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国光望着那道密码锁。 他推了推眼镜,缓慢地、宛如等待被判刑一般,一顿一顿地按下了她曾告诉过他的密码。 手冢国光按下最后一个数字。 “叮——!”地一声,厚重的铁门清脆解锁,手冢国光呼出一口气。 没换密码,还有余地。 他快步推门,见电梯还在高层楼的数字往下跳动,竟是半点耐心都没有。直接走入安全楼梯通道,徒步爬上十一楼。 楼梯短暂又漫长,两人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仿佛在脑中走马灯花了千千万万遍。童年的初遇、少时的悸动、甜蜜,异国恋每次相拥的热烈,以及在无数个无法拥吻之夜的深切思念。 细想这些年,他们几乎很少吵架。即便生气,她也从不会让愤怒从柏林带到东京。她高高兴兴地见他,离别时也总是笑容灿烂。 他们之间虽隔着八个小时的时差,但每天都会打电话。他对她的衣食住行了如指掌,也十分清楚她每日生活的方方面面。 在这条短信的前不久,他才刚跟她通过电话。她说开车被追尾了,不是很严重,只是被轻微剐蹭。虽然刚开始很不爽,但看在别人诚意赔钱的份上,她又高兴了。还说,晚上有国中朋友聚会,有些人许久,她一定要好好跟他们聊聊。 她的声音元气满满又带着笑……怎会突然跟他说分手呢? 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光是想到意外这两个人,他便觉遍体生寒。 他也在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但并未接通。情急之下便在深夜打扰她的好友弥永麻衣,弥永说人送回去了,她看着她安全进了门。 公寓的安保措施很好,无死角装了监控摄像头,大概率不会发生事故。但即便如此,心中依旧激起阵阵后怕。 脑中思绪万千,一时想起国一时期,她决然地绝交。一时又忆起国三时期,她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绑架。 思来想去,悬浮收缩的心便在分秒钟被凌迟着、煎熬着。 他拿出钥匙开锁,屏着呼吸推开门。 客厅空无一人,但现在还早,她或许还在睡觉。他来不及换鞋,匆匆进了卧室,可依旧没人。 他找遍了公寓的每一个角落,血液也寸寸冰冷。 手冢国光竭力保持镇定,密布血丝的眼眸缺愈发猩红。他拿出手机,冷静地拨通亲人的号码。 第一通是小姨的,一般夜归,多半都是在佐智阿姨那里。 那头响了几秒才接听,似乎很惊讶:“国光,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 她不在小姨家。 手冢国光:“小姨,抱歉,打错电话了。” 望月佐智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又道:“萤虽然脾气大,但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说不定待会就给你打电话了。” 他机械地回应:“好,谢谢阿姨。” 挂断电话后,他开始逐一拨打亲朋好友的电话。 而挺直的脊背却在一声声的茫然之中慢慢被压弯。一只无形的手仿佛将他的心脏揉扁圆搓,疼得他无法呼吸。 他推了推眼镜,将情绪掩藏,快步走向同一层楼的另一户居民。 哀木里代,她总说是她的死对头,但也经常提起她。 他屈起手指,敲了三声。 无人回应。 他指尖微蜷,又敲了三声。 屋内传来的细碎脚步声,有人在家。房门被人拉开,哀木里代似乎才刚睡醒,一见到手冢国光,眼底的惺忪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手冢国光声音干哑,仿佛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但疲倦之中依旧带着那么一丝丝麻木后的期翼:“你昨天,见过她吗?” 哀木里代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虽然维持着表面的冷静,可那双猩红的眼眸,却令人轻易洞察了他内心的焦躁、颓败。 手冢国光见她未答,也无心等待,捏紧手机就直接打电话报警。 哀木里代连忙道:“人在我这里!” 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在你这?”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哀木里代点头,并道:“抱歉,分手短信是我发的。她昨天喝醉了,哭得很难过,我认为这种情况应该让你知道。虽然的确在多管闲事,但我并不后悔这样做。” 良久,手冢国光问:“我可以进去吗?” 哀木里代立即侧开身。 手冢国光快步踏入。 夏若萤在沙发上,红肿着眼眸,睡得很香甜,甚至还踹了一下被子。 手冢国光原以为此时的情绪很复杂,可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心中只有尘埃落定的宁静。 他小心抱起她。 夏若萤没醒,但察觉到温暖熟悉的气息,很自然地搂了上去,又在他怀里蹭了蹭。 “果然想要什么,梦里就有什么。”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清醒的梦话。 手冢国光喉骨滚动,费力压下因她这句话而翻江倒海的酸楚。 他对哀木里代说了声:“谢谢。” 哀木里代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机包包一并递给手冢国光。 不过在临走出门前,哀木里代想了想,又对他说:“对了,你知道她大一刚开学那阵,被变态跟踪过吗?” * 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年他极少回国,即便回国也待不了几日。而在本就紧张的时间里,他需要先回家看父母爷爷,再随她去乡下见一见外婆。 剩下的一两天,才会居住在独属于她的公寓里。不过每次他来,她都提前搞好卫生,将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而那些,不想被他知道的,全都藏在了幸福美好的暗涌之下。 他收拾屋子时,发现了她骨折住院的病历本,治疗胃病却几乎没怎么吃过的药,还有许多间隔不超过一夜,就来回往返的机票…… 她去德国时,会做几个拿手菜炫耀厨艺。可自己冰箱里,却只有速食的泡面、火腿、啤酒,以及堆放着已经过期的面包。 电脑上文稿的保存与浏览记录,也常常是凌晨三四点。 而这些,都仅仅只是他能找到的冰山一角。 她的生活一团糟,全无向他描述的那样规律、丰富。 她骗了他。 若没有今天的意外,她还将继续欺瞒。 …… 夏若萤睡到了下午两点多,这是她一贯的作息时间。醒来伸了个懒腰后,便条件反射地从枕头底下拿手机,给远在德国的他发短信。 这个时间,大概是柏林凌晨六点,他也刚好起床。 夏若萤一边找手机,一边想着骗他中午吃了什么。 但她摸了半天都找到手机。 心中纳闷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她记得昨天去参加了聚会,然后喝醉了,后来是麻衣把她送到了楼下,可她没钥匙进不去门。最后,被死对头收留了一晚。 她愣愣地打量四周,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啊。 总不可能死对头家的装修和摆放都跟她一模一样吧……是了,说到摆放,她看出了点异样。 太整洁了! 她沙发上的那堆衣服不见了,堆在墙角的书全都整齐地排列在书桌上…… 难道…… 她还在做梦?! 这样就合理的。 她本想继续埋头睡去,可又听到了房间外传来的响声。 出于好奇,她翻身下床。她的房间铺了地毯,踩上去舒适又柔软。夏若萤心中感叹,这个梦可太真实了。 客厅是瓷砖地板,触感冰凉。幸亏他在德国,不然被他知道了又要挨训。可转念一想,又觉这种担心很好笑,毕竟现在在梦里,不穿也无所谓。 然而也不知是某人威力太强,还是她有些心虚。这些念头刚一闪过,远在德国的男友已经拎着拖鞋走过来,温柔放到她脚边:“穿上。” 夏若萤:“……” 她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就是她梦中想象的模样。穿着她买的情侣居家服,卷着衣袖,围着围裙,似乎刚从厨房里忙碌出来。温柔又富有生活气息。 这个梦真棒。 她扑了上去,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搂住,又流连忘返地一直在他脖间蹭来蹭去。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抱紧。没过多久,对她道:“给你煮了点面。” 夏若萤乖乖点头,但不松手。她还是想粘着他:“不要~还想跟你抱久一点。” 梦里的人没惯着她:“待会凉了。” 夏若萤有点无语:“凉了就不吃呗。” 在梦里少吃一顿也饿不死。但不跟他抱,她会觉得损失惨重。 可她话音落地,抱着她的人就释放了冷气。 夏若萤无奈,便亲了亲他的脸,哄道:“看在你煮的份上,我当然吃。” 面被端出后,夏若萤接过他递来的筷子,稍微夹了一下,竟还冒着热气。 夏若萤挠了挠额头,心中感叹:梦太逼真也渗人啊。 不过还是吃了吧,要是不吃,这家伙估计是不给抱的。 于是她夹了一大筷子。 手冢国光:“……” “吃慢点。” 夏若萤没听,一把往嘴里塞:“烫!” 等等…… 烫?! 她看了看面,又扭头望向手冢国光,目光瞬息万变,从惊愕到惶恐。 “你是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推了推眼镜:“嗯。” “你从德国回来了?!” “嗯。” “谁喊你回来的?” “……” “你回来干什么,不是还有两周就比赛了吗?” “……” “有什么急事处理你大可告诉我,我替你去处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浪费时间。” 大满贯赛事是世界最顶级的网球比赛,拿到四大满贯是所有职业网球手至高无上的梦想。 他年仅二十已斩获澳网、法网两大男单满贯,温网虽败,却也更集中精力备战八月底的美网。 在她看来,在这黄金训练的特殊时刻,没有任何事比公开赛更重要、更值得他分神。 且如果他能这般轻而易举就跑回国的话,那她这么久以来又在坚持什么呢? 手冢国光并未具体回答,只轻轻对她道:“先吃东西,吃了再聊。” 夏若萤眸光闪了闪,对上他的眼眸。 此时此刻,她才发现,那双清冷而凛冽的目光,被血丝包裹着沉重的压抑。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莫名地,她忽然也红了眸眶。她勾上他的脖子不停地亲,小心翼翼地安抚道:“出什么事了?” 手冢国光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嘶哑而克制:“先把面吃了。” 夏若萤乖乖点头,虽在吃面,但另一只手仍牵着他。 —— 夏若萤胃口不大,剩余的一半全进了他的肚子。 可吃完他没打算立即说,又拿着碗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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