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棠在旁看的好笑,孩子一转身看见了她,立刻便娇气了起来,撒娇唤道:“娘,”然后扔下了玩具,伸着小手要她抱。林晓棠伸手抱住了儿子,忍不住亲了又亲,然后坐到被子中去,开始每天晚上的例行公事:讲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公鸡,长得非常漂亮,一身的羽毛红中带绿,还闪着点点的金光。只可惜,却有个不太好的毛病,他非常的骄傲,看不起其他的鸡,每次看到别的公鸡,总要嗤笑一声,大声说:...” 林晓棠自幼孤寂,涉猎颇广,讲起故事来全靠瞎编,每次都还能不重样。孩子还还小,未必当真听得懂,他白天又玩得疯,总是听着听着便睡着了,远比小时候要省心的多了。 一刻钟后,孩子窝在了她的怀里,安静的睡着了,那副沉静的小模样,就像是个小天使一样。林晓棠轻柔的将孩子放进被子里,又小心的把被角掖好,目光温柔的盯着他看,半响方转过脸来,看向窗外黯淡的月光。 她静悄悄下了床,步履轻缓,穿过黑沉沉的堂屋,进入到寂静无人的西屋里去,摸出块火石,点了根白色的蜡烛,然后就着烛光在长案前坐了下来。 这里是她的书房,案上那厚厚一摞的纸张,便是她思考了一下午的计划成果。然而此刻,她将那纸一张一张的在火上点燃,然后扔到火盆中去,眼睁睁看着它们慢慢化成了灰烬。 她不是一个人,她如今...是一位母亲。 她生了这孩子,将他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上来,就该对他的人生负责任。不光要有吃有穿,还要能爱他、护他、教导他才行。这是为人父母的责任,旁人是不能够代替的。 日后,报仇的机会还有很多,可是孩子一错眼就长大了。一旦错过了他的时间,那将是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 她忽得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上辈子,她一直最耿耿于怀的事,就是幼年父母放弃了她,哪怕后来证实了那只是谎言,可是那种孤儿般的心境,却还是伴随了她很多年。 她的儿子,她舍不得让他也品尝这种绵密的苦楚。 窗棂有些缝隙,隐隐透过了些微弱的风,吹得烛火不时弯下了腰,映着四周的木架子,在墙上投下幢幢的黑色影子,隐约间就像是蛰伏着的恶兽。 灯火昏黄,林晓棠起身,将挂在墙上的一台瑶琴取下,抬手试了试音色,然后便信手拨弹了起来。琴声泠泠,穿透了黑沉沉的夜,落在了睡眼朦胧的上官筝耳中。 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竖着耳朵静静听了一会儿,只觉得哀痛、思念溢满了心房,辗转反侧,实在难眠,直到夜深了,还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叹息声。 春三月过后,便正式进入了炎夏。 池塘里青蛙彻夜不眠的呱呱叫,蚊虫也开始多了起来,孩子常常被咬得满身红包。林晓棠看着心疼的要死,她去采了驱蚊虫的草药,磨成了细细的粉末,装在小小的香袋儿里,家里的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只。 另外,她的行医事业也有了实质性的发展,不再只是借着殷赐的名头,而是有了属于自己的口碑。除了一月一次随着殷赐一起出去做游医,平日里便只需坐在家中,等待着病人上门即可。 夏日天黑的晚,眼见日将黄昏,却有个衣衫半旧的汉子上门。守门的安老头有些警惕的看过来,见那汉子神色困窘,几乎连话也说不清楚的样子,心下顿时便了然,“你是来看病的吗?” “不,不,...”那汉子慌忙的摇头,“是俺媳妇,不,是给俺娘拿药来的,说是要找小...小林大夫。” “你跟我来吧,”安老头侧身让开,引着他向前院的药房过去。房中现正有人在看诊,他便将人引到外间坐下,又帮着倒了茶水,“大夫那里现正有人,劳你且等待片刻。” 那汉子拘谨的都不知道手该往何处放,闻言只道:“俺不要紧,俺等着就是了。大夫不急,不急。”安老头见了,只微微一笑,又招呼他先喝口水。那汉子听了,举起茶杯就要往嘴里灌。 药房在前院,原是个大阔间,被分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间满是药柜,内间却是诊室,竹制的门帘遮的严严实实,里面却隐隐有女子低低的絮语声。 “...当时正要收成,本来还能拖个几天,谁知忽然要下雨。...都去抢收了,哪有人有空帮着别家,没办法我只能也跟着下地,...天下着雨,活又重,又忙乱,当时已有六个多月了,生生的就...就给流了...” 那是个乡下妇人,明明年纪不大,看着却显得苍老,神色晦暗,面色憔悴,身上收拾的干净整齐,手脚却隐带浮肿,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抬起衣袖拭泪。 “...幸好那之前,我已生了我家老大,不然以我这身子,还不知日后要怎么过活。...从那次后,我这腰、腿上,就冷冰冰的凉,大夏天也像是覆着冰块,天阴时更是酸疼的很,月事也时来时不来的。...大夫,您说我这病,还能治吗?会不会很费银钱?” 她神色忐忑,目中却带着些希冀。林晓棠微叹了口气,安慰她道:“能治。这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调理起来麻烦了些。也不会费很多银钱,你只管放心治病就是。” 她让那妇人伸手过来,诊脉再确认了一下,然后便起身到了外间,取了药材用秤戥子秤好,在草纸上分成七小堆,分别折成药包用绳子系好,递给那妇人道:“先开七天的药,一包药可煮两次,三碗水熬成一碗服。七日后你再过来,我看看效果如何。” 那妇人接过药包连连感谢,又忐忑道:“一共多少钱?”林晓棠道:“药材是山上采的,我自己晒干炮制的。既没什么成本,我也就收个手工费。三十个铜子吧。” 那妇人松了口气,抬手在身上摸了半天,却只摸出二十多个铜子来,不禁有些羞愧,“要不,药先放着,等我回去取了钱再来?” 林晓棠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你下次来取药时,一起带过来就是了。若是实在没钱,带些个瓜果蔬菜的也行。”小念念最是爱吃这些,况她又不靠这个挣钱。 那妇人千恩万谢的出去了,出门正看见坐着等的汉子,忙用衣袖半遮住了脸,急匆匆的回去了。这边,安老头便提醒那汉子,“可以进去了。” 那汉子手足无措的进了房间,慌乱的抬头看去,只见长案后一女子做妇人装扮,素衣单衫,不着脂粉,头上乌发秀堆,只一根素亮的银簪松松挽住,秀口微抿,一张雪白的俏脸紧绷,虽然姿容清丽,却生生显出了几分凛冽的端肃来。 只见她纤长的玉指如葱管,手执长毫正在伏案书写,听到脚步声时连头也不抬,只脆声道:“来看什么病?是哪里不舒服?” 那汉子憋得满脸通红,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下,嗫嚅道:“俺,俺不是来...来看病,俺是来取药的。...是俺娘叫俺来的,...” 闻言,林晓棠抬起头来,略有些诧异,问道:“令慈是?”那汉子道:“俺娘姓张,不,不是,是俺爹姓张。他们都管俺娘叫张,张大娘。” “哦,”林晓棠想起来了,“是张大娘呀。你先等会儿,我这就去取药。”说毕,起身走出了诊室,从药柜后拎出两大包药材来,提到诊室中放在长案上。 “这是给张大娘的,一共七服,每日一服,一日三次,每次三碗水煎成一碗,要坚持喝,喝完后再来找我。”林晓棠指着其中一包给他看,又道:“大娘这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不是一时半刻能除根的,主要还在于调养。 另外,不可生气,不可劳累,不可多思多虑。日常当以心情舒畅为要,否则,再多的药也是白喝。” 那汉子不懂医理,单知道自家老娘近来身子不适,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会子听大夫说了一堆不可,反倒心里嘀咕了起来,莫不是媳妇在家错待了老娘,不然怎么就忽得发作了起来? 他心思单纯,心里想着什么,面上就自然流露了出来,正被林晓棠给看了个正着。她当下便皱起了眉头,心中很是不悦,却先不忙发作,只是提起了另外一包药,“还有这包,也是给你们家的。” “还有一包?”那汉子有些傻眼,“也是给俺娘的吗?”“当然不是,”林晓棠道,“这包是给你媳妇,张大嫂的。” 她也不看那汉子的表情,“这包药,是专治妇人病的。带下粘稠,月事不准,时来时不来,一来就是大半个月,淋漓不尽,气血亏损,夜间盗汗。你知道,这病是什么来的吗?” 她说的太过专业,那汉子一脸迷糊,只下意识的摇头。林晓棠轻叹了口气,解释道:“这是月子里没做好,之后又不曾好生调养,再加上劳累过度,不得休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汉子这会子听懂了,面带羞惭,只一个劲儿的点头。林晓棠道:“张大娘的病,乃是早年受气受累太过落下的毛病,而张大嫂的病,却是活生生给耽误,给劳累出来的。 婆母干不了重活,家中里里外外要操持,孩子们吃穿用度要管着,农忙时还要跟着下地。你这个做人相公的,但凡对娘子能多一点儿关心关注,都不会生出她会虐待婆母的心思来。” 那汉子早已无地自容,只喃喃道:“是俺错了。是俺错怪三娘子了。...”反反复复只是那两句话,也不知是当真口拙,还是在故意的敷衍人。 林晓棠也懒得再多想,只将两包药都推了过去,“两包都是一样的煎法,一共六十文。”那汉子听了,忙从荷包里摸出六十个铜子来,放在案上,然后便拎着药包,逃也似的离开了。
第192章 回来 之后再没有病人,林晓棠伸了…… 之后再没有病人,林晓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待出了药房一看,云霞漫天,已是酉时末了。孩子早已经回来了,正趴在兔子窝里数兔子,上官筝则蹲在一旁陪着他。 这兔子本是乡人所赠,原本只有三小只,却很快繁衍的满院子里都是。狗狗小福似乎有做猎犬的爱好,每每将兔子撵的满院子乱蹿,小念念倒是看的连连叫好,安婶子却打扫庭院打扫的烦不胜烦。 后来实在是烦了,便干脆杀了一批,卖给了村中富裕些的人家。小念念无意间看到了死兔子,当即大哭着闹了一场,之后就添了这么个毛病,每天晚上都要去兔子窝中数一数,以防他心爱的兔宝宝又被悄没声息的杀掉了。 晚饭时,林晓棠道:“这半个多月,来看诊的病人尤其多,之前采的药草怕是不太够。我明日还得要上山一趟。”上官筝点点头,“你只管去便是。小念念有我带着呢。” “需要我带什么吗?”林晓棠问。上官筝想了想,“之前做的鸡毛毽子,小念念不喜欢,说是毛色不鲜亮。我听山子媳妇说,瞧见山上有山鸡在飞,你若是见了,就帮我拔几根羽毛回来,那个应该鲜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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