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听闻兰茨先生买到羊皮书,它的内容涉及危险领域, 从而担忧这人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冒险遭遇突发事故。 被担忧情绪上了头, 控制住了理智思维, 而要戳一戳肚皮求确认这人好好活着。 眼前,胖神父却一本正经地暗讽他, 这位活蹦乱跳的模样哪里值得人担忧。 “呵!您教育得对!” 爱德蒙瞬间面无表情, 前后不到一分钟, 与小心翼翼求戳肚子的时候判若两人。 珀尔暗暗摇头,这人真是不够变通。 她说的是大街上不行,那就应追问关起门来是不是能搞一搞? 爱德蒙哪会想到那种厚脸皮的操作。 脱口而出这一句已然是情绪上头, 话一出口就隐隐懊悔不该冲动,怎么就不能再控制一下自己的感性? 下一秒, 他努力装作无事发生, 切入正题。 “通过黑泽的证实, 我们之前的推论基本正确。我们见到的是假伍恩, 本来叫葛瑞森,1832年来到罗马城。黑泽的妻子也是被这个人装神弄鬼给吓死的。 黑泽持续装疯后,葛瑞森终是放松警惕认为他真疯了。时不时辱骂他,或是用激烈言辞刺激他。 其中就提到真的伍恩被关在罗马城西侧,那间已经废弃的圣约翰教堂地下停尸间。接下来,第一步要先确认此事真假,伍恩是否还活着。” 如能顺利救出伍恩,就要迅速布置请君入瓮的陷阱,等葛瑞森踏入罗马城将他抓捕。 看管黑泽的侍卫们都是被葛瑞森花钱找来。 葛瑞森五年来一直以大孝子的形象示人,让其他人都深信是黑泽疯了,严密看守反而是变相的关心。 黑泽也曾经想过向外求援,但他遇上了一个问题——被关到疯人院的正常人怎么证明自己不是疯子?而且不能大叫他没疯。 三年前,他暗中接触一个侍卫,终于让对方相信他。可不等他被偷偷放走,葛瑞森给他用的药让他在神智错乱中砍伤了侍卫。 自那以后,再也没人相信黑泽神志清醒了。 装疯,是黑泽无奈的下下策。 拖延时间,让葛瑞森有一丝还能拿到线索的希望,就不会下杀手。否则一旦葛瑞森获得想要的线索,必然将黑泽父子全部灭口。 “有一点,我们歪打正着做对了。葛瑞森会盯上特殊矿石,因为八年前他读到了亚伯神父在报纸广告栏的密语。” 爱德蒙复述了黑泽提到的「药石」过往,一切都是从黑泽破解了密文,脑子一热去做药石实验者开始。 珀尔听完前因,“看来报纸广告栏的密语通讯真的是一大潮流。这次,葛瑞森读到《马赛晚报》当天就离开,是不想与八年前一样再度错过。 为他默哀一秒钟,这次却不是亚伯找人,而是如假包换的假消息,他必是白跑一趟。我还找人送字条去了里昂的马丁太太咖啡馆,转交给元旦中午找「神父」的客人。” 调虎离山,做戏要做全。 不能让葛瑞森认清是被人耍了,还要留一个半真半假的钩子,以备后用。 字条上,剪切粘贴了一些报纸的印刷字体,连来就一句话:「临时有事,二月十日再见」。 至于到时候见或不见,有没有新的变动,都可以看情况再定。 依照当下的局势发展,只要救出真的伍恩,也不必等到二月十日。 预期葛瑞森在一月四日或五日返回罗马城,就能把人给抓了。 谁愿意出力抓人? 不必担忧当地治安官不作为。之前给基歇尔博物馆的豪爽捐赠,那不是一锤子生意。 不让布鲁特馆长提供陪同讲解服务,让他这个地头蛇介绍一二负责维护治安的长官也不难。 博物馆要开得好,当地治安必须好。梵蒂冈与罗马之近,双方的治安管理者不可能没有往来交集。 爱德蒙默默腹诽,胖神父的肚子之所以那么胖,可不就是装了一肚子的坏水。 他的满心担忧完全是多此一举。这人即便接触危险书籍陷入危险,也能分分钟反客为主,又倒打一耙。 珀尔没有读心术,听不到旁人的实时心声。 但能从驼背神父不苟言笑的脸上,读出一缕小幽怨。它仿佛盘旋在驼背神父的头顶,犹如实质般化作长长的兔子耳朵耷拉下来。 想到这里,珀尔差点就笑了。但谁让她为人厚道,忍住了,没有笑。 饱餐了一顿早饭,稍稍休息。 两人借了一辆马车就往城西方向赶,带上了救援必要用的食物、药品、衣服与拆锁工具等等,寻找废弃的圣约翰教堂。 正午时分,走走停停,终于到地方了。 此处非常偏僻,其实算是离开罗马城的范围,可以用荒无人烟去形容。 一百多年前,附近还有村落,但因为疫病袭击,死伤大片。 幸存者不足三十,全部选择搬走,曾经去礼拜的教堂也就彻底荒废了。 乌鸦在头顶嘎嘎扑腾翅膀,通往教堂的路空空荡荡。 如果不是有目标性地从外来救援,被关在这里地下室的人,哪怕喊破喉咙也得不到丝毫回应。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葛瑞森颇有自信。 没有多发展一个同伙来此看守,而只用一把铁锁反锁住停尸房的大门。 一眼便能瞧出这铁锁的异样。 与教堂的窗框、铁门都不同,它竟然没生锈,与整体荒废环境存在明显差异。 撬开锁,打开沉重的木门,迎面而来是一股腥臭尿骚混合气味。 正午时分,一丝微弱的阳光钻入顶部积灰气窗的缝隙,给死寂的地下室带来无法触及的光明。 停尸房里,原本会有的担架、白布、棺材等等物品早就被清空了。 地面上,放着一大盆浑浊的水,还有一袋子黑面包。距离这些所谓食物饮水不出两米,是尿壶与屎盆子。 墙角,呆坐着一个人。 他形如枯槁,目光呆滞地仰着头,盯着气窗。 双脚脚腕被两条冰冷铁链扣住,活动范围被限定在了两米之内。 人间炼狱,不一定是打到人皮开肉绽的地方,眼前就是一个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监狱。 坐在墙角的人听到开门声,脑袋动也不动,压根没有转头看。关押得久了,根本不相信会有人前来救援。 此人瘦到脱相,可仍能看出骨相与黑泽有七分相近,与如今在外冒名行事的葛瑞森也有几分相同。 “伍恩?约瑟夫,是你吗?” 爱德蒙朝前几步,却没有靠得太近,给了对方心理缓冲的余地。“我们与你的父亲暗中取得了联络,他希望将你先救出去。” 伍恩木然地转过头,没有欣喜,反而是呸了一口。 “呸!滚!葛瑞森终于知道威逼没有用,还开始玩起演戏的新花样了。我说了无数遍了,我从来没见过「药石」,也根本没听那个鬼东西!” 爱德蒙不废话,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幕。受害者被无端囚禁五年,不信任陌生人是常态。 “你的父亲说了,如果你不相信救援者,就说一些往事。比如你六岁时尿床,形状像是一只烤鸡;比如你第一颗掉落的牙齿,不是自然换牙,而是去硬啃糖果时崩掉的。 再比如你在十一岁去巴黎郊野的农庄,逗弄大白鹅不成,被三只白鹅追杀围攻一千米,最后落败,鼻涕眼泪齐飞;比如……” 伍恩木然的表情终是片片龟裂,那些尴尬往事似炮弹来袭,反而让他多了一丝生机。 “够了!不要比如了,我相信你们是父亲找来的。我们快点离开这里,万一那个恶魔回来就不妙了。” 说着,伍恩扶墙站了起来,指向脚腕锁眼被封死的脚链。 “这玩意用钥匙打不开了,只能用大钳子把它夹断,或是锤子敲断。” “那么我这一套装备是带对了。” 珀尔从手提袋里拿出大号钳子,一边夹断链条一边问,“你被关进来的经过,能说说吗?” 伍恩想起那段经历,愤怒远胜于痛苦。“葛瑞森,那个恶魔太会骗人了!他本来是我的水果店员工!” 1830年,黑泽一家离开了法国。 当来到罗马城定居之后,伍恩就不想继续去学校读书,而是决定经营蔬果店。 尽管人生地不熟,但小生意也是渐渐做了起来。 1832年,伍恩招聘一批新员工,葛瑞森是其中之一,他说着一股带有奥地利口音的意大利语。 葛瑞森一直工作勤快,且在伍恩因母亲突发疾病去世而手忙脚乱时,帮忙把果蔬店里里外外的生意给稳定住。 当时,伍恩不知道母亲的死就是潜伏在身边的恶魔做的。 他还越发倚重葛瑞森,也没发现这人到了罗马一年时间口音与自己越来越像,随后身材、发型、眉形等等都有相互靠拢的趋势。 直到1833年的6月,伍恩去进货的途中莫名其妙昏迷,再醒来就是在这个地下室。 讲起过去,他是悔不当初。 “我真是瞎了眼,一直没发现他心有歹意。被关之后,我也想过反抗自杀,但那个恶魔用父亲威胁我。如果我死了或逃了,那么父亲一定会受尽虐待。” 黑泽一家人的感情很好,否则也不会有父亲先去试药,想确认没有副作用再给妻儿使用。 这一手相互制约,是被葛瑞森给玩明白了。 分开囚禁父子俩人。一个被当做疯子,以所谓好好照看的名义彻底限制其行动;一个被关在暗无天日、四周无人可求助的地下室。 黑泽懊悔为什么要去触碰神秘药石实验,伍恩更自责于是他引狼入室。这让黑泽夫人丢了性命,也让父子俩五年以来生不如死。 当伍恩一瘸一拐地走出教堂,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与自由的空气。 但也只享受了一分钟,就问:“我的父亲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把他救出来?葛瑞森呢?他在五天前来了一趟,听他话里的意思,那个神秘的亚伯神父出现了?” 伍恩以前不知道亚伯神父与父亲黑泽的关系,更不知道药石的存在。 但五年以来,葛瑞森不断逼问。通过那些质问的话,多多少少是能推测出一些前情。 “这些事就说来话长了,路上慢慢讲。” 珀尔让人先去马车里坐着好,她与驼背神父坐在车沿赶车。“先把你安顿好,你的父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至于葛瑞森,是要送他一份回城大礼包。” 回城大礼包,顾名思义当人回到了罗马,给他来一份伏击包抄,抓捕审判,绞刑扔乱葬岗的大套餐项目。 为了让葛瑞森专享礼包,需要伍恩作为人证,在治安官面前说明来龙去脉。秘密行动,出动警力,将人一举拿下。 1839年,一月四日,罗马港码头。黄昏中一艘客船靠岸。 葛瑞森下船时尚未察觉任何不对劲,岂止是没有感到危险逼近,反而心情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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