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梁山伯仍是拒绝,“此事因我而起,也就只有我才能解决。英台他伤心至极,我必须向他赔罪,也必须把他重新带回书院。你们快放开我!放开我!” 四九已经动摇,梁山伯再次挣扎,他那处轻易就被破了防,徒留马统一个人手忙脚乱。“姑娘,这,这……” “马统,放了他!”马文才踏步进屋,锐利的目光直逼梁山伯,“山伯,你真认为你比我们都强吗?我们已经搜遍了整座山,不见祝英台。他已经回去了,他走了!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梁山伯不愿相信:“不会的,英台不会走的!我要去找他!我要把他找回来!” “捆起来!”王悠眉头深皱,瞥见木蓝进门,直接就下了命令。马统见马文才不反对,已然上前,唯独扯着自己公子的四九还在犹豫。“要不要你家公子的腿,四九,自己决定。” 这个方法绝对有效,可想着终究是不妥当。荀巨伯伸手阻拦,向王悠劝解道:“悠姑娘,这样对山伯,是不是太过了?” “脚伤可大可小,若不好好调理,日后怕是要落得风湿疼痛之症。比起这个,巨伯,你还觉得我做得太过了吗?在医舍,就应当听从大夫的吩咐,如今病人不听话,我采取点特殊手段也无可厚非。” “不,”梁山伯依旧挣扎,妄图争取荀巨伯的支持,“巨伯,我的腿伤没事,比起英台心里所受的伤,我这小小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兰姑娘,求求你,求你抓紧给我治疗吧。我要去找英台,再晚就来不及了。” 王悠真是被他气得头疼,她刚想替王兰拒绝。却见她拿着安神药药包的大姐姐上前一步,启了红唇:“梁公子,我帮你治。” “姐!” “悠妹你先去吧,小蕙帮我就行了。” “倒是我两面不是人!” 路上的石子被一块块踢走,王悠气气呼呼,耳坠也因着她的动作幅度不断晃动。马文才慢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就看着对方什么时候能想起自己。他还是头一回见她生这么大的气,但一想起她先前强势的做法,又觉得十分对自己的胃口,禁不住就扬了嘴角。 “你还笑!” 自个儿带出来的人,王悠自然不忘,只不过马文才忙了一晚,她并不想要坏情绪再叨扰他。但他这般,着实让她气恼。 “梁山伯又不喜欢你姐姐,你把他强留下来,他每时每刻念叨祝英台,岂不是更伤你姐姐的心?倒不如就让他去了,找不到人他也就死心了,要是伤势加重,就正好留在医舍,想走也走不了了。” 王悠嘴犟:“他是死是活我才不管,我只是气我大姐姐,面对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去争取?她这般吊着,也不知哪一日才能死心。” “也许就等到,证明祝英台是女人的那一日。” “你说什么?” 王悠当日的戏言切实又引起了马文才的怀疑,当日他与王蓝田设计偷看祝英台洗澡,只见烟雾迷蒙下,木桶之中的人胸部平实,由此便断定是他们判断失误。但细想,那日沐浴之人,面目被巾帕遮挡,并不能确定身份。以祝英台的才智,若是发现了他们的计谋,偷梁换柱也未尝不可。故而他的戳破之心便又起了:“马统查过,祝员外膝下共有八子一女,女的被旁人唤作九妹。之前我们认识的祝英齐行八,那你觉得祝英台会是第几个孩子?”
第51章 第十七章 祝英台也曾说过,他家里有个九妹。 上有八哥,下有九妹,那她排行第几? 王悠整个人都很不好,几乎就要肯定马文才的推测,但私心里,她又希望这是他们的误解。若此事为真,那么到头来要伤心的就是她的两个姐姐,两个女人同时败倒在一个女人之下,想想就觉得荒谬又可恨。 她的神情不断变换,最终就定格在满脸气愤之上。祝英台所为,虽胆识过人值得钦佩,但对于她的家人来说,却是一场隐藏的灾祸。她不敢想,在王卓然还在书院的时刻,要是祝英台的女儿身份因为他们的针对而暴露,她叔父和尼山书院会遭受怎样的灭顶之灾? “文才,不要去找英台了好不好?”王悠承认,她是个自私的人,昨日的担忧放在今日,已不再那般重要。不管他是男是女,他走,遂他的意,也安她的心,“昨晚虽是风大雨大,但英台的身手并不算差,何况还有银心相伴,我想他应该是下山回家去了。就让他走吧,好吗?” 马文才清楚她的想法,然而他也有另外的盘算。 “这是两件事,”他道,“头一件,得由山长定夺;次一件,若是他回来,我势必要查下去。不过这结果,我答应你,除非必要,否则只有我们两个人清楚。” 知己知彼,于他们也确实有利,可这暗藏的危机还是令她惧怕。王悠眉头紧锁,迟迟难以下定决心点头。不过马文才已不准备再让步,他耐心等着,没想到是先等来了王卓然的尖嗓子。 “哟,马贤侄,王小侄女儿,杵在这儿干什么呢?怎么着,小两口拌嘴了?” 王悠和马文才的婚事,在马家不仅是过了明面,且几乎已经是铁板钉钉。自桓老太太受邀过府一聚之后,马太守就打定主意要定了这个儿媳妇。王悠虽是孤女,可背后有两王一桓三家支持,钱、权、人三样皆有,与他们马家结合,是再合适不过的锦上添花。故而此回他托王卓然照看马文才,也顺带隐晦地提了两句二人的关系。 跟着王卓然一道过来的,还有道貌岸然的陈子俊。他眼神比王卓然好,早早就瞧见了台阶底下的马文才和王悠。作为夫子,他理当给私会的二人以训斥,可王卓然调侃的话一出口,他就偃旗息鼓,在心中赞起了眼前这一对才子佳人的天造地设。 陈子俊的笑容看在王悠眼里只觉得膈应,但这二人的辈分和身份摆在那里,偏生不能不给他们一些面子,于是乖乖地随着马文才一同行了礼。 他们一个唤“王叔叔”,一个却叫了“王大人”。王卓然摇了扇子,走近几步,笑道:“王悠,你客气什么?跟着叫我一声‘叔叔’便是。咱们两家本就亲近,不过你父亲自个逍遥去了,我们走动才少,可在我心里,一直都把你当好侄女儿看待。咱们以前是一家人,以后……呵,就更是一家人了,何必叫得那么生疏?” 马文才曾说,王卓然其实尤为护短。以往他对女子偏见异常,如今面对王悠,却似乎毫无此事,可见这爱屋及乌的效力确实是大。他既抛来了橄榄枝,王悠想着,也没什么不接的道理,便大大方方叫了一句“王叔叔”,博得人是眉开眼笑。 “你这小妮子是讨人喜欢,就跟你父亲一样,八面逢源,生得一颗剔透玲珑心。可惜我没那本事,不然也想讨了你来做我的儿媳妇。” “王叔叔!”要装起娇羞,也不是什么难事。陈子俊在此,王悠并不想谈论太多关于她和马文才的事,她转了话题,言道:“叔叔与夫子前来,可是为了祝英台一事?” 这话怎么听怎么生硬,但王卓然还就吃这一套。他恍若慈爱的目光在马文才和王悠身上打了个转,扇子一收,下巴一扬,体贴人意地道了别话:“我何须为他?傻丫头,那个小公子哥受不了苦的,他赌气出走,不过是为了让我们着急,说不定马上就回来了。你关心他,还不如关心关心马贤侄,看他这脏兮兮的一身,多堕威风。” 王悠愣神,又憋不住想笑。倒不是跟马文才的小花脸相关,而是王卓然,终究还是说了这句话。他有洁癖,院中无人不晓,入目所及容不得半点脏污。王大人出现时,王悠就想着他必然要先指出马文才的衣冠不整,后来以为他是爱护后辈爱护得转了性子,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抓着时机说了出口。那默默长呼的一口气,落在王悠眼里,怎么看怎么有趣,但这位大人也是要面子得紧,她便只能暂且低头,借机化掉一阵笑意。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王悠才找了借口告退。一走出他们的视线,马文才的衣袖就搭上了脸,好在王悠眼疾手快,否则那几道明显的污痕就要消失大半。 “我没在笑你,真的!”王悠举手保证,可在灿烂的笑容面前,她的话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看马文才再次抬手,王悠忙绕到他面前,将两只手都牢牢握住,坚决不让他动作,“就算要擦,你也等叔父叔母见过了之后再擦,又不急这一时。我真的没有笑你,相反,我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 马文才语塞又别扭,“你这句夸赞,还不如不说。” “那后面那一句‘我喜欢’,也可以不用说了?” 她惯会噎人,又十分懂得甜言蜜语,闹得人有气,偏偏还发不到她身上。这性子定然是王世襄夫妇宠惯出来的,也不知小时候是何等模样,比起那任性妄为的祝英台,想来不逞多让。马文才突然很想知道一个答案:“若是你一直住在广陵,会不会像祝英台一样女扮男装上书院读书?” “不会!”王悠斩钉截铁,掐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我又不向往书院生活,才不要干这般无趣的事,就算要扮,也绝不会上尼山书院来,否则第一天就要被家里人识破。” 是,杭州还有很多好书院,而王悠也不是非来杭州不可。马文才莫名感到一阵失落,明明只是个假设,结果却还是能影响着他的情绪。 然而王悠的话并未说完,她背过身子,只留小指勾在马文才的指腹上,以闲聊的方式继续畅想:“若我阿爹阿娘健在,我应当就是广陵城中一朵出了名的霸王花。日日行侠仗义,但被称作惹事生非,也不知是侠名远扬还是臭名昭彰。但不论是哪个,家里头决计不会有人因此责罚我。我不用考虑许多,每日只要按着自己的心意过活,等到了年岁,阿爹阿娘就会为我物色夫婿。他们或许会提前告诉我和师兄的婚事,告诉我就算外祖母阻止,但只要是我喜欢,他们就会应允——” “不!” 王悠的话戛然而止,她张合的口被马文才捂住,言语间的所有可能也被他断然截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只是在假设,”身前的人没有按着他的期望照做,马文才耳听她继续往下编排,“师兄对我会越来越好,周围的人也都会告诉我他是个好选择。我很犹豫,因为我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在未知的领域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听从前辈们的指导。我希望有不平庸的经历,但之后我还是只想要平凡的生活。” “我……” “嘘。” 她只用一个眼神便能让他噤声,马文才陷在她的柔波当中,既痛苦又舍不得逃离。 “这些师兄都能给我。他给了我承诺,也给了我最宽容的理解,我必然感动,可最终还是会决定离开,因为在我们之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我们太熟悉,熟悉到我无法把他当成夫君看待,这是时间无法湮灭也无法填埋的阻碍。但是,我也清楚在这件事上谁都没有错,出于不想伤害任何人的考虑,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会潜出府外,一路向南,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我也绝对不会往嘉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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