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 恶心。 彼得这么想着,心中第一次萌生出类似自厌的消极情绪。 他们回到皇后区,在瑞恩家洗了澡,换好衣服。 走出卫生间时,彼得发现家里只有玛德琳一个人,不由得问:“贝妮去哪儿了?” “啊,家里没有食材了。”玛德琳边说边为难地看了看那满桌的甜品,“她说她出门去买一点,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一个人?!”彼得愣住,立刻丢开手里的毛巾,走到门口拿起外套穿好。 “彼得?” “我去接她。很快回来。” 说完,他很快消失在了大门口。
第63章 她想,她一定在这里莫名其妙站了很久,看上去就像个陷入发呆神游状态的终极选择恐惧症患者,完全无法在面前琳琅满目的商品里选出自己想要的。所以一旁的超市员工才会走过来,好心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摸了摸自己的手,因为长时间站在开放式冷柜前发呆,所以即使身处暖气充裕的商场也变得有些冰凉。贝尔纳黛特摇头表示不用,目光仍然停留在面前一片绿色蔬菜上犹豫不定。 “或者你喜欢做意面当晚餐吗?”导购看到她购物车里的几盒意面,“孢子甘蓝是个不错的搭配选择。” 其实她完全没想好晚餐吃什么,或者说完全腾不出足够的脑细胞来思考这个问题。 面对导购的建议,贝尔纳黛特只是很茫然地顺从了她的话,拿着一包正在打折的孢子甘蓝放进购物车,然后又顺着她的推荐来到同样正在举行推销活动的肉类区,望着一堆熏肉和火腿出神。 一旁电视机里正循环播放着各种广告,旁边贴着新年快乐的庆祝标语。 新年。 她和彼得相互陪伴的又一年,已经是第十一年了,比她目前生命的一半还要长。 这种从幼年时期发展起来的,稳定而亲近的关系让她时常觉得,不管再过多久,即使他们将来会去往不同的大学,拥有不同的人生,彼此忙碌起来可能会一年半载都见不到面。但只要他们再次遇见,那就一定会像从未分开过那样亲切自然。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一切都只是她以为而已。因为彼得显然跟她想的不一样。 简直要命。 她整个思维都被那条语音留言塞满,像是运转过载的老旧电脑,卡顿到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也想不出任何清晰的念头。 盯着手里的午餐肉罐头看了半天,配料表上密密麻麻的英文在她眼里变成一堆滚来滚去的毛线团。她完全没心思去看那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脑海里想着的全是彼得的脸和声音,还有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异常表现。 她其实一直都有察觉到的,每当彼得接近和触碰自己时,总会显得有些莫名的拘谨,和之前无比自然的态度大相径庭。即使他已经非常小心地掩饰过,可那种过于明显的患得患失感还是从他的言行中不自觉流露出来。 甚至在关于自己的安全问题上,他比玛德琳还要反应过度。好像只要离开了他的视线范围,所有东西都会变成威胁到她生命的可怕危险。 为此,贝尔纳黛特还试着和彼得聊过这个话题,但效果并不好。 就像常年从事一线工作的警察总是会出现持续性的过度警惕,以及反复重现创伤性体验一样。彼得似乎也有类似的症状,而且固执起来完全没有办法被说服。 虽然这个比喻很吓人,但有时候彼得真的很容易让贝尔纳黛特想到蜘蛛。 受惊的捕猎者会把自己最珍爱的东西紧紧裹在网里,二十四小时寸步不离地守着,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它们变得暴躁易怒,攻击性极强。 当然,彼得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离奇的性格变化。他仍然是贝尔纳黛特记忆里那个善良温和,充满爱心与责任感,和她默契十足的少年。 除了有时候有点固执过度,而且……她从来没想过造成目前这一切的会是这个原因。 放下手里的午餐肉罐头,贝尔纳黛特听到耳机里的音乐声忽然被电话铃声取代。 她摸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玛德琳打来的,于是毫无防备地接起来:“外婆,我现在在超市,怎么了?” “贝妮……”声音很模糊,夹杂着强烈的电流杂音,格外炸耳。 “外婆?”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界面,才发现原来信号指数已经清零。 商场里的信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我马上就会回去,需要我带什么吗?”她问。 话音刚落,周围的电视画面突然全都失去色彩,只剩一堆黑白的雪花噪点在不断明灭跳动。紧接着是灯光,一整个商场的灯光都在疯狂闪动,急促波动的电流声像是一条条嘶嘶作响的毒蛇在四面八方游动着。 世界仿佛一瞬间进入濒死状态,所有一切在她眼中迅速褪色凋亡,黑暗强硬侵压,将所有光芒碾碎吞噬。暖气消退开,冰冷熟悉的阴寒感无处不在,黑色的肉质藤蔓从天花板密集缠绕到地面。 她听到有人在身后问:“晚餐是打算吃奶油意面吗?是不是还差了黄油和奶酪?” 声音柔和悦耳,带着轻快的愉悦感,熟悉得让她绝望。尖咋的战栗感瞬间涌遍全身。 手机已经彻底失去作用,连最后的杂音都完全消失。 贝尔纳黛特慢慢回过头,意料之中地看到夺心魔正伸手搭在她的购物车扶手上,低头打量着她挑选进来的食物,又抬头看向她,黑色眼睛里清晰映照出她的身影,专注到如同禁锢:“好久不见,贝妮。” 她想,自己现在应该表现得平静点。反正该来的总会来,而且他们都已经彼此见过那么多次,心理承受力应该提高不少才对。 但事实上,贝尔纳黛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夺心魔这样的逆世界至高存在对于人类的极端压迫感完全是天生的,那是一种刻在所有人基因里的恐惧反应,根本不可能压制得住。 就像兔子见到老鹰,松鼠见到毒蛇。多次从对方手里逃脱的经历并不会磨砺出强大的抗压心理,反而会让那些糟糕的回忆不断堆积起来,看到任何一点和对方有关的东西都会变得更加害怕。 这似乎是一种病。 ptsd还是ptds,贝尔纳黛特有点记不清,但总归就是差不多的感觉。一种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完全陷入失控状态的心理阴影。 她站在原地木然地看着对方,失去力气的手指握不住手机的重量,也来不及反应过来去接住,只能感受着它从自己手里掉落出去,被对方隔空接在手中。 用一根晶莹到几乎透明的蜘蛛丝。 这是彼得最常用的接东西方式,他对蛛丝的运用和掌控简直出神入化,好像那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管对方把东西朝哪里乱丢,都能被他用蛛丝准确无误地接回来。 看着夺心魔挂掉已经没有信号连接的电话,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贝尔纳黛特油然而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死定了。 十六年前是她亲手将对方关回逆世界,十六年后大门再次打开,她会遭到报复实在再正常不过。 如果说一开始夺心魔不杀她,是因为他要确保过去和未来能够正常发展。那现在,他已经没有了继续忍耐下去的理由。 想到这里,贝尔纳黛特几乎是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后退的脚步还没彻底迈出去就被对方叫住。 “别逃跑。”他将手机递还到她手里,语气不再如刚才那么轻快,而是一片平静,听上去甚至有种莫名的压抑感,就像窗外黑雾盘踞的死寂天空,“我不想做让你不喜欢的事。所以,也请你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 她被迫收回动作,浑身僵硬地站在他面前,任由他伸手勾住自己的袖口捻弄一下。寒气从他手上钻进贝尔纳黛特的衣袖,像是有蛇寸寸缠绕上她的肌肤,激起一阵头皮发麻的战栗。 “怎么只穿这么薄就出来?”他问。 贝尔纳黛特张了张嘴,紧绷过度的喉咙肌肉只能挤出几个含混的无意义杂音。她清了清嗓子,极力掩饰得若无其事的声音里仍旧透露出连她自己都能听得出的恐惧:“因为……出门的时候太着急,所以忘记穿外套。” 夺心魔点点头:“走吧。” 去哪儿? 她本能定在原地不想动,直觉他说的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似乎是看出她的想法,夺心魔停下来望着她,黑色的漂亮鹿眼在昏暗弱光的条件下像是两只深不见底的黑洞。人类不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睛,半点光芒都没有就像是瞳仁完全散化后的诡异惊悚,镶嵌在一副极好的皮囊上,让人胆战心惊的美丽。 “不是打算做奶油意面?还差其他食材吧。”他说着,态度自然地招下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团黑雾立刻簇拥着,将贝尔纳黛特朝他的方向推过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触碰到这团雾,立刻倒吸一口冷气,并条件反射地躲避开,紧跑几步跟上面前的夺心魔。 然而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是没用的。 因为眼前这个少年其实就是这团雾换了个模样而已,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最多因为夺心魔有个人形,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会给她一点虚假的安慰——只要不看到他的脸。 原本属于彼得·帕克的脸,还有他的记忆与…… 贝尔纳黛特忽然联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想,为什么夺心魔对她的态度会这么怪异。比起抓住一个能为他打开大门的钥匙,他一直以来对她都更像是在对待宠物那样的耐心,却又比宠物要更加……暧昧? 这个词让贝尔纳黛特皱起眉头,觉得用在夺心魔身上实在是太过怪异。然而更怪异的是,她竟然找不出来比暧昧更合适的词。 也许这就是原因,彼得记忆里对她的感情也影响到了对方,所以他才会表现得这么奇怪。 但是这真的可能吗? 贝尔纳黛特在得出这个结论后,又忍不住去怀疑。如果彼得的记忆真的能够对他的行为造成影响,那为什么看上去起作用的唯独只有这一点? 那些真诚礼貌,热心善良的美好品质是被他自动过滤掉了吗? 为什么只学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好像还有某种严重的理解障碍,让他扭曲了这种感情的真实意义,所以才一直纠缠着她不放。 他能如此有选择性地接受自己好奇或者感兴趣的东西,pib却说夺心魔没有自我意识,这怎么看都非常矛盾。 不过最矛盾的应该是夺心魔现在的态度。 他好像完全不记得十六年前发生过什么一样,居然能够心平气和的和她一起逛超市——如果周围这个遍地藤蔓,空无一人,光线昏暗脆弱得如同恐怖片的阴冷场所能被称之为是超市的话。 她刚这么想完,脚下不小心踩到地上的一条藤蔓。极富弹性的柔软下陷感让她浑身汗毛直立,迅速收回脚后退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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