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顺利离开未央宫甚至没遭到盘问的车驾在长乐宫门口被拦住。阿娇探出车厢,厉声道:“我要进宫见太皇太后,谁敢阻拦……” 一队披着轻甲的卫兵围过来。阿娇半点不惧,高扬着头颅说:“待我一会见到老太太,治你们大不敬之罪。” 卫兵们面面相觑,最后看向为首的侍卫长。 侍卫长沉默半晌,让开道路。 人人都知道太皇太后离开皇后,一顿饭都吃不香。不拦她算不上失职,阻拦她没准还真会获罪。 阿娇回到车里,刘彻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她:那从前令人厌恶的蛮横神气,此刻是划破雨幕的一道光,无尽夜色里升起的太阳,灼灼逼人。 外面的雨势渐小。 皇后车驾在正殿阶下又一次被拦下来,拦车的人是程不识将军。 阿娇暗道糟糕,程不识难道不该在殿门把守吗?这里距离殿门尚有一段距离,加上下雨,不管怎么喊,声音都不会被殿内的人听到。 “来者何人?” 阿娇强打精神掀开,“是我”。听说习武之人目力极强,她也拿不住准不识将军有没有看到车内的刘彻。 程不识拱手见礼。 “娘娘,里头在议事,您不如到后殿等待。” 他退开一步,让开通往后殿的道路。 这样的确要绕一圈,但确保能进殿中。阿娇心思急转,明白程不识已经看到刘彻,职责以外愿意付诸善意。 安小楼扬起马鞭:“主子……” 阿娇点头:“改道去后殿。” 这时,一队车马行来。为首之人穿头戴七旒冕冠,赤绶四彩,身着玄衣朱裳,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漆盒。 阿娇眼前发花,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脸,脑子却冒出一个名字——刘寄。他还在长安?按照诸侯王礼制穿戴又出现在此的人,大约只能是他了。同时,阿娇也猜出漆盒里装的什么。难怪程不识将军没守在殿外而是在阶梯之下等待,原来是要迎接传国玉玺。 不行,再去绕一圈来不及了。 让刘寄捧着传国玉玺进正殿,恐怕下一秒皇位就得换人坐。 见一行人渐渐靠近,阿娇心一横,大声道:“安小楼,撞上去。” “刺激……”这可是在长信殿前。 安小楼脸上挂着痞笑,跳上马背控马直直往前撞去。一直低着头缩小存在感怕被认出来的韩嫣差点被甩出去,整个人都有些懵。 ??? 安小楼和程不识将军打起来了? 这些被撞得跌倒一地的是什么人……咦,那是胶东王吧?只听得有人大喊,“小心!别摔着传国玉玺。” 又有人喊:“拦住天子。” 韩嫣咬咬牙抽出匕首,逼退围过来的侍卫。 阿娇跳下车,刘彻也被扯下车。 两个人一直牵着手,在车上也没有松开过,但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阿娇怒瞪傻站在一旁刘寄,刘彻眯起眼睛:“你怎么在这?” “十哥……” 刘寄一哆嗦,漆盒掉在地上,裹着锦帕的传国玉玺骨碌碌滚出来。阿娇捡起来就往正殿的方向狂奔,不管拦路的是刀枪还是剑戟,她都睁着眼睛往前撞,绝不停下脚步。 韩嫣百忙中回头一看,目瞪口呆:“皇后真猛士也。” 阿娇没怎么着,差点伤到她的宿卫差点吓死。能守在长信宫门外的绝对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全都知道阿娇是谁。伤她一根手指头,过后都要遭清算。迫于无奈,齐刷刷退开。 刘彻亦有一霎那吓得思绪空白,攥着阿娇的手猛地收紧。 “你不要命了……” 阿娇听不到他说话。怀里抱着传国玉玺,奔到老太太跟前才放开刘彻的手,按着他的脑袋往下压:“跪下!”然后一把抱住老太太的腿,眼泪哗哗往下流。哭得声嘶力竭,半点不讲究颜面:“奶奶,刘彻知道错了。您不能废他啊!” 所有人都惊呆了。 难得有几个脑子灵活反应快的连忙上前抢传国玉玺,更有人想拉开阿娇。刘彻跪在一旁,实在哭不出来,连打带踹加威慑不让任何人碰到阿娇,嘴里干巴巴喊着:“奶奶,我知道错了。” 太皇太后捶着胸口喊:“老身的心都被伤透了。” 阿娇业务熟练,烧得神志不清也能吐词清晰。 “奶奶,您就原谅他一次吧。天下没有皇帝被废还能活的!小猪是您的亲孙子,您想要他的命吗?” 太皇太后一把抱住阿娇,暗中掐方姑姑一把。 方姑姑:“……” 方姑姑憋出一句:“殿中闷热,太皇太后有些难受。各位大人先退出去吧。” 没人听她的。殿中乱如闹市,叫嚷的、高呼的、欲上前的挤做一团。 方姑姑只能硬着头皮说:”陛下,您以后别惹老太太生气了。” 刘彻:“我糊涂,以后凡事都听奶奶的。” 方姑姑:“……” 这时候,阿娇头一歪身子一软晕过去了。 方姑姑眼睛一亮:“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晕倒了——传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处于群情激昂的大人们的包围圈中…… 方姑姑:外头的宿卫怎么还不进来? 老太太:这群不识趣的家伙……程不识呢? 刘彻的视线掠过众人:孤要记住每一个人的脸,日后……没人来结束混乱吗? 阿娇晕倒! 三人:晕得太及时了! 太医一到。 三人:目瞪口呆.jpg阿娇居然不是假晕吗?
第17章 后续 五天后,未央宫。 一阵嬉戏声传来,引得路过的两个宫女驻足眺望。这是前殿的西南侧,大小园子连成一片,景致最好。居高临下,可见朱漆小桥蜿蜒向前,连通沧池中最大的湖心岛。沿着岛岸遍植榆树,葱葱郁郁,树下设十几张长条案桌。数十名宫装女子伏案笑闹,有弹琴的、有作画的。 不一会,食物的香气顺着风飘进鼻子里。一个宫女舌底泛起津/液,伸长脖子也看不见湖心岛上有什么吃食能香得她走不动路。 另一个宫女勉强转移注意力,指着天空说:“你瞧,天上有风筝。” “似是皇后娘娘带着刚走马上任的女官们一同游玩……”她忍不住露出羡慕的神情:“要是我也能当女官就好了!不图能有个人样,只要能吃几口珍馐也不枉来世间一遭。” “你做梦吧!”同行的宫女嘲笑道:“你大字不识一个,凭什么当官。” “我可以学嘛。” 等两个宫女一步三回头的离去,阿娇才带着程安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程安不解:“您躲什么?” 阿娇:“花朵一样的小姑娘,别吓到她们。” 程安心想:吓到也活该,不好好做事在宫道旁随意张望,也不知道规矩是谁教的。这俩人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比主子年长。主子怜悯,觉得她们年轻如花朵一般是小姑娘。实际上,以她们的年纪已经是开繁开盛即将衰败的花。 因此,宫中才会遣散一批宫人,再挑选更年轻、更易调/教的新面孔进宫。 这也是程安近日里一直在忙的事:提前采选一批良家女子充役。往年都是趁着朝廷八月做全国性的户籍统筹时,挑选一批年岁合适的女子进宫。当今天子登基后,第一年的采选全由王太后的意愿主持,谁知她忽然撂担子不干交由阿娇去办。 程安明白,王太后是在向自家主子示好。按照惯例,新进宫的良家女子若有姿色端丽者,可依皇太后令充盈后宫。 此事阿娇把持,全凭她意愿选人,刘彻身边是否添人,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 可惜王太后一番苦心,无疑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主子不仅没有欣喜若狂,还为多添一桩麻烦事苦恼。 几场雨浇得长安城温度骤降。 一阵风吹来,程安连忙替阿娇裹紧披风:“主子,咱们回去吧?您身子才好,仔细吹风受凉。” 阿娇很肯定自己的身子没问题,那日混乱之中,她骤然在长信殿里晕厥,不到一个时辰高热退去。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前面一项中了,后头一项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床上爬起来的来的阿娇,觉得自己能追着牛绕着长乐宫跑一圈,而且还能吃下一整头牛。 醒来之后,她一直在长乐宫养病。期间见过窦太主一面,阿娇沐浴在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想解释你误会我帮刘彻的理由了。然而无法解释,也解释不通,只能默认自己对刘彻“用情至深”。 认为,阿娇的病因是情志失常,发病才又快又急。用比较容易理解的话翻译,皇后太过担忧陛下,心急上火加上之前受伤留下的后遗症,才会虚弱到晕倒。 阿娇: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内心的呐喊谁都听不见。 刘彻很感动,日日都要来探望阿娇。 由此可见罢黜皇帝的危机已经过去,至少刘彻和老太太的表现都极为自然……好像之前的闹剧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阿娇是今日清晨刚搬出长乐宫的,回到未央宫便如脱缰野马。不仅逛沧池放风筝,还登上高台眺望远方,午膳是在水边的八角亭用的。这会实在受不住程安的哀求,才答应回宫。 这两日常有阵雨,打得花枝凋零。阿娇刚回屋,斗篷还没解开,就听到内侍南风通禀:“陛下驾到!” 阿娇满脑门问号。 怎么又来了? 她还以为之前的日日探望是刘彻进出长乐宫的借口——以此表示皇帝和太皇太后和好如初,稳定朝局。 刘彻刚进屋便挥退左右,端起矮几上的酸梅汤一口饮尽。 阿娇盯着杯子看。 刘彻:“怎么了?” 杯子是我的!阿娇深吸一口气说:“乌梅煎是凉的。” 刘彻:“乌梅煎不就是要放凉再喝吗?” 犯傻了。 “我是说……天气凉爽,陛下该多喝温水。”阿娇心里想着,待会就让程安换一套杯盏。 刘彻觉得乌梅煎挺好的,他刚刚进屋时,心口堵着一团气,一杯酸梅汤下去散掉七七八八。他放下杯子,坐着出神。 阿娇不妨他好好说着话,忽然开始发呆。走到一旁脱下斗篷,抽出压在板砚下的纸张。这会还没有砚台,写字用的墨大多是粉末状或颗粒状的,用的时候需要放在砚板里细细研磨,然后加水调和成墨汁。 午膳时,一位女官说宫外食红糖,常含服以为甜。 这不就是把红糖当糖果吃吗?麦芽糖也能制成各种糖果,如不断拉扯变得雪白的绞丝糖,不断折叠压制撒上花生沫的贡糖——每逢年节,宫中常备。吹糖人、糖画都还处在初级阶段,造型丰富程度有待增加。不过,尝过后世各种类型的糖果之后,味道较为单一的麦芽糖在阿娇看来,观赏性远超味蕾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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