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畅然正惊疑不定,心底有个猜测正蠢蠢欲动,似是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他也不说话,只缓缓欺身上前,看着那蒙面人露出的一双眼睛狭长秀美,不觉有些淡淡的失望,“你是他吗?” 那黑衣人一怔,不觉垂下目来,“在下,不知老前辈在说些什么。” 林畅然默不做声,却忽然暴起,一把撕下了那蒙面人的面罩,待看清了面容,心中失望顿时难以抑制,颓然道:“是老夫唐突了。” 那蒙面人先是震惊,随即又带着些恼怒,待听到之后的话,不觉间气又消了,半响道:“人有相似。老前辈认错了人,也实属寻常。” 林畅然本自心灰失望,闻言却目中一闪,随即道:“是呀,公子与我的一个旧相识,身形颇为相似。别人都说,他已经死了,我却始终不能接受。 ...此番,是我唐突公子了。望看在我年朽老迈的份上,还请见谅一二。” 那蒙面人目光一闪,顿了下才道:“区区小事,何必放在心上?能得老先生这般惦记之人,想来也是一代英杰,在下能与这等人相似,也算得上是一种荣幸。...” “什么英杰...”林畅然突然破口大骂,“...拐了我的宝贝女儿,一转头却又抛弃了她,害的她身怀六甲,却整日里寻死觅活的闹着要殉情。我真是倒了八百辈子霉,竟认识了这样的人,多亏是死了,不然若活着,老夫定要让他好看。” 他这边骂的痛快,那边,黑衣人却浑身战栗不止,神色间几乎无法自控,强自忍耐了半天后,终究还是忍不住,颤着嗓音道:“她,她还好吗?她当真...有了身孕?...”他攥紧了拳头,目中泪光打着转儿,却坚持着不肯掉下来。 林畅然本就暗中观察着他,这会心中已然万分确定,不由得长叹一声,“没了丈夫的寡妇,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况我可不是说谎,她是真闹过要殉情的。幸好有了个孩子,不然,你就真的要害死她了。” 那黑衣人,不,是上官透,再也无法否认自己不是那个人,不觉间已滴下泪来,只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说毕,忽又想起了前面的话,“您方才说,她有了身孕,此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林畅然道,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手书来,递给了上官透,“这是前天才刚收到的。”不过落款却是一个月前了。因着他一直行踪不定,书信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送。 上官透颤抖着手指取出纸张,信上正是林晓棠亲笔,道是她于日前已顺利诞下麟儿,孩子很是康健,已取了小名唤作念念,只等他老人家回去,好一起筹办百日宴。 上官透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滚滚而落,打湿了薄薄的纸张,也洇开了纸上秀丽的字迹。他时哭时笑,就像是疯魔了一样,完全冷静不下来。 林畅然心中亦是恻然,半响,见他稍稍冷静,便问道:“你这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竟完全看不出不妥来。 上官透忙抬袖拭了泪,然后抹了抹脸,解释道:“这是易容术。做起来非常麻烦,但是也有个好处,不知道其中秘法的人,是卸不下伪装来的。” “你在做什么?竟用上了易容术?”林畅然目露担忧,“这么危险的事,你确定非做不可吗?你可曾想过,若你出了事,晓棠她,可就当真做了寡妇了。以她的死心眼,能真能为你守上一辈子。...你于心何忍?” 上官透眼中露出明显的挣扎和痛苦,却终究还是道:“...是我对不住她。晓棠她,就拜托林前辈了。...若他日,我不能活着回去,也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前辈之深恩大德。”说毕,面对着林畅然,深深的拜了下去。 事已至此,林畅然无话可说,只能深深的叹息。 倒是上官透想起了百日宴的事情,忍不住在身上摸了又摸,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礼物给孩子,便道:“还请前辈在此地略盘桓上几日,我识得一个老银匠,长命锁打的极好。我这就去寻他,请他为孩子打些银饰来。” “也好,我正有此意。”林畅然点了点头,抬头见天色发白,便欲要辞别离开,忽想起了一事,又回过身来问道:“若是晓棠问起,我要如何答她?不如就告诉她,你如今尚在人世...” “不,不能告诉她,”上官透却反应激烈,“不要告诉她,就让她只当我已经死了便好。不要让她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林晓棠忍不住逼近了他,“莫不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怕被我知道?”她怒瞪着一双秀目,落在上官透眼中,却活像是只撒娇的猫儿,神色间似乎在说:在玩儿什么鬼勾当? 上官透忍不住哈哈大笑,忽得凑过来亲了她一口,逗得她一阵羞恼,方才道:“告诉了你,你会怎么做?” 那当然是,“立刻去寻你呀。”林晓棠理所当然道。上官透微微含笑,只道:“那么小念念呢?”林晓棠顿时沉默了,半响道:“...可以托付给姐姐。” “我就知道会这样,”上官透神色温和,“我自小没了母亲,虽然有姐姐照拂着,...可那到底是不同的。我们的孩子,他可能会没有了父亲,却不能也没有了母亲。棠儿,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照顾他。” 林晓棠说不出话来,半响,凑过去像是藤蔓一样缠在了他的身上。 上官透低下头来,轻轻的吻在了她的发顶,“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棠儿,你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有多重要。” “若你得了消息,必是要来寻我的,如此,便也跟着一起陷入了这旋涡泥潭之中。...说来奇怪,面对随时可能会来的死亡,我心中谈不上有多害怕,可是一想到你会...会像那年,中了毋色功法之毒那样,悄无声息的躺在我怀中,生机微弱,重伤垂死。 ...我会受不了的,我真的会受不了的。” 他神色沉郁,仰头看向绣着青绿色虫草的帐顶,手下轻轻的抚着她柔顺的长发,“...你若跟了来,我必然会方寸大乱,完全冷静不下来,总害怕在看不见的地方,你会步入到险境中去。 ...你是我的软肋,是我的弱点。软肋和弱点,当然要好好的保护起来,怎么能让人随意的知道呢?” “油嘴滑舌,”林晓棠忍不住唇角的笑意,“哪里学来的甜言蜜语?还说没有机会眠花宿柳,说的是个人都不信。” 上官透听了,只轻轻的笑,“哪里还用学?只要看见你,我就有一肚子的甜言蜜语想要对你说,他们从我的心窝里流露出来,俱都是一片真心实意,完全没有掺上半点的假。...” 林晓棠这回不说话了。她完全按不下坚持要上翘的唇角,自己偷偷笑了好半天,方才想起了之前的话题,“后来呢?你后来做了什么?鲁王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195章 下套 一提起鲁王,上官透面上的笑…… 一提起鲁王,上官透面上的笑意顿时不见了,只声音依旧温和如旧,“后来,我一直呆在太子的身边,...”他低声絮絮的讲了下去。 鲁王在东都春风得意,太子却屡屡遭受斥责,眼看要西风压倒东风,然而除了受训斥外,太子却并无什么实际损失。而这其间,上官透深藏功与名。 这也是太子的意思,他之前实在是太惹眼太高调了,以至于皇帝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既然鲁王突然冒了出来,一心想要出头,他索性趁着这个机会降降温。至于下一个惹眼的是谁,鲁王既喜欢这烫手的山芋,那便让他拿去就是。 东都中暗潮汹涌,江湖上也不遑多让。 鲁王一直没忘了要掌控江湖的目标,他收拢了一大批人品武功参差不齐的所谓高手,四下里或拉拢、或利诱、或威胁的逼迫那些江湖帮派们投诚,但有敢反抗或不愿意者,便巧立名目,编织罪名,或以官府名义,或以匪徒名义,肆意将其灭门绝派。 宇文穆远本也该在这些被派出去的人当中,只是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让鲁王对他另外调整了安排。 第一批被派出去的人做的有些过火,灭门时竟肆意□□其女眷至死。这家有位公子学艺在外,得闻噩耗后便赶了回来,一见家人死状凄惨,简直痛摧心肝,当场便立下重誓,此生必要报此深仇大恨。 他本拜师于一名门大派,武功学得很不错,当下自己毁了面容,扮做底层苦力混入了东都中,在鲁王的一次外出时,跳将出来拔刀要刺杀他。 鲁王本是个极聪明极谨慎之人,自然不会没有防备,这刺客眼看将要杀到鲁王面前,却还是功亏一篑失败了,临死之前厉声咒骂,其凄惨可怖之状,凡亲见者无不触目惊心。 鲁王也因此而噩梦连连,奈何虽有莲翼秘籍在手,却一直无人能够练成,若江湖人源源不断的杀来,他将往何处容身? 这时,一位门客提出了一个建议。 自古以来,年节之时,常常要燃放烟花爆竹,一旦点燃不当,被炸坏手指头面者比比皆是。这位门客就想,小小的爆竹,竟能有如此威力,若能将其大量的汇聚起来,这其间之威力,任凭他武功再高,只怕也要饮恨九泉。 鲁王听后,不觉心头大悦,当即便要命人去研究。门下诸人一听,不觉都面面相觑,并无一人精通此道。就在此时,宇文穆远却出列了,他历数自己在重火宫中锻造兵器的经历,认为自己有能力担此重任。 鲁王一听,当即便允了,只命他从此一心研究,至于外出拉拢江湖门派之事,便交由其他人代劳了。 宇文穆远虽躲开了风波,江湖上却一直风险浪高。 之前,上官透去拜访林纵星时,便已在他的引荐下,见过了不少大派的掌门。他本意是要联合众派,共同对抗鲁王,只是后来身受伏击,下落不明,此盟约便落在了林纵星的身上。 若论及武功人品,林纵星在武林中可谓是首屈一指,但若论及游说之道、纵横捭阖,却绝非他之所长。各门派暗藏心机,各有纷争,形势已然危急,即将刀兵加身,却还在计较些蝇头小利,非要争出个你上我下。 林纵星深感失望,暗中与几位德高望重的掌门商议过后,便决定要借此机会,大浪淘沙,分清泌浊。 有那等见人上门,立刻跪舔的,便知此人不可与之谋;有那等刚烈不屈,誓死不从的,暗中可以照应、收留、保全。鲁王此举,乃是武林中一场浩劫,可反过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机遇?一次重□□气,正本清源的机会。 后上官透暗中联络上了林纵星,而宇文穆远则不孚众望,研究出了连武林中人也经受不住的巨型爆竹,他称其为火药。三人与太子暗中商讨,决定要早日对鲁王下手。 先是有人向鲁王告密,道是灵剑山庄不光接纳了重火宫弟子,还暗中收留了那些灭门余孽。然后宇文穆远则伺机将火药献上,让鲁王亲自试验其威力,然后信心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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