琳全国各地办差查案的时候,见过一个疯疯癫癫的叫花子,季琳认出他是以前一起在训练营受训的人。 前世季琳受的教育不全,今世虽然成为贾瑚不过数月,但是得到了来自父母、祖父的亲人之爱。加之贾瑚原本就天赋出众,又是成人心智,又经历过一世,在许多事情上越发通透。树立越发完善的人格后,回忆起前世那些受训过程,不禁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前世那些刚入训练营的孩童小的三四岁,大的五六岁,便是原本在家中生活幸福。多折磨了几次,便也忘记了生活原来的样子,只当训练营里的样子是正常的。 然而现在想来,那些孩子完全被当做了牲口对待,只训练出他们想要的猛犬,为他们扑咬人。达不到他们要求的,便被舍弃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虽然无尘是在开导贾敬,贾瑚也觉受益匪浅。 无尘听了贾敬的回答,欣慰点头:“既是道理敬大爷都明白,已不用贫道多言了。” 贾敬立在那里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道:“所以,当时道长为我测字,便是为了今日开导我吗?”然后对无尘长揖一礼:“贾敬受教。” 无尘大大方方的受了他的礼:“你出身将门,料敌之先、运筹帷幄,乃是你家族风法。我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所谓神通,无非是多花些心思揣摩世事人心而已。” 贾敬若有所悟,对无尘又深深行了一礼:“道长还有多久回平安州,这些时日,我想多跟道长请教。” 无尘笑道:“我可不会什么呼风唤雨,降妖除魔,你跟着我可学不到什么东西。” 贾敬也笑了,道:“道长会除魔,除了我的心魔。” 全国三年一取士,也只取那么一二百人,贾敬能够考中进士,绝非是什么无能之人。无尘今日讲这些道理,以前也不是没人教导过他,但是没有亲身体会,往往有些道理便是懂了,也并不能深刻理解。直到这次无尘以贾敬的亲身经历为例,再次劝导,贾敬如醍醐灌顶一般。 贾瑚看到贾敬脸上既欣喜,又心悦诚服的神色,也深受感触。也不知道经此开导,贾敬的命运是否会与前世有所不同。 从这日后,无论多少人前来宁国府道喜,贾敬都是略会一会客,同窗友人邀请贾敬外出游玩吃酒,贾敬是一律不去的,但凡无尘有空,便前来与无尘说话,请教许多问题。 只是贾敬有空的时候多,无尘有空的时候少。 现在司徒聪和太子相争,竞争渐渐变得激烈,无尘等人每天都早出晚归。 这日程青松传回消息说赖忠已经被‘请’走了。 贾代善听了程青松的回禀,有力的指节在书案上敲了敲:“查清楚了赖忠被关在哪里吗?” 程青松道:“回国公爷,现在赖忠尚未被关着,进了一家酒楼,现在青柏在那边看着。需要……咔了他吗?”程青松只说了一个象声词,同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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