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林晓棠曾提过,道是药王殷赐现在她这里,红袖便当机立断,命仲涛假借吊唁为名,连夜将人给送了过来。 上官筝的病情并不复杂,只是小产流的不干净,身心受创,又气血亏虚的严重。殷赐迅速接手了病人,先用药将她体内的残留清理干净,然后便是慢慢的进行调理。 东都到底是鲁王的地盘,很难说他没有派人在这边监视,调理身体所需之药材甚繁,万一被查出了端倪,那就是倾天之祸。二人经过慎重的商量后,决定带着两个女人立刻搬回月上谷,越快越好。 林畅然命人将院内各处都封存了起来,仅留下一对年长的夫妇照看,又命其余仆人带上些随身物品,一行人静悄悄离开了东都,一路急匆匆向月上谷赶去。 等回到了月上谷,众人俱都松了口气,毕竟是自家地盘,总是特别的有安全感。殷赐继续去救治上官筝,林晓棠请人帮忙收养小星星,而林畅然则准备为上官透下葬。 万丈高崖上摔下,尸体看着极为凄惨,为了不刺激到她,林畅然包办了整个葬礼流程,同时严禁林晓棠插手其中。林晓棠无法,便想着找几件上官透旧日的衣裳物品,也好一并烧了给他。 谷主的住处一切都还如旧,就好像其主人只是临时出门了一样,仆人们每天都有按时打扫,房间内一直都纤尘不染。林晓棠轻踏入室内后,抬眼运目望去,只见案旁琴台依旧,窗下棋盘仍幽。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忽升起了一丝错觉,仿佛上官透下一秒便会推门出来,笑问她道:“你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出门去迎你...” 泪珠不知何时已滚了满面,她抬袖轻拭了拭,到琴台前缓缓坐下,抬手轻拨了下琴弦,只听“铮”的一声,琴声依旧清澈如流水,而旧日弹琴之人,却要自此埋骨在九泉之下了。 “朝光如飞犹尚可,暮更如箭不容卧,...青春枉向镜中老,白发虚从愁里生,...眉头薤叶同枯叶,琴上朱弦成断弦,...因君下马重相顾,请奏青门肠断歌。” 林晓棠边弹奏边低吟,泪珠簌簌恍若雨下,待得一曲终了,终于再撑不住,伏在琴上哭的肝肠寸断。 等哭得够了,她直起身来,抬手按在琴面上轻轻的抚弄。动作轻柔,满含珍爱,俄而,低低的俯下身来,将脸颊轻贴在琴身之上,久久的依恋着、怀念着,仿佛能透过这灵性的旧物,触碰到它旧日的主人似的。 她静静贴了半响,方才站起身来,掀开竹帘向西侧间中走去。 ... 西侧间原是卧房。房内陈设的很简单,除了一张普通的架子床,便是一排衣柜,一张长案。长案上散落着几本书册,林晓棠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不过是些游记诗集等,顿时便失去了兴趣。 旧衣裳是可以烧些下去的。她走过去打开了衣柜,见柜内都是些半新不旧的衣裳,便选了几件七八成新的,又翻找着取了些配套的小衣、袜子之类。 翻找着袜子时,却发现了个粗布裹着的小包袱,被层层压在了衣裳的最下面。林晓棠心中好奇,忙将包袱给提了出来,放在床铺上一层层的打开来,想知道其中到底藏着些什么秘密。 包袱皮被一层层的揭开,露出的却是一件普通的旧衣裳。林晓棠心中纳闷极了,忍不住翻来覆去的看,莫非是她看走了眼,这是什么意义非凡的旧衣裳? 然而,翻看了好半天,这确实只是件普通的旧衣裳,林晓棠百思不得其解,呆坐在床上木木的发愣。半响,她心念一闪,忙翻过衣裳细细查看,果见衣摆处有道被缝合的口子,上面用丝线绣了簇细细的嫩竹子。 那份绣工,那细密的针脚,分明便是她的手艺。 ... “下次不要再做这些了。这是下人的活计,不是你该做的事。” “这并不是下人的活计。” “哦?那是谁的?” ... 是谁的呢?林晓棠早已泪流满面,喃喃道:“...这本是妻子的职责,是妻子的...”她抱着衣裳哭倒在床塌上,只觉心中悲痛难忍,恨不能就此死去才好。 她哭的太过了头,忽觉腹内一阵绞痛,顿时心下大惊,忙大声的呼喊人过来,让他们速去将殷赐给请过来 听到传讯后,殷赐急匆匆赶来,见她面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顿时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他先是诊了脉,然后迅速取出银针来,择准穴位用力扎了下去,又写了道方子命人去抓药。眼见症状得到了控制,他这才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怒斥道: “你之前受创甚深,本就气血亏虚,如今又身怀有孕,更该仔细着好生保养。...你若不想要这孩子,我开个方子给你,保管流的干干净净,还不损伤身体,也省的你这般零碎的折腾,折腾了孩子也折腾自己。” 林晓棠满心羞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待仆人端药上来,忙接过来乖乖喝下了。殷赐见她肯听话,方才放下了一颗心来,待出门时见到了林畅然,便对他道:“这回,有八成的把握了。” ... 因着这一番折腾,林畅然严禁她再插手葬礼事宜,只命她待在房内好生安养,至于操持葬礼,则完全由他一手包办了。 林晓棠思忖过后,除了命人将上官透的那张琴并那件旧衣,一起拿到自己房中来后,其他的也便真的一概不管了。
第170章 劝慰 葬礼持续了一周有余,谷内一…… 葬礼持续了一周有余,谷内一片忙乱纷纷,林晓棠却只窝在自己房中静静养着。 她的身子渐渐缓了过来,神色间也大有好转。许是有孩子做为支撑,她的心情也在慢慢的平复,偶尔,也能浅浅笑上一下。一切都渐渐在向好处发展。 身体慢慢好转后,她便重拾起了内功,每日总要花上两三个时辰静坐修习。这大半年以来,她连连遭受重创,本就气血亏虚,现今又有身孕,不由忧心起胎儿会先天不足来。 芙蓉心经乃是极上乘的功法,温养修复之功效极佳。林晓棠每日运转功力一周后,便着重将真气停在腹部,专以真气滋养着腹中胎儿,再配以殷赐的药汤,不消几日便已胎气稳固,神气完足,再与寻常孕妇无疑。 这日,林晓棠收功完毕,只觉心旷神怡,周身温若暖阳,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正惬意间,却见红苕神色不安,犹豫着过来道:“绿漪方才来报,道是姑奶奶似要绝食,已经两顿不肯用饭了。” 林晓棠一听,立刻起身道:“怎不早点来报?”红苕听了,却唯诺着说不上来,林晓棠转念一想,心下顿时明了,只叹了口气,示意他们先退下,自己寻了个披风穿好,然后便去看望上官筝。 上官筝的身子受创严重,从东都至月上谷的一路上,都在昏沉迷蒙中度过。月上谷虽是隐居之地,却并非与世隔绝,若有人安插了细作进来,只怕是防不胜防。 她的身份极敏感,又牵扯众多,只要鲁王在世一日,一旦暴露出来,则后果不堪设想。在多方思虑之后,林畅然将人安置在一处靠山的院落中,陪伴服侍之人,也特意选了可信之人。 因怕她承受不住打击,还严命人瞒着上官透的死讯。 上官筝的院子在山麓下,正是山南向阳之处,地势偏高,日照充足。在院中观时,满目都是郁郁葱葱的浓绿一片,回首望去,谷内景致亦可一览无余。 林晓棠从院中穿过时,一眼便看见了谷中零落的白幡,心内立刻便明了了几分,等听得闻声迎出来的绿漪低声解释过一遍后,心下更是如明镜一般。 据绿漪所讲,上官筝来月上谷几日后,便已恢复了神志,当时就问了上官透在哪里。她谨记吩咐,只道谷主尚在东都,还未曾回来,若有什么要求,可先去寻林晓棠做安排。 当时,上官筝并未起疑,便是听闻自己已流产,也只是默然流泪而已。 殷赐的医术确实高超,才不过七八日,上官筝便觉得浑身松快了许多,她躺的太久了,稍有了些力气,便想要起身走上一走。恰好,昨日便是一个艳阳晴天,绿漪搀扶着她,二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 待回到房间后,她又问了一遍上官透的下落,当晚便不肯再进食了。 开始时,绿漪还不太明白,只以为她是胃口不好,也就不敢再多言,不想到了今早,她却依旧不肯进食,甚至连午饭也不肯用上一口。 绿漪这才慌了,忙要报将上去,然而,林畅然在忙着葬礼,殷赐在忙着配药,只得去禀了林晓棠。 禀告完后,绿漪犹自惴惴不安。林晓棠安抚一笑,示意她先在门口处守着,自己则进去看看再说。她原也没打算要一直隐瞒下去,只是生怕上官筝会承受不住罢了。 至于如今,她轻抚上自己尚平坦的小腹。有这孩子在,要劝服上官筝,想来不是难事。 ... 林晓棠掀开竹帘进入内室,只见室内干净整洁,一应用具摆放的整整齐齐,井井有条,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足可见绿漪确实是用心了。 上官筝正阖目躺在被下,两只手腕伸出在被衾之外,枯瘦的几乎能摸出骨头来。林晓棠见了,心中暗自叹息,忙轻移步过去,将她的手臂放回到被子中去。 上官筝猛然睁眼,待看见是她,立刻又阖上了眼睛,眼角处却有泪水不断的渗出来。林晓棠见了,便在床边轻坐下来,又帮她将被角掖了掖好,柔声道:“姐姐,快要午时了,起来吃点饭吧。” 上官筝轻摇了摇头,转身朝向靠墙的一边去,面上泪如雨下。 林晓棠见了,不觉也湿了眼眶,顿了半响后,方低声道:“明渊他...,姐姐都知道了?”她嗓音沙哑,隐隐还带着点抽噎声。上官筝原还有些微弱的希望,一听此话,顿觉心如死灰。 她转过脸去,面上被濡湿了大片,衬着惨白的脸色,越发显得灰败枯涸。林晓棠心中担忧,忙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温声道:“姐姐。当日,明渊去时,曾将姐姐交托于我,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姐姐。 姐姐若执意如此。他日,夫妻地下重逢,可叫我如何向他交代呢?姐姐就只当是怜惜我,且吃上一口饭吧。” 上官筝手下微动,冰冷的指头轻触了她一下,却又迅速闪开了,含泪望过来时,目中却死灰一片。她低声的喃喃自语,若非林晓棠乃习武之人,五感异于常人,几乎便听不见。 “...阿透,...弟弟,是我的错...”她的声音细不可闻,泪珠从凹陷的眼窝中滚了出来,头发也散乱着毫无光泽,脸上瘦的就只剩下颧骨了,看着便凄惨落魄至极。 听清她的喃语时,林晓棠掩住口鼻,早已满眼是泪,眼前也晕花成了一片,只觉白茫茫一片亮色,半响,方收住了泪,取过帕子轻擦了擦,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她转头看向了上官筝,口齿清晰一字一句道:“如今这世道,可真是奇了怪了。真正做坏事的人一派无畏,毫不心虚,反倒是无辜受累的人,成日反省个没完,恨不能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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