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她松开了手,望着骨笛坠入火焰,湮灭成一朵花的形状,“而且,来不及了。” “长兄在召我们前去。” 句芒沉默了一瞬,环顾四周,似也觉出几分无力。 他轻叹一声,仍是出言安慰道:“万物生发于此,亦命终于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后土,我们已经尽力。” 温和的女子垂眸望着脚下的大地,小心翼翼地合拢掌心,将之抵在额前。沉郁的绿色悠长得如同一声叹息,在灵木之间辗转升腾,催生着寥寥可数的生机。 “我明白的。” 只是到底……有几分不甘心罢了。 .. 房屋被天上的太阳点燃,渴水的人们跳入干涸的湖海;躯壳是最好的燃料,原野上多了好多好多的火球。 太上用来推演的算筹乱了满桌,衬着他皱得极深的眉。 浮黎站在他身后,缄默不语,只悄悄加固了上清殿前的阵法。 “两族气运将散,天命归于人族。”太上轻声道出命数,方回头看向浮黎,“仲弟所算,亦是如此?” 他简单地点了点头:“玉宸不能牵涉其中。” 太上微凉的手指拂过算筹,似在掂量它们的重量:“不仅如此,至少这一万年,都别让她出去。” “幼妹最是天真重情,这是好事,也是她的劫数。”他轻叹,“唯度此劫,人族方兴。故而天道缄默,圣人袖手..” 太上阖上了眼:“合该如此。” 【光影沉浮之间】 ——羲和、望舒,日月之神也。 “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 太阴星上的神灵睁开了清冷的眼,望着自远处款款而来的羲和。日君华贵鎏金的衣裙拂过苍翠的林木,裙裾上的金线流转着晨曦的辉光。 冷淡的月华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直至她真正来至望舒面前。 御日的女神神色依然平静,望见她时轻轻一笑:“望舒。” “姐姐。”望舒凝视着她,声音不起波澜:“你来找我了。” “你不该找我的。” 羲和唇边的笑止了止,片刻之后,她又仿若无事般笑了起来:“昔日我诞下金乌十子之后,你便予我一言,他们有死劫在身..应于,你手。” “确实。”望舒微微颔首。 “我为此避开天庭久居月宫,直到你来找我的那刻,方知命数二字,本就无可避免。” 她安然地坐在月桂树上,手指灵巧地编织着箭矢。流溢着纯粹光芒的月华织就了轻灵的羽箭,渐成一束,无声地落在她掌心。 羲和注视着这一幕,眼底似有微澜泛起,话语却堵死在了唇舌之间。 “我知你所想,姐姐。”望舒垂眸道,“只是,你仍然拥有后悔的机会。” 羲和低声道:“践行命运,或者被命运所践踏。又有什么区别,本就没有区别。” 她目光凌厉三分,唇角倏忽上扬,勾画出的,却是一抹难言的哀切。 “若上天注定让我儿入此劫数,我宁可他们,死于我手。” 【光影沉浮之间】 ——相传有位叫做「羿」的青年射下了九轮太阳,西王母赐下了长生不老之药,可最后飞升的,却是名为「娥」的女子。 化名为羿的月神举起了手中的长弓,指向了天上十个灿烂的太阳。透过耀眼的日华,她看见了它们的本体。 小小的三足金乌在耀眼的金芒中扑闪着翅膀,天真而残忍地逡巡过整片洪荒大地。怨念缠绕着他们的躯体,伴着层层下跌的妖族气运。 灾横遍野,众生遭劫。 望舒冷淡的眸中映着汹涌的火光,不带迟疑地松开了手中的箭矢。 羲和收回了潜出的分神,眸光一闪,又回到了妖庭之前。 挡在帝俊和太一前的鸿钧仿若闲庭散步一般面对着周天星辰大阵,此时微微抬眸,颇有几分诧异地看向羲和。 日君微敛眼眸,裙裾迤逦,一步步从阶上步下。 曾经因为血脉传承分散的权柄无声无息地回到她手中,在广袤的空间里一寸寸掀起逼人的炽热。 她握着长枪,遥遥指向鸿钧,语气淡漠道:“道祖,纵使是您,也承担不了太阳星自毁的代价吧” 帝俊微微侧首,似是明了了一切。他沉默地收起了河图洛书,选择站在了羲和身边。 “恭喜,您的目的达到了。”妖皇抬眸笑了半声,目光却沉沉如同渊谷,“也许现在,您可以让开了吧。” —— “所有大能都对此缄默不言,冷眼看着他们最终的结局。所以……羲和亲手杀了他们。” “妖族的太子,其身担妖族气运,而负太阳之责。如此身份,岂可为祸洪荒?若已犯下灾祸,当由天道诛杀。” “唯有死亡可终结因果,唯有死亡..不至于拖累一族之气运。” “只是不会有人去问,为何居于汤谷的金乌会齐齐出现在洪荒;为何天数被掩,众圣缄默,又及,这是谁人的谋划,他们想要的,又是什么?” “太一,你猜到了吗?” 太一猛的抬头,看着青年懒散的面容。他讲着过去,像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只在阖眸的瞬息,偶有半分晦涩飘忽而过。 不可深思,不可缅怀。 —— 望舒的最后一支箭被僧人截断在半空。小金乌颤抖地躲在他的衣袖中,像是终于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小金乌啊小金乌,睁开眼看看,想要杀你的人,是你的母亲。” 却是另一场噩梦。 从此天庭的十太子做了西方的佛,不归故土,不见故人。 .. 连绵的仇恨,不息的战火。 这场量劫终于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帝俊站在天河尽头,望着羲和抬手放飞的九盏天灯,转手将战报交给了她。她简单地看了两眼,便轻轻颔首。 太一坐在一旁拨弄着混沌钟,只阖眸倒上一杯琼酿。膝上放置的信笺上书着只言片语:「致吾友」,又言「吾友不在,不知何时归」。 如此方知,已至穷途末路。 待至月落三星,日坠于西,洪荒神话中的一章,终是堪堪翻过。 —— “我的故事讲完了。”青年抵着侧脸,幽幽地叹息一声。 太一正襟危坐,一时无以成言。 东皇看着他,想了想又道了一句:“那边恐怕也知道你已经知道了,所以,看着办吧兄弟。” “我问过嫂子了,嫂子说她不后悔;又问了我哥,我哥说如果是他,他也会这么干。”东皇道,“他们两个发了疯,我能夸一句天生一对。你们要还是这么干,那就是怀疑人生了啊。” 太一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微微颔首:“我明白了。” “辛苦啦好兄弟。”东皇弯了弯眸,颇为热烈地给他鼓了鼓掌,“记得替我向阿宸问声好。” 重点真的不是最后一句吗? 太一发散了思维,盯着他看了几息,默默地扣紧了混沌钟。 时空更迭的几秒里,他望着青年侧倚在榻旁,似百无聊赖般抬起头来,笑着与人叨扰两句。 那人语气冰冷,青年却仍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哦,这么说也许并不准确。 本就由残魂构就的身躯,在一番颇为费力的操作中虚弱几分,此时飘飘渺渺,让人不由想起羽化登仙之举。 太一登时担忧起来:“这交代的,不会是遗言吧。” 我是那种作死的人吗? 我是吗? 我—— “不是哦。”青年笑意吟吟,从容地对上太上的目光,忽而眨了眨眼,“我还要等玉清圣人把阿宸带回来呢。” 倒也不必如此嚣张吧好兄弟! 圣人他拳头硬了啊喂。 作者有话说: 东皇: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太一:太一愀然,正襟危坐,而问东皇曰:“何为其然也?”东皇曰:“月明星稀,金乌西归,此非西方贼人所为耶?” ↓点击即领红包收看后续。
第118章 莫愁前路无知己 ◇ 通天:东皇太一,我们友尽!! 纷纷扰扰的尘事落于此间, 便是来自棋局的自动提醒: “东皇太一,已窥命途。” 接引若有所思的目光掠过通天,又落在玉宸身上, 似是确定了意外发生的源头, 眸中泛起几分幽深之色。 少女持剑而立,垂眸出神片刻, 并不意外地笑了笑。 慈悲的佛阖了眼, 似是不忍去看这一幕,又轻声开口道:“众生万物生来便要受苦,赤条条地来,赤条条地去, 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既已赴此苦旅,又何必再添些愁苦。” 接引:“多些没有必要的记忆, 又是何必” “知晓未来,便是苦吗?”玉宸抬眸看他,目光淡淡。 接引答道:“知晓自己一生注定的命运,却不得不向此而行,如何不苦?” “众生皆苦。”他又重复了一遍,“其自生至死, 不过一场苦旅。无知无觉而来,无知无觉而去, 唯有苦难临身之时, 方知苦痛;而提前闻之,便是日日夜夜为此所困。如何不苦?” 他垂下眼眸, 姿态悲悯地望着脚下的棋局,“若能选择, 又何必让太一道友,深陷此苦。” 通天眉头微微皱起,望着远处的接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他闻言开口道:“洞悉未来,自是为了斩断命运的枷锁。吾友有此机遇,又与道友何关” “而且,我刚刚就很想问了。”青年轻巧地提起剑。剑光一束,映着圣人艳丽殊绝的眉眼,目光中却又含着几分锐利之色:“接引道友出现于此,所为何事啊?若是不碍事的话,不妨给你身后那位伏羲道友让让路,贫道正好把人带回去给师妹。” 接引却不再回答。 他合十双掌,只喃喃自语道:“众生皆苦,我佛当渡。” 灿金色的佛印现于身后,他跌坐于地,盘膝而坐。似是从身到心都认可了这一句话,方欣喜地抬首,望着黑黢黢的天穹开口道:“作为巫妖量劫最为重要的棋子之一——东皇太一,不应该知晓未来。他应当「遗忘」。” 棋局上笼罩的晦涩雾气,随着他的话渐渐泛滥起来。 “第一子,遗忘。” 有人轻轻接道。 * 紫霄宫中。 太上不辨喜怒地注视着东皇,后者懒懒散散地靠在云榻上,略出神了一会儿,又自如地调整了姿势,双手一叠,两眼一闭,十分安详地躺了下去。 时空交叠泛起的层层涟漪逐渐平复,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太上动了动眉头,望着榻上隐隐陷入沉睡,容颜难掩虚弱的青年,似又回想起巫妖量劫前的种种。 耀日陨落之时,洪荒至暗之际。 “次次都拿玉宸当护身符,便当真不怕……我们动手杀了你”圣人语气平静,目光中透着一贯的淡漠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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