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和朱砂听到声音,忙出来看,一看到兔子灯,立刻就喜欢上了,三人轮流着在手中传来传去,俱都爱不释手。 琉璃又问了一遍,朱砂道:“还能哪里来的?少宫主的呗。”说着,挤眉弄眼向二人示意。海棠和琉璃见了,忙附耳过去,要听第一手的八卦。 “我跟你们说,昨日,我与砗磲一起打探消息,正好看到少宫主和...”话音未落,重雪芝进来了,奇怪道:“我和什么?” 朱砂忙道:“没什么。”几个人忙站起身,齐齐唤了一声“少宫主”,然后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重雪芝一见,忍不住就笑了,“我是会吃人吗?你们干嘛这个样子。” 朱砂最先反应过来,笑道:“这不是,少宫主这些时日一直都板着脸嘛,我们怕惹你生气。” 重雪芝惊讶道:“我有板着脸吗?我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几人一听,都暗自腹诽:“可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一直都板着脸呀。”面上却都只笑嘻嘻的。 琉璃见她心情甚好,便问:“少宫主,这灯笼哪里来的?”重雪芝道:“上官公子送的。” 几人对视一眼,海棠道:“这上官公子,是不是对少宫主...”她伸出手比划了下,脸上浮出暧昧的笑意,另外几人则跟着点头,用同样热切的目光看着重雪芝。 重雪芝被看的毛骨悚然,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你们这是要干嘛?” 朱砂笑的猥琐,上前几步拉住重雪芝的手,做出一副姐俩好的样子,循循善诱道:“上官公子如此超凡脱俗,飘然出尘,武功又高。少宫主难道不心动吗?” 重雪芝轻抽出自己的手,好笑道:“你们整日都在想些什么呀?看到好看的男人就要心动?天底下好看的男人那么多,难道个个都要心动?我心动的过来嘛?” 说完没好气道:“别乱猜些有的没的,赶紧给我继续打探消息去。”忽瞥见海棠正恋恋不舍的摸着兔子灯笼,便道:“海棠既然喜欢,那灯笼就送你了。” 海棠立刻松开了灯笼,笑道:“可别,可不能糟蹋了某人的心意。”其他几人也跟着嘻嘻哈哈的笑,结着伴一同出去了。 见她们走了,重雪芝笑了笑,也下了楼在大堂上等上官透,待汇合后再一起出去。 她刚给自己倒了杯茶,拈起一块点心要吃,上官透便来了。只见他面带笑意,神色如常,却向重雪芝道:“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你且随我来。”
第6章 相州 重雪芝随上…… 重雪芝随上官透来到他的住处。 不愧是一谷之主,就是财大气粗,不过一个临时的住处,竟也装点的雅致非常。重雪芝忍不住偷偷的四下打量,上官透却“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朗声道:“出来吧。” 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孩子,怯生生的从内室中走出来,一见重雪芝便小声叫了声姐姐,然后便站在那里不敢动了。重雪芝定睛一看,却是当日卖画的那小乞儿,她奇怪的看向上官透,不知他想给她看什么。 上官透低声向她解释,“我今日上街,正看见这孩子被人追打,便将他救了下来。随后,却在他的画里,看到了这个。”他说着,伸手递过来一张图纸。 重雪芝心中好奇,忙接过图纸仔细察看。那图上画的正是甪端寺,只见一片重檐浓荫,庄严气派,院墙外不起眼的角落里,却隐着一男子的身影,隐隐能看出神色不善。 “这...这是王尹涯?”王尹涯乃是银鞭门门主。当日,银鞭门曾在密林中设伏,却被宇文穆远反杀。 英雄大会上,夏轻眉中毒,还是这王尹涯帮着取回的解药,当时重雪芝就怀疑,这王尹涯很可能就是下毒之人,只是毒错了对象。 上官透微微颔首,重雪芝沉默了一瞬,又问:“这小...小孩子可靠吗?” 上官透还来不及回答,那小乞儿忙道:“千真万确。姐姐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我就住在甪端寺旁边,那天晚上,我半夜起来解手,正好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我害怕被他看见了,要杀人灭口,就躲了起来。那天的月亮很亮,我看得特别清楚,就是这张脸没错。” 重雪芝抬头向那小乞儿笑了下,温声道:“姐姐就是问问,没有不相信你。”她的笑容温婉柔和,大大的安慰了那小乞儿,他忍不住抓抓脑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上官透手持折扇,微遮住了半张脸,无声的微微一笑,接着道:“其他的不敢说,现在能确定的是,秘籍丢失当晚,王尹涯确实去过甪端寺。” 重雪芝点点头,“据我所知,王尹涯在英雄大会第二日,便匆匆离开了。朱砂她们特别留意过,他并未回银鞭门,而是向东北方向去了。” 上官透沉吟片刻,出言道:“我听说,王尹涯有个师弟住在相州,而相州,正好便在东都的东北方向。” “相州,相州,...”重雪芝皱起眉头,喃喃的复述着,“相州可有什么大的门派或者势力吗?”上官透有些奇怪,“重姑娘何出此言?” 重雪芝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我的一点浅薄想法。”她在室内轻轻踱步,“莲翼虽被称为邪功,其威力之大,却有目共睹。便是家大业大的各派掌门,也忍不住心生觊觎。”回想起当日众人贪婪的嘴脸,她不由得垂首沉默了一瞬。 “这般人人觊觎的宝贝,岂是一个小小的银鞭门,能够守护得住的?故而我一直着眼于各大门派,从不曾将银鞭门放在眼里。如今看来,倒是我自误了。” 上官透已明白了她的意思,“重姑娘是怀疑,银鞭门背后另有势力?”重雪芝点点头,“只是猜测罢了。” 上官透沉默了,片刻后,他收起手中折扇,“一切还都只是猜测。既然没有其他线索,我们倒不如去相州,会一会王尹涯的这个师弟。重姑娘以为如何?” 重雪芝点头,“如此甚好。”二人齐齐转头,看向那小乞儿,直看的那小乞儿一阵发毛,胆怯的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上官透道:“这孩子看到了王尹涯的脸,也算是我们的证人。为防有人杀人灭口,须得好生安置才行。”说完看向重雪芝。 重雪芝点点头,“上官公子说的有理。只是...”她微微笑了下,“我们要一路赶往相州,要委屈这孩子与我们一起了。上官公子且放心,我会叮嘱朱砂她们多多照应的。” 相州此刻正在闹洪灾。 连绵暴雨,引漳十二渠多处决堤,房屋倒塌,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四处逃荒,流离失所,一踏入相州,迎面扑来的便是各种惨景。 孩童呼饿声,父母隐隐的啜泣声,路边都是断壁残垣,半塌的围墙下,一家几口围着缩在那里,瘦骨嶙峋,衣衫褴褛。 重雪芝的心情十分沉重,“人间万苦人最苦。”这边是苦苦挣扎着努力求存,那边却是各方势力尔虞我诈,挖空心思的追求一本形同鸡肋的所谓秘籍,对比何其惨烈。 常言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相州后续尚不知如何。重雪芝很想为这些百姓做些什么,然而她此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套针法而已。 琉璃虽善医道,所学亦多是辨毒解毒、内外伤病,而百姓们所需要的,恰恰不是什么药到病除的神医,只寻常大夫足矣。况病人又多,药材也缺乏,仅仅靠她们两个人,又能救得了几个呢? 他们先寻了个客栈暂且住下。相州此时依旧是细雨连绵,就连这客栈中,也是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房间里到处都湿漉漉的,被子上满是潮气,盖在身上,隐隐的一阵阴寒刺骨。 朱砂急的直哭,这房子根本没法睡觉。重雪芝也无法,她叫了朱砂三个都到她房间中来,四人找出了几张包袱皮,搭在床帐上遮挡一下,又去寻客栈老板要了些热水来,装在壶中堵住壶嘴,设法将被子捂一捂。 是夜,四个女孩子便挤在一起睡觉,倒也凑合的过去。至于砗磲和那小乞儿二人,哼哼哼哼,那就得劳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第二天一早,上官透来寻重雪芝。 他一来,几个姑娘都欣喜不已,海棠自告奋勇的要去端茶,还特意向重雪芝挤了挤眼睛,重雪芝只转过脸去,装作没看到。海棠见她不搭理,失望的撇了撇嘴,拉着朱砂几个一起下去了。 二人在厅内站定,正待要落坐,却见桌边的凳子上,依旧是湿漉漉的。 重雪芝皱了皱眉头,转身回房中取了个垫子出来,递给了上官透,“俗话说,夏不坐木,冬不坐石。这垫子虽也潮湿,总比直接坐的好。” 上官透一手持扇,遮住了脸上微微的笑意,一边从善如流的接过垫子,在凳子上摆放好了,方才轻轻坐下。甫一坐定,便从袖内取出一只卷轴来,轻笑道:“重姑娘且看,这是什么?” 重雪芝好奇的接过卷轴,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封请柬。上官透解释道:“我打听到一些事。明日便是王尹涯的师弟,符一涯儿子的满月酒。王尹涯既然在相州,想必会出席满月酒。我搞到了一张请柬,明日正好一起去。” 重雪芝大喜,“不愧是上官公子,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有了办法。”看来找他帮忙是找对了。 上官透只笑而不语,折扇轻轻的摇了几下,一双灼灼的桃花目含笑看过来,眼中似乎装了两只小勾子,只勾得人一阵脸红心跳。 他又来了,这个祸水,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试图撩拨她,重雪芝脸上微微作烧,忙转过身去端正坐好,轻咳一声道:“这个海棠,磨磨蹭蹭的,端个茶都端了半天。家人失礼,还请上官公子勿怪。” 上官透轻轻一笑,温声道:“无妨。”他抬起手,从袖内取出一只竹筒递过来,“来的路上,看见一处山泉,泉水甘甜凛冽。想着重姑娘也许会喜欢,便装了些。” 重雪芝抬手接过那只竹筒。竹筒的样式很普通,只上面刻的几簇竹子很是别致,想来雕刻之人必定是个熟手,她眸光微转,却见上官透广袖宽袍内的白色锦衣上,衣摆处正用同色丝线绣着一簇竹纹。 重雪芝提过茶壶,将竹筒内泉水注入,然后提起茶壶,给二人各倒上一盏。推了一盏过去给上官透,然后自己也端起一盏,轻抿了一口,“确实好水。”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感叹道:“这般牛饮倒可惜了。这山泉水无论是用来烹茶,或者是酿酒,都是极好的。” 上官透笑道:“看来重姑娘,很懂得生活情趣。”重雪芝道:“略知皮毛吧,不过是闲时的消遣罢了。” 她唇角微弯,似是在想着什么,“其实,生活倒不用太过讲究。心中无挂碍,粗茶淡饭也自有滋味,若整日里惶恐忧虑,便是山珍海味,又能如何呢?” 说话间,她抬眼看向窗外,绵绵细雨依旧连绵不绝,也不知何日才能止息。一思及此,不由得轻轻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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