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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她看向润玉，半晌微微闭眸复睁开，以他的性格，不管幼时受了什么伤、吃了什么苦，他都会原谅这位的。 他有多心软，端看他对他那个弟弟就可知一二。 “洞庭君在上，小神润玉这厢有礼了。”润玉将火晶还给梦曦，深吸一口气后才走进去，慢慢走到簌离面前，当即掀袍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这是对母亲的拜见，合该用此等大礼。 梦曦不愿看他如此，会让她忍不住上前将他捞起来，只能背过身去，不看不听不想，但仍旧杵在那里不曾挪动位置。鼠仙见状，知晓后面的不该是他知道的，带着年幼的小泥鳅出去了。 润玉看着面前熟悉的身影，自踏入洞庭湖开始便悲伤压抑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他不愿丢了自己的尊严，强忍下哭泣质问的情绪，用着他不想用的礼貌疏离的语气，一步步逼着簌离承认她的身份。 奈何，即便到了她无可反驳的地步，簌离依旧坚称自己不是润玉生母，润玉看着她，又想到自己刚刚进来时看见的那一幕。 母慈子孝，想来母亲也不需要自己这个儿子了吧！ 然，无边的苦涩与嫉妒仍旧涌上心头，润玉说话时也忍不住带上几分孩子面对母亲的怨愤。 可惜，他再如何怨愤，他的言语再如何刺痛人心，簌离即便都已经听得泪流满面，却依旧不愿承认。 润玉，终是失望了。 他转身掀开帘子，强自忍耐着不曾落泪，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背对他捂着耳朵飘在空中的梦曦，他也不知为何鼻头一酸，心中委屈更甚，眼里的眼泪汹涌而至，却到底没有哭出来。 梦曦转身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几步上前抱着他，她知道他这一次过来，最想要得到还是母亲的承认：“乖，若是实在难受便哭出来。” 她刚刚刻意让自己不去听他和簌离说了什么，但还是听到了几句，知道他此时委屈又难受、嫉妒又失望。 润玉此时不想留在这里，拉着梦曦就想离开，梦曦见他这般伤心，也就任由他拉着她出去。 簌离因为润玉那一席话痛彻心扉，见润玉还停在外面没有离开，她既希望他能多留一会儿，又希望他立刻离开。可是，见润玉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又万分舍不得。 润玉拉着梦曦出去，在门边看见鼠仙与小泥鳅鲤儿，他不知该和他们说什么，便只是与他们擦身而过。 鼠仙见他独自出来，又见他面容沉凝，心中有些失落，叹了口气，带着鲤儿走进门内。 一滴泪忽然轻飘飘地从梦曦脸颊旁划过，她下意识脚步一顿，看着静默无声往前走的润玉，微微用力就拉住了他。 “你想不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吗？耳听或许有虚，眼见却无可作假，我有个办法能让你看一看过去的事。”梦曦看着润玉，到底舍不得他这个样子，也希望他能因为知道所有事情之后开心一些。 之后，梦曦转身看了一眼云梦泽紧闭的大门，目光仿佛透过大门落在纱帘后的那位簌离身上，随后她缓慢地淡漠地移开视线，她所做不过是想要润玉露出笑颜罢了，与这簌离可毫无干系。 润玉到底停下了脚步，犹豫好一会儿才转身看向梦曦。 他想知道。 他知道梦曦手段颇多，因为两个世界的不同，有些手段他更是闻所未闻，他想知道母亲是不是真的如此厌恶他，所以才能对年幼的他下那样的狠手。 梦曦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日晷，日晷上那根针的影子正缓慢地移动着，她抽出体内大半灵力灌入其中，影子忽然开始倒退，她伸手拉住润玉，两人身形未动，面前的场景却在开始倒退，很快就倒退到润玉出生的那个时间。 润玉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看着屏风上隐约出现的龙影，看着当初发生的事。 “我们这是……”润玉声音还略有些嘶哑，低头看向自己空出的那只手，手上竟是半透明的。 “我们回到过去了，但是不可以改变过去，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梦曦紧紧抓着润玉的手，丝毫不敢松懈，“你也不可以放开我，不然就会遗落在过去的时空里，到时候我若是没能把你找回来，你就只能隐姓埋名地渡过过去的那些悠长的时间。” 润玉看着梦曦，乖乖点头，目光最终落在刚刚出生的小润玉身上。 随后，簌离的父兄发现他，怒斥簌离，剥夺她龙鱼族公主的身份与权力，钱塘水君将此事闹上天界，龙鱼族与钱塘水君解除婚约，割地赔款将八百里太湖送出，随后龙鱼一族蜗居笠泽。 梦曦伸手将时间略微拨快一点，两人看见“润玉”迅速长大，已经成了一个小少年，也看见他因为头生一对龙角遭人排挤，最后终于忍不住反抗。 梦曦也终于看见了润玉进入洞庭便恐惧的原因——他的母亲亲手剜去他身上的龙鳞和一对龙角，鲜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裳。 润玉再一次亲眼看见这一幕，纵使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弱小的孩子，仍旧害怕地不敢再看，侧身躲过去了，可是小润玉痛苦的呜咽声仍旧直直钻入他们的耳中，他忍不住浑身发颤，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剜去龙鳞龙角的痛苦。 梦曦伸手扶着他，指尖灵力闪现，就将这声音隔开，润玉这才舒服了些，却还是不敢看，甚至因为刚刚偶然一瞥而浑身发软，忍不住倚在梦曦身上。 偶然闪过的回忆到底是模糊不清的，他即便本能地害怕，却还是可以面对，但是这般清晰地再次看见这一幕，他仿佛感同身受，再一次被割去龙鳞龙角。 麻木是对疼痛寒冷的习惯，可即便早已习惯了疼痛寒冷，也还是会痛会冷的。 梦曦见状，一手半搂着他，另一只手再次拨快时间。 “梦曦，能不能直接跳到我离开母亲的时候。”他声音有些发软发颤，或许是倚靠着梦曦让他觉得心里好受许多，他干脆紧紧抱着梦曦的腰，闭着眼睛将头靠在她肩上。 梦曦没有挪动视线，看着小润玉受的苦，再看看一旁几近疯魔的簌离，她眸光微冷将时间停在某一处。 “这里大约就是你离开生母身边的时间。”梦曦拍拍润玉的背部，提醒他。 两人此时站在夜空下的洞庭湖畔，不远处身着红纱的孩子躺在那里喃喃自语。 润玉慢慢抬眸，看着正小声嘀咕着的孩子心中疑惑，却也觉得这一幕自己或许经历过。 一会儿，或许会有流星划过。 正想着，润玉便真的看见了流星，一颗甚至直接落在这岸边，待光芒散去，露出来的人影让润玉惊讶。 他看着那边还显得十分年轻的母神朝年幼的他伸手，忽然脑中的枷锁破开，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是主动离开的！母亲不曾遗弃他，反而是他离开了她！ 他以为母神说的是真的，只要他离开，母亲就能解脱，他也能不再痛苦，所以他走了！ “我们快些回去吧！”润玉有些急迫，想要立刻回去向母亲道歉，眼巴巴地看向梦曦。 “等等，再看看。”梦曦看着润玉焦急的面容，很快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她不觉得簌离只是因为他的离开而不愿认他。 时间划过，润玉就看见鸟族将士飞到这太湖上空，随后入水，他和梦曦跟上去，就看见了荼姚是如何带领鸟族将龙鱼族覆灭的。 润玉看见这一幕，看着簌离痛苦哭泣的模样，心中愧疚难过更深。 不久前自己的孩子忽然失踪，没几日又失去父兄亲族，母亲当时一定很痛苦很伤心！若是、若是当初他不曾跟着天后离开，至少那个时候他还能陪着母亲。 都是他的错！ 梦曦看着润玉眼中神色改变，想明白他的想法之后，忽觉心中一口气堵着不上不下，但偏偏她还不能对润玉发火，只能忍着怒火拨弄时间，眼前快速略过的是簌离这几千年来的经历。 就快要回到他们的时间时，润玉忽然就有些忐忑起来，他之前才说了那样伤母亲的心的话，回到那个时间他该怎么办？ “梦曦，我……”他猛地伸手阻止梦曦拨动时间，犹豫半天却不知说什么。 梦曦抬眸看他一眼，头一次看到他这般忐忑的模样，叹了口气：“你与她道歉就是了。” “可我才对母亲那样，我……”他难得感到无措，他对母亲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字字句句都是责怪，想必母亲一定十分痛苦，他简简单单地几句道歉怎么能抚平她心里受的伤？ 这问题可难倒了梦曦，她孤儿一个，那些温暖亲情早就在时间与数次生死之间被磨砺地很淡，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慢慢来嘛！你先道歉。”虽然梦曦不觉得他哪里需要道歉了，但还是继续道，“来日方长，你可以慢慢补偿她。” 她心里是有些不愿润玉将自己放得如此低的，可偏偏他此刻就是如此，只因为自己做的那一点点错、收到的那一点点温情，就能将过去自己所受的所有苦难都抹去，不仅如此，还对伤害他的人心生愧疚，原谅生母不说，还要向她道歉！ 但她舍不得说他，也舍不得见他哭，只能日后想办法把他这个性格扭转过来，若是扭转不过来…… 罢了，谁让她就是喜欢他呢？能怎么办？包容呗！
第28章 抓到了 梦曦愿意包容润…… 梦曦愿意包容润玉的宽容，却不代表她会容忍他那个对他造成无尽痛苦的母亲，目前只是因为润玉暂且忍耐她罢了。 不过，一切都要慢慢来，她不着急。 手上的日晷回到之前的位置，在旁人眼里，润玉不过是在那里停留了片刻，没有人知道润玉已经回到好几千年前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一切。 此刻，润玉站在那里，有些犹豫这时候该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去向母亲道歉。 梦曦看着他，轻叹一声：“要不我们明日再来一次？总比现在就回去道歉来得顺理成章。” 润玉想想，同意了。他微垂眼眸，不去看这湖底其他地方的景色，带着梦曦回到洞庭湖岸上。 他正想直接带着梦曦回璇玑宫，却被梦曦抓住手轻轻摇了摇，他侧头看向梦曦露出疑惑之色。 “等等，那边有人。”梦曦指向一侧茂密芦苇中，目光微冷，“我去抓他，你暂时不要动。” 润玉阻挡不及，梦曦就已经松开他的手往芦苇丛飘去，在芦苇丛后看见一个黑衣男子，那人身上沾满魔气死气与怨气，满身杀孽。 梦曦抬眸看一眼那边已经恢复正常，站在岸边仿佛只是思索事情的润玉，侧过身用芦苇丛遮掩着身形，捂着唇压抑地重重地咳嗽好几声才缓了口气，她此时就是个魂魄，自然也没能咳出什么来，脸色苍白一瞬之后又恢复如常，没人能看出她刚刚咳得那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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