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娘剥完一盆,又去外面取了些,重雪芝问:“这豆子是山上采的吗?”魏大娘摇头,“是他爹种的。山上的是野豆子,野豆子又小,味道又不好。自己种点,好歹是个菜。” 重雪芝惊讶的“嗳”了一声,赞道:“大叔很能干嘛。”魏大娘笑道:“行走江湖的,什么不得会一点儿?姑娘以后见的多了,也就都知道了。” 魏大叔硝制好了兔子皮,准备提到外面晾干,只刚一起身,便忍不住哎呀了一声。 重雪芝忙问道:“大叔这是怎么了?”魏大叔不甚在意,只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他伸手揉了揉左腿,然后便提着兔子皮出去了。 重雪芝转过头问魏大娘:“大叔的腿怎么了?”魏大娘叹了口气,“老毛病了。年轻时受过伤,落下了病根,一到天阴就疼痛难忍。” 重雪芝道:“没去看大夫吗?”魏大娘道:“怎么没看?不过是开了一堆的药,钱没少花,一点用处也没有。如今只是用灵芝草煮水喝,能稍稍缓解下疼痛。” 重雪芝沉默了下,又道:“灵芝草在山上不算很罕见,只是它多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只怕采摘不太方便。”魏大娘道:“谁说不是呢?没有办法,两个土埋半截的人,凑合着过吧,也受不了几年罪了。” 魏大叔晾好了兔子皮,又回到屋里,准备找些其他活干。 重雪芝小心的站起来,走过去道:“大叔,刚听大娘说,您腿上有伤。我小时候跟着家里人学了点医术,若大叔信得过,能不能让我看看您的伤?” 魏大叔有些意外,他失望的多了,并不觉得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好办法,只是不愿意打击她,便笑道:“这有什么信得过信不过的,你想看就看吧,死马当作活马医呗。”说着在椅子上坐好,卷起裤腿给她看。 重雪芝不能弯腰,生怕牵扯到伤口,便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查看伤口。只见那伤处乃是长长的一道刀砍伤,早已经收口,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唯一不好处,便是这伤靠近腿关节。 她找准了几个穴位,伸出手指依次按压,按到最后一个时,魏大叔忍不住哎呀了一声,重雪芝心中顿时便有了底。 重雪芝小心的站起身,微微松了口气,“大叔这腿伤并不难治。据我猜测,应当是受伤后,不待痊愈,便开始奔波,又没有严密防护,以致于感染了风邪和湿寒,病气集聚于体内无法祛除。 每逢阴天或者天气潮湿,外界的邪气鼓动,体内的邪气则与之相应和,故而伤口处会疼痛难忍。” 魏大叔还不及回答,魏大娘已经点头道:“可不是。当时就是这样,他爹被人砍了一刀,伤还没养好,便带着我们...带着我逃跑,后来安全了,就留下了这么个病根。” 她心中忍不住重又升起了几分希望,“姑娘,你既然能看得出来,想必也能治吧?若你能治好他爹,便是大娘我的恩人。你要大娘做什么都行。” 重雪芝忙道:“大娘言重了。治病救人,本是医者本分,这不算什么的。”她下意识向怀中掏去,却掏了个空,顿时便有些尴尬。 一直沉默的魏大叔开口了,“姑娘确实说得准。我这伤可能治吗?” 重雪芝道:“不算很难。待会我给大叔开两个方子,一个煎汤内服,一个烧水浸烫,双管齐下,约莫大半年,应该可以断根。这样,就不用想办法去采灵芝草了。” 魏大叔问:“是很珍贵的药材吗?”重雪芝摇头,“只是平常药材。山上都能采的到。” 魏大叔很是高兴,站起身来在屋内转了一圈,又道:“他娘,也让姑娘给你看看吧。”魏大娘忙推脱,“我能有什么病?不用了。” 魏大叔有些不高兴,重雪芝忙道:“大娘,就让我看看吧。反正也不费事。”她小心的移身过来,要去抓魏大娘的手,魏大娘怕伤到了她,也只得随她了。 重雪芝切完脉,叫魏大娘张开口,微微嗅了气味,又看了舌苔,然后让大娘解下外衣,按了按她的肚子,心中已然有了眉目。 她请魏大娘把外衣穿好,询问道:“大娘是否时常觉得胸中发闷,不欲饮食,甚至总想呕吐,另外,还有心无力,排泄不畅?” 魏大娘忙点头,“确实如此。” 重雪芝道:“我刚为大娘诊断,发现大娘脉相沉滑,舌苔厚腻,胃脘处有一鸡子大小的积块。以我诊断推测,大娘年轻时,必定长期饮食失节,比如贪食寒凉,吃饭常狼吞虎咽,不曾仔细咀嚼,也不太注意寒暖,经常忘记加衣,是也不是?” 魏大娘猛一拍手,“可不是如此,姑娘说的都对。行走江湖的,哪有这般讲究的。只是因为这个吗?” 重雪芝抿嘴一笑,继续道:“这些只是让大娘脾胃虚寒,消化能力变差。大娘之后应该还劳倦过度,被七情所伤,周身气脉淤堵,胃脘处长期堵塞,慢慢形成积块。故而,大娘常觉得胸中闷堵,不思饮食。” 一听到是被七情所伤,魏大娘神色顿时一阵黯然,笑意微微有些勉强,只问道:“姑娘说的都对。可能治吗?” 重雪芝道:“自然是能的。只是大娘这病,比大叔的要麻烦。先要以药利下,排出体内淤堵之物,然后长期以艾草热灸,约莫两三年,应该便能调理好。只是有一点,七情伤身,若大娘心中始终不能开怀,这草药的作用只怕也有限。” 魏大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好姑娘,多亏了你了。”她神色似哭似笑,复杂难言,只低下头不说话。这其间只怕有一段伤心往事,重雪芝不好太过寻根究底,只转头问魏大叔道:“可有纸笔?” 魏大叔道:“并没有。”他们平时根本用不到。重雪芝顿时犯了难,这样她怎么开药方呢? 魏大叔得知她的目的后,也很是犯难,立刻就想去集市上买些回来,重雪芝忙制止了他,“专门去买纸笔,未免费时费钱。我之前的衣服可还在吗?里面应该有纸笔。” 魏大叔道:“除了外衣被我换在了一具女尸上,其他的都还在,姑娘且等等,我这就去取来。” 他很快便将纸笔取来了。那是个丝线装订的小册子,约有一个巴掌大小,丝线的接头处,还系着一只纸卷包裹的炭笔。魏大叔将本子递过来,低声问道:“是这个吗?” 他神色间隐隐有些异样,重雪芝却没有注意到,只谢过了魏大叔,便开始写药方。 她将药方写的很是详细,注明了药材要如何炮制,煎熬时的前后顺序,以及药水的份量,一日几次,等等等等。写完后,便将纸张小心的撕下来,递给了魏大叔。 魏大叔伸手接过纸张,目光却依旧盯着那小册子看。重雪芝正觉得奇怪,魏大叔问道:“姑娘这小册子是哪里买的?这样式倒很少见。” 重雪芝顿时放下心来,笑道:“并不是买的,是我自己做的。大叔也喜欢吗?我可以帮忙做一个。”魏大叔垂下眼睛,摇头拒绝了。 诊病已毕,魏大娘去厨房做饭,魏大叔也跟着出去了。片刻后,他便背着打猎用的长.枪出门去了。 重雪芝有些奇怪,忙问道:“大叔这是去做什么呀?”魏大娘低声道:“不做什么,就是去看看陷阱,有没有陷住兔子。”她似乎心事重重,神色间也没有了往日的慈爱。 自诊病后,她便一直这样,只是她不主动说,重雪芝也不好多追问,唯恐触及她的伤心事。二人相对一阵无言,重雪芝也觉得尴尬,只得先回房内歇着了。 吃完了晚饭,魏大叔方回来了。魏大娘忙迎了上去,追问了什么,魏大叔点点头,回了她一句。 重雪芝在屋内看见,忙问道:“是大叔回来了吗?”略顿了片刻,只听魏大娘道:“回来了。没什么大事,姑娘先歇着吧。” 临睡前,魏大娘依旧端了药来。重雪芝接过药喝了几口,觉得药的味道有些不对。 这些天的药都很苦,她的味觉被刺激太过,微微有些麻木了,也尝不出哪里不对劲,重雪芝放下药碗,问道:“这药是换了吗?” 魏大娘笑道:“姑娘的味觉可真是灵敏,不亏是做大夫的。姑娘的伤势已好多了,他爹便给你换了几味药。效果是一样的,喝吧。” 她神色和蔼,一如往常,重雪芝不疑有它,重端起药碗便喝了。 “哗”的一声,重雪芝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头上脖子上,到处都是冷冰冰湿漉漉的,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碰冷水。眼睛沉重的睁不开,头上也闷闷的疼,思维一阵迟钝,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重雪芝,快将莲神九式交出来。”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里的一个霹雳,在重雪芝的头上炸开,她顿时完全清醒了,立刻回答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下意识的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被捆的严严实实,根本动弹不得,那绳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深深的嵌进了她的皮肉里,只要稍有挣扎,便像是要把她的皮肉割开一般,火辣辣的疼。 “呵呵呵...”问话的人冷笑不语。重雪芝艰难的睁开眼睛,眼神微微汇聚,看清楚了眼前人后,心中顿时便是一沉。 魏大叔正站在床前,神色阴沉,目露凶色,哪里还有半点平日的衰老样子?魏大娘则站在丈夫身后,眉目低垂,看不清神色。 眼前的人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只冷冷的看过来,目光尖利的如针芒一般。重雪芝知道糊弄不过去,顿时心思急转,欲要设法寻求一条脱身之计。 她思忖半响,方出言道:“莲神九式的秘籍已毁,如今不管是重火宫,还是我的身上,都没有莲神九式。只怕要让大叔大娘失望了。” 她将相州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又道:“莲神九式对修习者的要求极高,不仅有资质要求,还有年龄、体质要求。不说如今秘籍已毁,便是大叔大娘得到了,也无法修炼,反会因此陷入江湖纷争之中。大叔大娘在此间生活甚好,又何必为他人做嫁衣呢?” 重雪芝一边说,一边小心的观察着魏大叔的脸色,却发现他毫无所动,心中不由得沉了下来,说话声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魏大叔只紧紧的盯着她,等她说完,冷冷道:“这么说,你承认自己便是重火宫少宫主重雪芝了?” 此话一出,重雪芝心中顿时一阵迷惑,只觉得摸不着头脑。魏大叔也不解释,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来,递到重雪芝面前。 重雪芝抬眼一看,正是她的那个小册子,这小册子乃是她亲手所做,一直随身携带,在相州救灾时,还用其记录了很多不明杂症,以备日后研究。 重雪芝不明白,这小册子究竟怎么了? 魏大叔将小册子的封面掀开,露出第一页来,只见方形的纸张上,靠近装订区的角落里,写着蝇头大小的三个字:重雪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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