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睡觉,悠妹你可真悠闲。” 桓辕跨步进屋,王悠一阵惊奇,撩了帘子下床,绕过屏风一看,才发现桓轺也在。“三哥,四哥,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昨日。”桓轺简短回答。 桓辕则不依不饶起来:“我听说你被马文才接走了,怎么一个人跑来住客栈了?他们偌大一个太守府,就是这么慢待客人的?” “这回不关文才的事。”王悠甫一坐下,桓辕就拍了桌子,“什么叫不关他的事?” 他直指重点:“接了你去,又与别人相亲的,难道不都是他?” 王悠这回肯定木蓝这小丫头是已全盘托出了,她摇摇头慢声道:“都是他不假,不过后一件事他确实也未曾预料。我们昨天到城外游湖,遇着了大雨,不得已在附近农舍滞留了一夜,天亮才进城。他事先也并不知晓家中有客,惊讶不少于我。” “那他就眼睁睁看着你走?”桓辕觉得这根本不是理由,“去年在我面前还信誓旦旦,今年就忙着出尔反尔了。真是晦气!” “三哥!”王悠不高兴地喊着,然而桓辕根本不为所动,她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桓轺:“四哥你评评理,明明是我要走的,三哥却把罪责都归到文才一个人身上!” 桓轺目不斜视:“悠妹,你很危险。” 桓辕得意,认为桓轺与他一派理所应当:“我去年才教你对男人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结果回来才两个月就一头栽进去了,要是我们没来,你是不是就要委身于他了?记住,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千万别糊涂得自降了身价。” 王悠这一刻真恼桓辕的口不择言。她黑着脸不说话,后者于是继续道:“为什么我怪他?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一个要当人丈夫的男人。他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我干嘛给他好脸色、好评价?而你出走,那我完全支持,咱们家的姑娘,何必看一个太守的脸色?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是跑到这客栈里来住。就算这是城内最好的客栈,就算你住的是最好的房间,在人家眼里到底是落了下风。” 桓辕的语重心长不免要王悠有所感动,她犹豫着要不要向自己三哥道歉,就听他又道:“依我看来,咱们也不怕花钱,最好是赁一处大院,安安心心地住上,丝竹管弦,歌舞尽兴,畅快自己,也膈应别人!” “时间不够。”桓轺适时出声,他看着桓辕转向他,盯了良久,只好再出了主意:“褚闻之。” 王悠真是不知道他们三人是怎么搅在一起的,不过褚闻之显然和他三哥臭气相投得很,两人一左一右,吃着瓜,听着小曲儿,又有丫鬟捶背扇风,乐得好不自在。 她着实看不下去,跺了两下脚跑到外头,没几步就见桓轺在园里看花。 “四哥。”王悠停了步子。 桓轺回身微微点头,见她似是还有话要讲,便抬手示意往一旁的八角亭去。“闻之这个别苑布置得还是很好,我听说你要在杭州买宅子,到时若是要布置,倒可以找他参详参详。” 王悠一笑:“我不过是想要个两进的小宅院,大抵布置不出他这边的雍容华贵。” 她其实与桓轺并不算熟,只知道他为人话少喜静,擅长音律。前次在嘉兴,因着他那一段时间恰好大多在外头办事,所以他们也仅是见过几面。如今一说这话,王悠倒觉得好似驳了人家的好意,因而又补充:“不过事情还未定,等我们管家从广陵回来,再着他看着办也不迟。” “嗯,小可以精。”桓轺低低应了一声,也不怎么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先行坐到了亭中的石凳上,再一比手势,示意王悠可以开始问了。 “两位哥哥昨日到书院去了?” “本想接你,后来拜会了山长夫妇,结识了闻之兄便一道下了山。” 王悠感激他回答的详尽,也觉起这人并不似外表看来冷淡,反而很是儒雅体贴。她因此也不再绕弯子:“哥哥是特意找我?” 桓轺一点头,声音依旧平淡:“祖母要我与你相亲。” 恍若当头就被一棒,王悠庆幸褚家的奴仆还没上茶,否则她又要弄湿一件衣服。桓轺注意到了她的惊愕,但没有加以安慰,只是继续道:“老太太想我们先相处一段时日看看。” 王悠感觉到她的声音在颤抖:“那三哥四哥是都要留在杭州?” “三哥我不知,”桓轺顿了顿,姿态优雅地扫去吹到他身上的一片落叶,“我明日过后就要回去。” 王悠不大确定他的意思。 “我只当这是一次普通的端午出游。” 她终于放下心来。 桓轺淡淡地望着她,仍是说了之前的一句话:“悠妹,你很危险。” 王悠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如同祝英台当初劝诫的那样,“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想马文才,忍不住要在人群中找寻他的身影。 隔日,当褚闻之带他们上了重金包下的临江楼台,她才发现,几尺街面之隔就是马家观龙舟赛的地方。 桓辕相当满意这种恍若打擂台的较劲,而褚闻之为此也很是得意:“原本选了这里是想跟王悠打个招呼,没想到今日还有此等妙用,真是爽哉快哉!” 王悠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但后者如今春风得意,压根不再在意。 露台三面都围着纱帐,说好听点是挡风,实则是要拦人。桓辕提前一晚叫人挂了帐幔,出门前又强硬地让王悠戴了面纱,为的就是要让对面的人不仅碰不着,连看都看不真切。 马文才一眼就认出王悠。 她离开前并不让马统跟随,所以事后他派人再去找时,只得到王家租赁着暂住的小院大门紧锁,而各个客栈都不见小姐的回音。他为此整整担忧了一个晚上,然而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褚闻之那里。 桓轺准确捕捉到了对面那道长久停留的视线。他借着赏街景的由头,端了酒杯扶到栏杆之上,正好挡在了王悠身前。马文才微微皱眉。 风起,帘幔纷飞,他宽大的衣袖也跟着飘逸。发丝飘贴到面前,桓轺也还是未曾整理,他不躲不避,不紧不慢地喝着杯里的酒,就好像再大的风也奈何不了他分毫。如同对面的男人,他同样也紧盯着对方,可不同的是,他的眼里没有任何锐利的敌意,他只是淡漠地,淡漠地看着对面,就好像平常,他也是这样冷淡地看着绝大部分的人与事。这世间哪有敌人?不过都是一群傻子。为了不同目的甘愿沉沦的痴儿。
第87章 第五十二章 “他是谁?” 顺着马文才的视线,马太守也发现了这位显然不寻常的少年。 “不知道。” 马文才的下颌线绷得很紧,直削中甚至带起了杀意。王悠还没觉察到此处发生了什么,但他很清楚地明白,他们为她已经鸣金开战,交锋过一回。 刘将军也好奇起对面的人物,他以为又是一位少年英豪,因而也起身走出隔间来看。可惜他到时,映入眼帘的只有扑飞的帐幔。 “对面是谁家公子?”马太守发问,马泰自觉就派人去查。但仆人刚走出一步,马文才便抬手制止,“不必了,是褚家的人。” 他刻意隐瞒了桓家人的存在,因为刘将军的兴头显然还很足,倘若他知道桓辕来了杭州,保不齐就要后者引荐去了桓府。他不过再几日便要回西边去,马文才想以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此事,并不想节外生枝。也因此,他不得不按下了过去对面的念头。 马太守刚刚也在横栏处,他瞧见了帐幔中闪出来叫那个少年的另一个英俊男子的脸,但他不够确定,因而落后一步问了他的儿子:“那是桓府的三公子?” 马文才冷冷一笑:“那是桓辕,悠儿昨天应该就是被他接走了。桓府要是知道了你做的事,我想很快你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他们昨晚已经为亲事吵过一架,如今再被儿子嘲讽,马太守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顾及隔间还有客人,他不得不压低声音,可蕴含的怒气因此更为冲烈,“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要忘了我是你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马文才嗤笑一声,他本已不想理睬,现在又回过头,“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拿我当借口!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选择悠儿,不过是看上了她家的钱财和背后的人脉。只不过桓家和她到底隔着一层,现在有了更好的巴结对象,你自然就准备把她当成弃子了,对不对?” “你混账!”马太守挥手打了他一巴掌。 这一声响还好掩在岸边刚起的锣鼓声里,马泰默默地挪到隔间门口,挡住了里头的视线。他站定后,看到他家少爷已经重新面向了老爷,只不过父子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没有减弱。 马文才的眼中充满了不服,神情一如既往的倔强:“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只会娶王悠一个人,如果你再招揽来别家的婚事,那后果你自己承担!” 桓轺离开栏杆后不久,换成桓辕倚了过去,只不过他倚靠的位置更为隐蔽,能看到的角度也更为广,所以王悠一直以为他在看岸上的热闹。 龙舟赛已经开始,褚闻之按捺不住,率先在桌上开了盘赌局。他先邀了王悠,可王悠压根不理他;问了桓轺,桓轺也是摆手;最后叫了桓辕,这老兄却是跟他押了同一支队伍。闹到最后,只能硬拉上王悠和桓轺当对家,这赌局才算成了。 龙船上的赛手以衣着分队,褚闻之他们支持的那一队着红衣,王悠这一队则是青衣。原本红队占了先势,不曾想,赛程近三分之二时,青队却迎头赶了上来,且越瞧越有要超过的气势。 岸边群众的呐喊声已经大得惊人,桓轺不大适应这种环境,眉头微微蹙起,已准备先行离去。这时偏让他瞧见,王悠在木蓝耳旁向她吩咐了些什么,小丫头眉开眼笑,蹦跳着下了楼,他于是又坐下来等了一会儿。 再回来时,木蓝已经抱了支琵琶。楼下原有对卖唱的父女,如今也停了生意看起赛事来,王悠被这高涨的热情所感染,由是叫木蓝去赁了这空闲的琵琶来,准备弹上一曲为江上的龙船助威。 眼前的一幕颇有趣味,桓轺饶有兴致地看着王悠调整好姿势,只见她涂了蔻丹的手指一抹,即刻发出铿锵的起音,这让他精神大为一振。褚闻之和桓辕也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他们本在围栏上振声而呼,当下却都聚到了王悠身旁。 “你们围着我做什么?”王悠嫣然一笑,“我不过是想弹首曲子助兴。” 褚闻之乐得回话:“我也不过是想听个尽兴。” 他放松的时候从不肯好好坐,向来都是歪七扭八地靠着,因而店家特意搬上来了一张榻。此刻桓辕似乎也沾染上了他的恶习,与他一左一右斜靠着,随口招呼人把临街一面的帐幔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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