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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脚，往前一步，走下台阶。 我对面前的人说：“我恨你，凯厄斯。” 然后把手放在了他等待已久的掌心。 人是矛盾的个体，恨的同时又不受控制去爱。哲学家无法对人性做出完整阐释，更无法剖析我此刻复杂的心情。 我什么都不愿意想，任由对方带着我来到石地中央。 那里有一块床一样的石头，表面光滑，像被人精心擦拭过，很干净。 凯厄斯告诉我，我需要躺在上面，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我觉得他就是瞎折腾，但我没有说，否则对方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我偶尔会觉得他很幼稚，然后开始心软。 好吧，再顺着他一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石床很高，凯厄斯将我抱了上去。 他拎起我像捏一块豆腐，所以即便我有逃跑的想法，恐怕也会被立刻制服。 “你觉得我有能力打败你吗？”我好奇地问。 凯厄斯对我的突发奇想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迟早有一天会的。安娜，我期待你打败我的那一天。” “你不怕那个时候我会从你身边离开吗？” 凯厄斯躺了上来，我旁边下方的位置。 “弱肉强食，没有永恒不变的主导。” 我举起手去遮挡刺向眼睛的阳光，听他说后面的话。 “是我从最开始强迫了你，真到了那个时候，也是我该接受的惩罚。” 光线从指缝中漏下来，我干脆闭上双眼。 “这种话居然从你嘴里说出来，真不可思议。” 我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了嘲讽，凯厄斯没有说话。 我骂过他很多次，每次都真心实意。“所以之前我骂你的时候，你沉默不是因为不想和我计较，而是无法反驳，对吗？” “如果这样可以使你好受。” 我不屑地笑了一声，“你每次都是这句话，但你从来不改。” 这就是凯厄斯，这就是容忍并爱上了他的我。 我真实地怀疑自己有病。 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答中，时间被慢慢消磨，若非阳光带来的细微疼痛，我简直要产生睡意。 “还有多久？”我有些不耐地问。 他避而不答，只问我是否已经准备好。 “随时都可以。” 快一点吧，我想尽早结束这折磨。 几分钟后，凯厄斯有了动作，他撑在我身体两侧，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觉告诉我这很危险。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给我提问的机会，俯下身来，瞬间伸出獠牙，咬在我伸长了的脖颈上。 疼痛扑天盖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剧烈。 我眼睛发黑，几乎要晕过去，血液迅速从身体里抽走。 无力的拍打不能使凯厄斯停下，他的力道像是要把我杀死。我仰头喘气，像是破旧的风箱，吐不出一句完整的呜咽。 烈日在我眼中旋转，随着血液的流失，身体越来越冷。 我变成和凯厄斯一样的温度，犬齿变得尖锐，产生攻击的欲望。 “停…下…”尖锐的语气，不成调的威胁，我想推开对方，却发现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干什么？真的好痛。 太漫长了，我以为这个过程持续了几个小时，但后来凯厄斯告诉我，连一分钟也不到。 到最后，连喘气都变得困难。呼吸越来越弱，我感觉身体正在迅速衰竭。 天空、台阶、面前的凯厄斯，所有的所有都变得模糊。 眼皮无力地垂落下去，凯厄斯按住了我的手臂，很沉地喊了我一声。 他说：“安娜，我爱你。” 我用尽力气才分辨出他说的话。 下一秒，凯厄斯再度俯身，对准之前的伤口，将毒液灌了进去。 像是有千万根针同时扎入我的血肉，我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开始剧烈挣扎。 手臂卡在凯厄斯铁铸一般的掌心，他牢牢地箍着我，使我不得寸进。 痛意使我流下泪来，嘴里发出野兽似的嘶吼。 脑袋里像是有把钢锯，我抬起头，重重地砸下去，想摆脱这种没有尽头的痛楚。 凯厄斯不容拒地将我抱住，阻止了我自残的行为。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以一种把我嵌入他身体的力道，束缚住我的全部动作。 “别害怕。”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 “好痛…” 我已经说不出其他话，只想快点解脱。 视网膜逐渐出现细小的红色斑点，世界像被镀上了一层鲜血。獠牙变得更为尖利，被戳破的唇瓣还没等血液涌出，便已迅速愈合。 疼痛消缓，与此同时，牙根开始发痒。 理智已经从身体脱离，我从凯厄斯近在咫尺的皮肉下，闻见了异常美味的芬芳。 他靠我如此近，亲手将盛筵摆到了猎人眼前。 只不过犹豫了半秒，我再也无法忍受，难以自控地咬了上去。 我从未有过如此愉悦的感受，着了魔似的想把面前的人鲜血饮尽。 将我按得很紧，仿佛没有知觉，任由我伏在他肩膀上，几乎将他的血液吸干。 “可以了。”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在我恢复意识之后，轻轻拍着我的背，将我松开，又安慰似的给了我一个拥抱。 他的语气太过温柔，就好像我们刚刚并不是完成了一场混乱的转化，他也没有看过我如此狼狈的模样。 在我发愣的时候，他用手擦去了我唇角的残液，眉宇间含了如常的笑意，苍白的面孔折射出钻石的光晕。 “很累了，睡吧。”他说。 我还是怔怔地看着他，痛苦和欢愉过后，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浅笑出声，用宽大的袖子遮住我的脸。 给予了我暂时的黑暗和宁静。 数秒之后，我陷入了睡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
第41章 身体里像住进了一个饿死鬼，总是伏在我耳边轻吟着饥渴。 沃尔图里并不缺优质的新鲜血液，可那些在我变成吸血鬼之后变得毫无吸引力，我有一种强烈的、无法遏制的攻击的冲动，我想抓住眼前一切活着的生物，然后咬断他们的脖子。 我现在才知道凯厄斯能忍受我在他面前晃悠这么久而不下手，到底需要多大的毅力。 这种近乎变态的自律性，我可能达不到这种程度。 为了防止我在失去控制之下做出伤害自己的蠢事，凯厄斯提前让人将房间里所有尖锐的物品搬走，并且日夜不歇地守着我。 这几天他的脸色看起来正常了很多，不再是那种吓人的近灰，恢复了带着冰冷质感的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 我感觉力量充盈着每个毛孔，这给我带来了不怕死的野蛮的暴力。 新生儿无所畏惧，我寻找一切机会去凯厄斯的麻烦，对打败他这件事跃跃欲试。 但显然他对应付新生儿相当有经验，沃尔图里的一大半卫兵，都是从他手底下适应了从人类变成吸血鬼的过程。 面对我的进攻，他实在太过游刃有余。 一个横挡，他将我压在了地板上。 “你的动作毫无目的性，想要凭这些拙劣的技巧打败我，恐怕没那么简单。” 屋子里所有能见光的窗口早被封死，我和凯厄斯在纯粹的黑暗里对视，我能清晰地观察到对方略微带着兴奋与小心的表情。 “你在害怕什么？”我恶劣地扬起嘴角，被绑在对方手里的小臂用力挥动了一下，挣脱的力道换来凯厄斯更加强劲的压迫。 他简直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种话，愣神半秒之后，瞳孔泛出更深的颜色。 紧接着他松开了我，“安娜，你会为现在说的话后悔。” “是么？” 我反问一句，在他起身的瞬间迅速欺身上去，想将他掀开。 但凯厄斯及时退开，我的动作落空。 不给对方任何迟疑的机会，我顺手抓起旁边不知何时掉落的装饰品，抬手便朝前扔去。 “你真是太可爱了。”凯厄斯轻飘飘躲过，漫不经心的口吻使人越发怒火中烧。 “该死的。”我低声斥骂。 这几天我仿佛要将之前憋在心里的所有脏话全部发泄出来，新生儿不知疲倦，我一次又一次对凯厄斯进攻，直到火烧一般的饥饿感席卷了理智。 我在很久之前跟凯厄斯说，让他完成转化之后将我锁起来，吸血鬼是被血液支配的怪物，我不想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海蒂暗示过有很多人类愿意为沃尔图里服务，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下不了手。 我不想彻底变自己讨厌的人。 尽管我一直都在被凯厄斯同化。 凯厄斯有时会嘲笑我的天真，他毫发无伤地站在角落里，谨慎地分辨这是不是我又一次为了欺骗他靠近而故意伪装的把戏。 毕竟距离我上次这样做才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 他总是心甘情愿上这种平时一眼就可以看穿的当。 我双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仿佛这样能使那种挠人的灼热消退一些。 凯厄斯没有犹豫多久，在我开始抓挠那里之前，用力把我的双手掰开。 我喘着粗气，很快又闭上嘴，不想在对方面前示弱。 我很想恳求他让我出去，我想他在与我对视的片刻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 “渴吗？”他问。 我不肯点头，强迫自己撇开目光。 他像是故意，把一截光滑的胳膊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仿佛看我同自我拉扯的模样很有趣。 “你真是有病。”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骂。 凯厄斯像没听见，自顾自继续自己的话，“想咬吗？” 我的目光追着那片白色，思维渐渐跳脱了大脑。 “想”这个字几乎要将我焚烧，我不受控制地从地板上抬起身体，紧紧盯着那片白色，毫无瑕疵的皮肉下是蓬勃跳动的血管。 凯厄斯随意地将袖口上卷，闲适的姿态，像即将完成一盘佳肴的烹饪。 嘴唇干涩，我伸出舌尖舔了舔水分缺失的唇瓣。 凯厄斯见状将我彻底按了下去，脑袋磕在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抬腿去踢，又被他狠狠压制，“回答我。” 凯厄斯的声音像一把勾子，将我残存的理智尽数击溃。 “给我。”我说。 我从对方放松的力道下挣脱，掌心冰冷，内里却滚烫，像是中了毒。 我听见凯厄斯的轻笑，再顾不得其他，握住主动送上的手腕，抬头咬了上去。 像干旱已久的沙漠终于降下甘霖，皮肉相触的瞬间，我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凯厄斯看着我，垂下的眼睫冲淡了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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