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第二天晚上送到胤祥房里的,却浑然不是那件青缎甲胄原有的样子。 燕小进从绿杯手里接过甲胄,打开来给胤祥过目,他看了一眼,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问:“福晋 这绣得是什么啊?” 妙玉绞着手,勉强吞了吞口水,“是蟒….…” 胤祥偏了偏头,“我怎么觉得像条土黄色的大胖蛇,长了四个爪子啊?” 妙玉蔫头蔫脑地说:“这本就是苏州扬州的绣娘精心织就,不知花费了多少时日,我承认自己愚 笨,实在是绣不好,要不十三爷回宫后另请高明吧。” 胤祥抬起眼帘,看见烛光颤动地照在她缠了白布的手指上,果然是绣工不精,不仅补得丑,还把手给弄破了。 他叹了口气,“罢了,自是穿不得了,燕小进去把我那件石青缎扫雪貂皮行褂取出来,明儿我就 穿那个吧。” 妙玉觉得对不住胤祥,辜负了他的信任,最重要的是昨儿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包在身上,结果啪啪打脸,十分酸爽,自己都看不下去,带着十二分的歉意对胤祥说:“十三爷,进了那地界儿,可要爬山么?” 胤祥将案上一张地图拿给她看,不仅要爬山,还要越过那一道山沟,往更北的棒槌山上去,她在自己房里就能看见那座棒槌山,孤石云举,临崖危峻,看来十三爷这一趟路途很是艰难。 她从袖子里找了两幅貂毛护膝出来,“我听侧福晋说行宫里冷得很,自己带来御寒的,只不过一路上秋高气爽,也没派上用场,十三爷要不带上吧,万一下雨下雪,天寒地冻的,冻着膝盖可不是玩笑的,等年纪大了会害风湿呢。” 胤祥叹了口气,近几日天气晴好,想来那风雪也是遥遥无期得很,他从不在这等琐碎小事上未雨绸缪,何况真要爬山涉水,带着那护膝,反而不好行路了。 “福晋客气,我不用了,”他抬眼看她一眼,见她眼中满是歉意和失望,便想逗她一逗,“福晋.….…妙玉啊,你自从来了行宫,还没出去逛过吧?既然在此处呆着无聊,不如明日随我和四哥同去,虽然女眷不可上围场,但出门考察选址想来并无不可,燕小进,你去问问四哥那边,正好回来路上要个马车,若是四福晋嫂嫂也去,你们便能做个伴。” 妙玉眼眸一下就亮了,自从进京,她就再没出去云游过了,如此好时节,还能出行宫游山玩水,岂不乐哉!
第52章 “十三弟,上回让你问兆佳福晋与太子的关系……她怎么回答?“ 天蒙蒙亮,热河行宫的北小门外停了辆小小马车,灰版蓝顶,很不打眼,胤禛的侍卫牵了匹马过来,把缰绳在车辕上栓紧,胤禛翻起马蹄袖,接过侍卫手里的马鞭,扭头问伸着脖子往行宫里看的胤祥。 临行前妙玉被八福晋叫住了,那是个难缠的女人,大概是八阿哥胤禩派她出来套话,打探两位皇子出行的原因。妙玉给胤祥使了眼色,让他先去门外等她,结果胤禛却一个人提前出来了,见十三福晋还没跟来,便拉着胤祥问话。 毕竟,有些事不方便当着女眷们说。 “问过了,”胤祥解释,“她说和太子爷不相干,自然是兆佳府上的姑娘。“ “哦?”胤禛挑了挑眉头。 “她是我的福晋,在没有找到证据证明她心怀叵测之前,我不会对她发难,”胤祥难得对四哥硬气一回,“也请四哥不要为难她,宫中的女子.…….大多凄苦,既然与我结成夫妻,我答应会护她周全。” “老十三啊,你就是太重情了,”胤禛拍了拍他肩头,“既然你这么说,四哥心里就清楚了。” 胤祥沉默了片刻,又问:“四福晋嫂嫂不来么?“ “小弘昀头一次跟四福晋出来,多少有些不舒服,”胤禛思及后闹琐事,眉头拧在一起,“他生母李氏,我是疼爱得多了些,四福晋又是个锯嘴葫芦,弘昀性子骄纵,自然对四福晋多有不满,这几日闹得都没睡个好觉,我这一出门,她哪能放心跟着….” 胤祥垂眼沉默不语,四哥对他虽然亲切,但是雍亲王府里的几位女眷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还要纳年美尧的妹妹入府当侧福晋,无论是出于叔嫂避嫌还是政治避讳,都不好多问多提。 “总之啊,老十三,”胤禛叹了口气,把手一挥,“宠爱福晋,也要有个限度,千万别像我这 样。" 胤祥没表情点了点头,那边妙玉气喘吁吁地从宫门里跑过来了,“八福晋一个劲地问我二位爷出门做什么,我一概只说不知道,爷们的事我从来不问,在行言里兜了两个圈子才甩掉她。” 她得意洋洋地撩起袍角,给胤祥看她的行头,衬裤上绑了貂皮护膝,没穿花盆底,更没穿软底鞋,不知道从哪寻了双羊皮的小靴子登着,“幸亏我穿的是靴子,八福晋踩着花盆底,怎么能追得上我。” 胤祥和煦地弯了弯唇角,“上车吧,四福晋嫂嫂要照顾弘昀,你随我和四爷,三人同行。“ 妙玉看了看坐在车辕上阴晴不定的胤禛,连声点头,手脚并用地爬进车厢里,车内空间虽小,但布置地还算妥当舒适,他们三人穿得都不多,大概是怕突然降温,车里备了三件大氅,还有黄铜的小手炉。 外头胤祥挥动马鞭,车轮缓缓驶动,她推开轿窗的小板往外看。出了行宫,往前是无边无际的山脉,虽然称不上格外雄壮,但也波澜起伏,沟壑纵横,路边古木参天,很有莽莽森林风貌。 胤禛和胤祥一路上都在说此次建庙选址的规划,既要巧用地形,因山就势,又要修建得足够气派,让派遣那些大喇嘛前来进言的蒙古王们满意。 这着实不是件轻松的差事,妙玉听了一会便觉得有些乏味,他们兄弟二人不算工于建造,身边也没带个专业人才,干脆也不听他们说话了,在车上目养神,绕过了两座山头,方下来舒活舒活筋骨。 其实这地界景致很不错,两边的岩壁陡峭笔立,直亘云天,山顶上树木如云,林间山风阵阵,更显得景致幽奇,这会已是午上了,胤祥走到马车边,从车厢里拿了三个玉米饽饽,塞了一个到妙玉手里,“吃吧,车上有茶,渴了自便。” 妙玉点点头,找了处干净的石头坐了,一声不响地抱着玉米饽饽啃起来。 胤禛站在崖边,倒是一脸诧异,“就给个玉米饽饽,她没挑三拣四?” 胤祥摇摇头,顶着阳光笑道:“她不是那种娇养的人,虽然不知道从前经历了什么,但心肠儿当 真不坏。“ 妙玉啃完了半张饽饽,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只觉得嗓子眼儿里干得厉害。这玉米饽饽刚吃起来还挺香甜,可吃多了,便觉得十分乏味,最好能来点儿茶油辣腐乳润着,可这荒郊野岭的,哪能有小菜呢,早知道中午就吃这个,她怎么着也得叫绿杯弄点芙蓉糕带上车。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皇子平日锦衣玉食的,原来出门在外,就是这么一口粗粮就能对付着充了饥,也算是叫她刮目了。 那边胤祥转过头,见她吃好了,便指着山侧的一处平阔处问:“福晋来看看这一处,修座寺庙可 使得?” 妙玉睁大了眼细看,只是一块朝阳的矮坡,看上去无可无不可,但她对这些事儿一概不通的,只 好点头说:“我看挺好。“ 胤禛意义深长地笑笑,“兆佳尚书家的公子如今正在工部任着烫样儿?看来福晋必有渊源家学,只是我与十三弟资质鲁钝,不愿与我们详说罢了。” 这个四大爷和电视剧里演的一点没差,当真是阴沉可怕,妙玉咬住嘴唇,决定无视他的阴阳怪气,“四爷这就是说笑了,我哥子虽然精于烫样,但是这修造庙宇又是另一门学问了,他在营造法式上从来就不通的。” “哦。”胤禛似乎懒得跟她多费口舌了,转头问胤祥,“老十三,你用你母妃的簪耳衣饰铸了弘慈广济寺的金身菩萨,回头这外八庙修好了,可也要捐铸一尊?” 胤祥淡然地看了妙玉一眼,才回答:“不必了,那一处就在眼前,供我时时祭拜,表示心意,此处一年也未必来得了一回,我又何必在汗阿玛面前做那些表面功夫呢。” 妙玉心中暗暗纳罕,原来那次在弘慈广济寺中的初见,原来是胤祥去祭拜他母亲,难怪孤身一人,连燕小进都没带呢。 胤禛笑着携他往车上走,“汗阿玛总说你跟他不甚亲近,没有老九老十老十四讨他欢心,依我说,你有的是法子叫他对你心生怜惜,只是你不愿利用你亡母罢了。” 妙玉叹息了一声,心里觉得很是惘然,胤祥脸上反倒平静无波。那边妙玉上了车,三人方调转方向,往另一处山头上去。 他们本没打算在外头过夜,因此天色刚刚暗下来,寒风刮起来的时候,便计划着往回走。 只是来回只有一条窄窄山道,刚过了中午落脚的那处坦途,离行宫只差一个巍峨的山头时,那山道也不知怎地,被许多嶙峋的碎石和倒地的参天树木给阻挡住了。 “四哥莫慌,我先下车看看。”胤祥头一个从车上跳下。 此山离行宫尚有一段距离,人烟稀少,树木也多是百年以上的高龄,需得几人合围方能抱起,何况还有那么多山石,堆成了一人多高,只凭他们三人,是无法将挡在路上的障碍清除的。 如若仅他一人,或许用匕首攀爬着也能过去,只是四哥拳脚实在稀松平常,妙玉又是一介女流,还有一辆马车。要想赶回宫,必须想方设法把路障清理掉。 拿定了主意,他便回来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了。胤禛眉头皱得很紧,向车内瞥了一眼,“老十 三,我怀疑八福晋和她今早.…...” 胤祥轻轻摇了摇头,“四爷,我们现在没有证据怀疑八哥,而且.…….绝不是她。” 妙玉将帘子一掀,脸上很镇静,沉淀地像一池冬水,“四爷、十三爷,我当真什么都没和八福晋说….….只是眼下你们未必信我,但是事已至此,与其两位爷疑我,不如先想办法回行宫里去,毕竟….”她指了指头上忽然聚起来的一团乌云,“风忽然就冷下来了,若遇上雨雪,那么当真就有大麻烦了。“ 胤禛猛地抬头看,果然天色一下暗了,东方碧落上的几点繁星也消失不见,伸手探一探林间的风,就他们停车说话的当儿,从午间的和煦秋风变成了此刻刮脸生疼的寒风,虽然远望行宫,还是黑暗中一团金红的人间烟火气,但此处宛如冰窟,俨然是两重天了。 看来下手之人当真心狠,算准了今夜山间气温骤降,是要他们兄弟二人的命啊。 妙玉呵了呵手,看向胤祥,他其实觉得福晋说得很有理,见四哥也没有异议,才张口道:“四哥,你身子一向微恙,先上车里坐着,妙玉,把大氅拿出来,你二人先披上,我趁着此刻还不算太冷,先去看看有没有法子清了这路障,若是不行,就再找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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