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波,你瘦了。”这是妈妈的第一句话。 菅原美波想说“妈妈你也瘦了”,但刚开口,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一顿饭的时间,妈妈说了好多话,几乎没有停,像是把余生要对她说的,全都说完了。 菅原美波哭得快要断气,没法止住眼泪。 不清楚有没有窃听,她不好问什么,但妈妈说:“为了美波,我也会活着的。” 她们聊了不少,都是以前的事,以前的人。其间,妈妈提到绿子阿姨带她去看棒球比赛的地方。 警方相关的人那么多,妈妈只提到了绿子阿姨,只是顺口一提。 也不是百分百确认,但直觉告诉菅原美波,她应该去往明治神宫球场。就像是母女之间残存的默契。 可是想到要离开纽约,远离妈妈,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第二件事发生得很偶然。 平日里也有人监视她,开始并不靠得很近,但菅原美波总想着法子给对方找事,试探底线。 扮演另一个自己好累,她还在坚持。 那日疯狂购物后,菅原美波出了商场就将袋子一扔,跑向马路对面的冰淇淋车。 监视她的人忙着弯腰收拾袋子,菅原美波买了个两个冰淇淋,要回马路给对方一个。 刚一转身,她在街边看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从一辆黑色雪佛兰上下来,戴着菅原美波记忆中受老头欢迎的黑色针织帽,连一身黑色夹克都和她记忆中相差无几。 当年,他给了菅原美波自己的手机号,早不知被扔去了哪里。但菅原美波一度绞尽脑汁想寻找求助对象,虽说没能发出任何信号,说要去匡蒂科的这个男人也在她的名单里。 虽说只见过几面,但这个人沉稳的感觉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或者说,她是被网缠住的鱼,与其联系可能会被组织查到的妈妈的同僚,不如向组织想不到的人求助。 如今想来,她像是一无所有的人。 菅原美波当即跑上前,假装过马路撞到人,冰淇淋球整个儿粘在男人的夹克上。 “我妈妈被困在一个可怕的组织里,里面的人用酒名做代号。”菅原美波说得飞快。她的声音在颤抖,但咬字清晰:“救救我们——” 说到这里,监视她的人已过了马路中央。 菅原美波不得已一脚踩上冰淇淋球,朝组织成员走去。 嘴里抱怨组织成员来得太晚,让她撞到人、损失了冰淇淋。 菅原美波将冰淇淋球塞进了组织成员的手里,让他无暇顾及身后。 她没有回头,心里却没法更加沉重,下着前所未有的大雨。 离开纽约的时间一天天接近,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以为求救失败,却在临走前的两天,在室外篮球场遇到了男人。 篮球场在她家附近,每每路过,菅原美波都会看上几眼,今天却见那个男人在场上打篮球。 就算走在平地上,她也差点儿咬住舌头。 自然走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在一场比赛结束后,菅原美波说要参加。 平日里她也会参与各种运动,这没引起注意。 两个队伍有男有女,比赛开始,一切都像是安排好的,男人跑到她旁边,作势要防她。 在球场上,人防人需要近身,再常见不过,菅原美波用余光看到组织成员呆在一旁,打了个哈欠。 “美波,我在调查这个组织。”男人的语气轻松,像是同样记得她的名字:“按你的节奏打比赛,顺便告诉我你知道的。” 菅原美波几乎要落泪。她哽咽着点了下头,紧追着球,男人则配合她的步伐, “菅原久幸子,是我妈妈,她在FBI交流,被迫为这个组织工作。她的任务失败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很好。”男人说:“我需要知道名字。” “一个金发的女人,贝尔摩德是她的代号。她的姓氏是温亚德,好像和莎朗·温亚德有关系。” “莎朗·温亚德,舞台上的金苹果。”男人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宫野志保,中学年纪的褐发女孩。贝尔摩德说她是天才科学家,马上就要去东京。” “我记住了。” “监视女孩的人叫做黑泽阵,我中学一年级在日本山梨县的星之旅馆见过他们两个人。而且女孩她的姐姐也在东京,我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了,好像是……明美。” 他们只打了十五分钟,一个小场。期间男人投进一个三分球,菅原美波两次带球过人上栏,但没得分。 一场比赛结束,她看上去和球队里每个人都说了话,也告诉了男人她知道的全部。 “这是很重要的情报,谢谢。但组织根基稳固,朝夕之间没法行动。”男人说:“但是美波,你记住,无论要在黑暗中前行多久,只要你还活着,就有机会救出你的母亲。” 菅原美波往球场外走去,脚步沉重,心中不舍。她抬手反复擦汗,擦得很用力,实际上是要抹掉自己涌出的眼泪。 她已做了她能做的一件事,只要能带来一点回馈就好,哪怕她并不知道。 “……抱歉,美波,我不能向你透露具体情况,但你未来会知道,久幸子没有背叛她自己。”耳机那头的声音说。 菅原美波想,这是母亲不属于那一方的意思。 男人没让菅原美波告知他情报,只确认了母亲所处境况,以及组织在寻找一件东西这一事实。 他同样也没向菅原美波解释一切从何而起,只问了她一个问题。 “作为你母亲的联络人,我有责任帮助你脱离组织的监视。他们的目的很清楚,是要以你作为要挟,继续控制久幸子。美波,你愿意走吗?” 菅原美波没说话,想到于拒绝。 “离开我可以保证你能活下来,过上每个父母都想要孩子拥有的和平人生。”男人说:“你愿意走吗?” 菅原美波依旧保持沉默。 不用男人提醒。如果她走了,组织绝对不会放过妈妈,又谈什么自己想要的人生。 “我知道了。”等待了几秒后,男人重新开口:“他们已经到了第一球场,我们的对话结束了。我会尽量营救久幸子,下次联系就是结束的那天。美波,照顾好自己。” 电波刺痛耳朵,菅原美波摘掉了耳机。 清洁工走而复归,她让耳机滑进垃圾篓中,平复心情。 鱼冢三郎从十三号入口进来,双手空空,应该是将汉堡和章鱼丸子分给了其他人。 比赛快开始了,下方在整理场地。 明明戴了眼镜,但菅原美波什么都看不清。 她抬手将帽檐压得更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能拿着加油筒,和其他人一同大声呐喊,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机械式地重复,但想喊得比任何人的声音都要大。 因为,她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了。 她以为,大人们会有更好的方法,或者告诉她这几年的生活马上就要结束,她马上就能和妈妈团聚…… 结果却是这样。 在拿到耳机的那刻,她还是充满了希望。 本来想靠拉低音大提琴打工,本来想努力地度过这一年,本来想他们会救出妈妈她才想摸清组织成员的行动准备逃走的,本来想…… 在这一刻,好像一切都无所谓了。 耳机那头的人知道的比她多,但他们能让她做的,也只有等待。 仅此而已。
第58章 比赛结束后, 菅原美波拉开车门。 “好累啊——”她直接躺了下去,抬手按住额头:“直接回去吧,不在外面吃了。” “你还真喜欢棒球啊。”鱼冢三郎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他看她在观众席上一刻没停, 比不少男生的声音都响,嗓子都哑了。 “嗯,所以别和我说话了。”菅原美波翻身蜷起身体。脸快要贴到椅背。 离开球场前, 她去盥洗室洗了脸。不停往脸上泼冷水, 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对匡蒂科的赤井并没抱太多期待,哪怕在纽约呆了近六年,她依旧不觉得自己属于这里。可是回到东京,她多希望有人能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将她从日复一日的不安与揣测中解脱。 然而, 她得到的是同一个答案:心怀希望并等待。 只有这样, 仅此而已? * 整整两个星期,御幸一也都没在练习地遇到菅原美波。 白天在学校,她课间一直趴桌埋头, 可以解释为是春夏之交的倦意袭来。 但又听说她在比赛现场卖力应援, 喊哑的嗓子。 体育课的团体活动上, 她还精力充沛,抱着篮球横冲直撞, 过人上栏。 “菅原!”老师吹了一声口哨, 意思她犯规了。 但菅原美波像是没听到, 完全不在意, 反而加快脚步往前跑,非要将球投进篮中。 仓持就在篮框下, 也知道她犯规了, 但还和她对峙了一回合。 最后球沿框转了一圈, 掉了进去,没算分。 菅原美波被罚下场,在旁边坐冷地板。 她周身像是散发着充满攻击性的氛围,就连女生们都不敢上前搭话。 御幸一也除了棒球,其他的运动能力都和没开发似的。稍微打了几下,即刻被过。 “不要你了!”仓持满脸嫌弃:“边儿去!” 御幸笑笑地走向场边,到了同菅原美波隔着一条手臂距离的地方,坐下了。 她弓着膝盖,用双手环住自己,将下巴搁在上面,眼神与其说是放空,不如说是看着黑暗。 如果是五月综合症,也来得太早了。 “你没夜跑了?”御幸叉开腿,双手架在膝盖上。 菅原美波侧头看来,盯着他看,像是这问题本不该问出来。 御幸一也扬了下眉头,就见菅原美波露出一个笑容:“换了条路线。” 情绪糟糕,关着秘密的心门被吹得呼啦啦作响。 要是和他单独撞上,难保不在夜晚将所有沉重一股脑吐露,将与之毫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干脆做了些别的,让情绪发泄出来,导致最近国分寺的不良在传有个到处找人单挑的女生。 他们不和女人打架,对方却二话不说抬脚踹过来,也不打完,而是自己痛快了就跑。 实在可气,但也没见人穿校服,根本找不到。 “我说,”御幸一也往后靠去,“这几天都没看到你。” 被他搭话,菅原美波的心情好似轻松了些:“你在等我吗?” “哈哈,”御幸一也干笑了两声,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就是看你心情不佳,心想是不是有谁要倒霉。” 菅原美波注意到他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手。 手指指节上的红痕清晰,是她下手时太用力。在这之前都没当回事,被他看到后才第一次觉得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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