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许姣容将一切缘由诉之,听得楚秋白不住皱眉。 若是寻常为恶妖魔,楚秋白自是提剑除之便罢。可听得许姣容所言,那妖的行事作派却分明象极只来报恩的情妖。 此类妖物最是难缠,于世态人情全然不通,只凭心意行事,虽不存什么恶念,却往往因情误事害人伤己。 在他们弄出祸事前收了吧,人家没做坏事只是报恩,收之有干天和。可不收,就凭那不通四六的德行,闯祸是迟早的。 楚秋白掂量半天,也只能先暗施安神之术为许姣容压惊,并顺手暂封许姣容此时之忆。 此虽为成全白夭夭的报恩之心,给她个机会。 也是因许姣容终是一介凡人,若在其中所涉太多,易伤自身根本损及凡人神魂,令今生来世过得艰难。 不过,楚秋白也不会就此放任白夭夭不管,他还是打算去警告白夭夭一番,让这小妖别闹出事来。 “他到是一番好心,进退有度,行事也算周全。日后若能飞升,到可荐予润玉哥哥做个臂助。” 小麒麟奶乎乎的言道,还不忘啃一口璇玑递过来的仙果,小脑袋摇头晃脑的甚是可爱。 璇玑一手轻托小麒麟,一手取来仙果喂他,素日淡漠如水的眸中却尽是暖意,语声带笑道: “你到记得润玉天帝忙碌,反忘了自家成年后还没个帮手,不趁此时寻几个得力的,日后想事必躬亲不成? 别想把‘白帝’的位置丢给我,我当这星主还头疼呢!” “哼,柏麟哥哥也可以当白帝的。” 小麒麟傲娇的一扬小脖子,很是得意自家的机智。却不想,璇玑幽幽的打破了他的自得: “炎帝与玄帝之位尚空悬,你便不为白帝,还有炎帝与玄帝位等着,你以为,能脱身逍遥不成?” 小麒麟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望向璇玑,那如中五雷的小模样甚是让人怜惜,招来璇玑轻笑不绝,宛似清风掠过时玉铃声声入耳般。 他们这般笑闹着,却不知许仙早将白夭夭接进了许家门。 对,是接,不是迎娶。 白夭夭不通世俗,只以为二人一起拜过堂便是夫妻,于是也不择日,随手幻化喜堂就与许仙拜过天地,她以为这样既是夫妻了,却不知在世人眼中不过外室。 婚者,结两姓之好。故,须有媒聘婚书嫁妆以及诸多规矩,为的便是要让原本不相干的两个男女结为一家,亲如血脉。 少了媒聘婚书,不仅是失礼,还代表不被承认,类同奔者妾,而连妾者为良也是在府衙有备案文书。 似白夭夭这般不经媒妁之言,不过三书六礼,不拜高堂,不受众人祝福的,也只能是外室。 而白夭夭还尚不知,只顾与许仙耳鬓厮磨,却不知祸已在眼前。
第十三章 楚秋白原以为告诫过白夭夭后,这尾白蛇行事当有收敛才是,却不想白夭夭就是个把脑子泡进水里的。 ——白夭夭为与许仙成就姻缘,假托世家闺秀。 既为闺秀,私产陪嫁当丰。 为自己风光,白夭夭居然缩地成寸往秦岭山中取得无数珍宝以允颜面,而那些珍宝全出自先秦世族王公的葬地,附着亡者怨煞之气。 白夭夭乃是妖属,本就身负妖毒,只不过佛门灵丹令妖毒涤去九成,余者非是痴缠经年不会伤人性命。自然怨煞之气于她亦就无功,并不会生害。 然,许仙与许姣容姐弟均为凡人,又如何受得? 不独许家姐弟,便是整个钱塘也扛不下这千年怨煞之气,一夜之间户户皆有病者,未出三日整个钱塘县半数之家都挂上了白幡。 许姣容因曾得了楚秋白的丹药,身子骨不似从前那般糟糕,纵病卧难起却还留了半条命。 许仙却是本就与白夭夭相近损了康健,又曾因爱珍宝难得把玩数日,加之那怨煞源头就在许家摆着,而近水楼台的结果便是让许仙命归黄泉。 小麒麟与璇玑发现钱塘劫起赶来时,正遇见白夭夭为救命归黄泉的许仙,居然大闹冥府,打伤阴差,被楚秋白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 碍着仙神不能随意插手人间事的天律,小麒麟与璇玑只能袖手旁观,看着楚秋白追白蛇。 彼时钱塘疫起已是十室九空,药师宫弟子尽出炼药济世亦不过杯水车薪,甚至许宣以自身为鼎炉熔炼药力,割血炼丹,也是无济于事,不过是为病者多延几口气交代后事而已。 许姣容甚至为不让许宣再以血炼丹而拒服药,意以一片碎瓷割腕以换弟弟的生途,才阻止了许宣的疯狂。 那一刻,许宣曾经有多善良,如今便有多恨妖魔。 ——若无白夭夭的“报恩”,许仙不会命殒,钱塘不会几成鬼域,长姐也不会奄奄一息困于病榻,一切全源于一只妖的报恩。 这恩,报得比仇还狠。 许宣自来显得木讷且有些鲁钝,平凡不起眼得象颗野地里的杂草,不出众且平庸。若非于医道上有些天赋拜入了药师宫,与这芸芸众生并无二致。 可是,这么个平凡的人,在眼见姐姐病重,弟弟亡故,四邻皆哀后,自来平静的心湖被打破,从来认定的众生平等,妖魔族也未必尽是凶恶被颠覆。 许宣终于明白了为何亘古以来人、妖不两立,仙神对于妖、人通婚有多不赞同。可笑曾经的他还腹诽过师门长辈与师兄,认为他们太过看重人妖之别,还因此为白夭夭在姐姐面前遮掩过她是妖的事。 而今,许宣恨不能把曾经那个自己暴打一顿,再将白夭夭给压镇于高塔之下万年,可惜…… 生死祸福皆是由人自择难怨天命,许仙若非心起贪念,在明知白夭夭是妖的情况下还与之纠缠,也不会寿夭。 他本可平安康宁的过一生,虽无缘富贵,却是妻贤子孝儿孙满堂,纵不长生亦享百寿。 然,一念恶生,既思美人财多,又欺小妖蒙昧,明明是自家允婚,却不待之以妻礼,心不正而业生,方会自招恶果,难怪他人。 故,许仙之亡乃其自招,白夭夭若能自悟就该将那些沾染怨煞之气的珍宝还归旧主,而后自省,往佛门或师门求助以消钱塘之劫,以斩己身恶业。 可惜白夭夭困于情中,不见四野哀鸿,只一心复生许仙,还仗着法力与佛门加持傍身,打入冥府,打伤阴差,去抢许仙的魂魄。 此事被追踪劫起之源的楚秋白撞见,楚秋白因事态紧急顾不上她,先将带怨煞之气的珍宝还归旧主茔后,又令师弟们救助百姓,才提剑来追这祸首。 “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小麒麟的嫩蹄子轻动,他向来好奇心重又贪玩,见到妖精就想逗,在天界还没事老追众仙的云鹤玩,见到白夭夭逃起来一溜烟,不知怎的就想踢上一蹄子,脚痒! 璇玑没有去看白夭夭如何,而是凝目远方,道: “来了!西方佛界还是不死心,这么大的因果也敢接。” “哟,是呀!” 小麒麟伸个小脑袋望去时,却见阻下楚秋白对白夭夭的追砍者却是在镇江因度冷凌出家,而被判罚苦役的金山寺主持慧慈,老和尚这是服完役出来了? 不过,小麒麟凝目看去,才发现这满面愁苦的老僧身隐金光佛晕,应是位入世修行的阿罗汉。 然,虽为阿罗汉,但要证得罗汉果位也非易事,若无功果机缘相辅,仅凭自身修行的累积,想晋位得成正果实是不易。 故,才会有镇江的收徒度化,毕竟若是能收得佳徒心向佛门虔诚修行的话,于领进门的为师者也大有裨益。 虽收徒不成,可今见白夭夭,见其有仙气庇佑又身负佛气,若度入门下也能助他早成正果。 所以,一念执着,贪妄尽起。 慧慈并不晓,而今便是观世音菩萨也不敢轻沾白夭夭,她欠下的因果不是那么好扛的。 满城成怨,恶业加身,又打破冥府抢阴魂、伤阴差,欲逆天复生亡者于世,种种恶业已足令其仙途永绝,佛门难入,非被镇冥狱万载赎清前罪以后,方可为百世虫豸再修人道。 一句话,想占便宜的,这波血亏。 可慧慈生似被蒙了眼一般,居然就敢出头扛这个雷,把白夭夭放走,拦下楚秋白。 未等慧慈开口念佛,楚秋白已是面色愠怒,开口便骂: “好个不明是非的和尚,你让那妖劫走了阴魂去复生可知后果? ‘人死不能复生’乃是天律,逆天而生必成妖魔,到时万里血祭,苍生罹难,你扛得起这段因果? 还不给我闪开!” 楚秋白如今双瞳充血几将暴起,须知许仙已亡十日有余,生时又沾染怨煞之气,若白夭夭真将其魂带归复生必成妖魔。 妖魔出世,到时非钱塘一地受劫可解,彼时万里血祭,遍地枯骨,不仅凡人应劫,三界众生皆在劫中。
第十四章 千村万户无烟火,城郭不闻鸡犬声,枯木颓垣野狐泣,绿萤鬼火笑声凄。 白夭夭披发蓬头衣裳褴褛,一只脚上仅有足衣,一只脚赤着尽是斑斑血迹。她眼中蕴悲,面上带哀,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干涸的眼已赤红,却没有半滴泪水,象是被灼热熔岩烧干了一样,唯留满目赤红。 谁能想到往日最是贪生畏死的许仙,却会在最后关头拒绝复生,宁可魂魄尽散,也不愿身化妖魔? 许仙或许贪财,或也有些品行不端,可他却不是个会愿牺牲所有人只求自家活下去的人。他有姐姐有哥哥有看重的家人,若图自身苟活而陷亲人死地,他也是不愿的。 何况,身化妖魔,涂炭天下,这样背负罪孽而活,算是活着?算是人吗? 许仙可以无信无德,却不想做罪人,他想活,却不愿活成妖魔。 所以,许仙自己散魂了。 ——吾宁魂飞,誓不成魔。 全然没想到许仙会如此决断的白夭夭傻了,凡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任自己永无来世而散魂她不知,她只知晓,自己的心空了。 那是她倾尽一世之心爱恋的人,唯一想为他化为个真正凡人携手白头的男人,是她捧在手心放在心里珍惜的人,却在她眼前片片成灰,烟消云散。 三界之中,天上地下,也再无缘见,又怎不悲怆? 然,比白夭夭更悲伤的是许宣,他眼睁睁见抚养自己成人的姐姐许姣容在病榻上挣扎了数日后,拉着他的手,眼中含泪,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说不出,就这般溘然长逝,连眼也闭不上时,他心中只有恨。 恨妖魔,恨自己,恨不能将世间妖魔尽斩。 许宣的发一点点变灰,又一点点变白,可他眼中的怒火却越来越盛,而后天外飞来一剑入手,周身似有什么散开,又似有什么汇积,赤金色的光华透体而出,一圈圈的灵光溢散开来。 “白蛇,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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